5月28日,在宣布撤出尤伦斯艺术中心(UCCA)的展览“戴汉志:5000个名字”之后5天,艾未未在YouTube上发布了一段题为《关于艾未未撤展事件与王兴伟的对话》的视频。这段视频及其及对话的曝光,或许可以解释5月26日王兴伟发表不撤出尤伦斯展览亲笔信的动因。
回溯整个事件的发展,5月23日,艺术家艾未未在其Twitter的个人主页上先后以中英文发表声明,宣布将其参展作品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展览“戴汉志:5000个名字”中撤出。撤展事件发生之后,王兴伟宣布不撤展,而参展艺术家赵少若与颜磊则宣布撤展。
5月28日,艾未未上传王兴伟采访视频的同天下午,UCCA也在其微信公众账号发布了官方声明,对于艾未未的名字在展览中是否被隐去、在哪里被抹去,以及艾未未作为艺术文件仓库(CAAW)创始人等争论的关键问题进行了回应。
5月29日,《纽约时报》中文网在其刊发的报道“艾未未撤画,再引争议”里写道,“艾未未对尤伦斯的处理方式表达了抗议,在主办方发布的官方展览简介中,提到了超过参展40位艺术家,唯独没有他的名字。”
报道提到,“对于展览方刻意隐去艾未未名字的说法,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Philip Tinari)在接受《纽约时报》中文网采访时认为这并不准确,他(田霏宇)否认馆方是出于自我审查而在展览简介上未提及艾未未,而是‘有一些明确的指示,具体不方便透露。’并且,他称展览正式新闻稿和展览中“有专门的说明文字提到他(艾未未),也有一些文献资料,以及参加过CAAW策划过的展览里的一些作品。该出现的地方都出现了。”
事件的焦点在移动,从艾未未撤出展览,到王兴伟采访视频在YouTube的曝光。5月31日,艾未未又通过Instagram发布了5月23日下午5时在撤展之前与UCCA馆长田霏宇之间的通话记录。对此,艺术评论人鲍栋对于事件的发展发表了评论,认为艾未未所争取的”积极自由”,并不能覆盖其他艺术家保留“消极自由”的权利。
艾未未发表于Instagram上的与UCCA馆长田霏宇之间的通话记录全文
显然,这次由艾未未撤展引发的连锁反应,已经不仅仅是艺术界内部的争执。我们或可借这一事件的发酵,去思考艺术与社会的关系,艺术家的自我选择,以及他们在艺术界、社会和政治领域中分别扮演的角色。
以下为鲍栋的评论文章《“自由”不是一个名义,自由是一种伦理》,以及艾未未上传到YouTube上的对王兴伟的采访原文。
“自由”不是一个名义,自由是一种伦理
撰文/鲍栋
在写这篇文章之前的29日晚,收到了一个朋友的微信:“我吃过艾未未的面,是艾未未在农展馆旁边那家餐厅的常客,我在微博上为艾未未呐喊过,我捐过款。直到5月26日以前,我对艾未未是敬重、尊重和理解。而现在,我对艾未未剩下的或许只是理解。” 这个朋友素来以自由主义者要求自己,他态度的转变,我深以为然,也促使我写下这篇文字。
关于这次艾未未撤出尤伦斯展览的事情,王兴伟写信的问题,到处发表得已经很多了。各种帮忙和帮闲的人,都已经陆续跳了出来。但是事实的原委像大多数这个时代的争议一样,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安全的办法还是首先回顾一下事实作为我们讨论的基点。
艾未未的声明很短:“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回顾纪念我的友人、合作者戴汉志的展览中,篡改当代艺术历史史实,再次删除我作为汉志的朋友、合作者的名字。我将参展作品撤出,以表示对汉志的永久怀念,和对中国当代艺术怪象之鄙视。”
几天以来关于这场争论仿佛成为某些帮忙和帮闲的人描述的那样,是为了维护老汉斯的精神。但是从目前看到材料而言,没有看到艾未未的对此的表态,相反,多少有些不符合中国人“为死者讳”的美德,在艾未未的描述中,老汉斯的形象也在变化中,一会儿汉斯穷,他给工资(见《纽约时报》中文网的报道),一会儿又强调汉斯不是白求恩,卖画赚钱,却也不知道钱去哪儿了。(见艾未未对王兴伟的采访)。关于艾未未作为老汉斯合作者的问题,如果仔细看看展览,自己可以找出答案。
老汉斯1980年代到中国(1980年代末离开过一段)一直到2002年去世。比利时人傅朗克是老左派,和汉斯同时期来中国,也是汉斯最早的客户,后来联合老汉斯和艾未未在1998年成立了艺术文件仓库。2000年这个空间搬到了草场地,艾未未家附近。1998年以前,老汉斯的公司叫新阿姆斯特丹艺术咨询有限公司。在那个年代,没有中国人参与,外国人不能在中国开设画廊,所以他们才必须要艾未未入伙。就时间而言,艾未未和老汉斯的合作,只是老汉斯生命中的最后3年(他汉斯在中国待了17年)。就合作而言,这是正经的商业合作,各取所需,不存在人情。老汉斯要找到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开画廊,也需要便宜的地方做展览,因此,艾未未自然就进来了。事实是艾未未当时做艺术,也帮朋友顾问古玩生意。老汉斯卖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其实很难赚钱。艾未未生性仗义,“门客”很多(今天更多),这倒不奇怪,但是我相信老汉斯也兼有吸引刚刚回国的艾未未的地方。当然真要研究,就对比1999年以前“新阿姆斯特丹”的名单和活动,以及2000年以后艺术文件仓库的名单,哪些艺术家加入了,哪些走了,其实都是有意思的信息。有了艺术文件仓库后,先是老汉斯的助手张巍去了广州,然后张黎也离开了。
这种合作关系,也能解释艾未未一方面要强调自己是老汉斯的合作者(其实就是最后3年),这次纪念活动违背了老汉斯的初衷,自己敬重老汉斯;一方面又说自己给老汉斯发工资。或者在跟已经被披露的与王兴伟的访谈中,反复暗示汉斯也是卖画赚钱,而且不清楚他的钱花到哪去了。如果说不要神话老汉斯,那么也不要神化艾未未和老汉斯的合作。其实神话老汉斯不是目的,艾未未的目的是要涉及艺术界的“自我审查”,而他的第一个靶子就是王兴伟。
看了艾未未对王兴伟的访谈,任何人都会对它感到不快。那是一种严厉的、居高临下的审问,而不是所谓以纪录片名义进行的采访,或者帮闲者所谓的“处于工作习惯保留的视频资料”。我们可以轻易地还原这场话语的掠夺:
先打消你的锐气(“东北来的能买那么多钱,应该高兴的了吧”),再作践你(“用东北话说,你不就是那个什么吗?”),然后作践你的朋友(“老汉斯赚的钱都去哪了”),再然后套近乎 (“我帮过你”),于是讹诈(“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撤出展览”),进而威胁(“是不是你的画价不掉下来,你就不会反对呀”。),最终表现出宽容(“好吧你回去想想吧”)。这所有的谈话还是发生在受访者猝不及防的时候,这种谈话必然会奏效;但是当人处于一个自由状态的时候,则会引起剧烈的反弹,比如王兴伟的回复。王兴伟的回复仿佛一个“争座位帖”,艾未未的发放视频就是“投名状”,瞬间把这个事情激化了;而且帮忙和帮闲的人也出来表演,就仿佛成了一个争名夺利,选边站队的江湖厮杀了。
江湖恩怨不是事情的关键,更何况现在作为旁观者我们尚无法揣测艾未未的动机。艾未未是要把这个当作品来完成,还是就是一次随意的访谈?如果是做作品,那种语气,那种谈话的模式倒是可以理解,他折射了艾未未的特殊经历,理解为故意模仿也不过分。否则,我们如何把这个话语掠夺者的形象与艾未未民主自由的形象统一起来?
要不我们就只能把这个理解为一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质开始爱上绑架者,模仿绑架者转而帮助绑架者的心理变化)的前兆。
任何了解艾未未的人,都能理解他的愤怒:巨额的罚款,不能自由旅行,作为艺术家名字在官方美术馆中要被删去,而他抗争时,同行们的疏远和冷漠。理解了艾未未,就能理解为何他要在这件事情上制造这么大的波澜。如果他是在把这个当作品做的话,其意图是非常明显的,即他不仅要揭示出“审查制度”的存在,也要揭示出每个人每个艺术家的“自我审查”。似乎如果是当做一件作品来做,我们或许可以理解艾未未的无理和任性,甚至这件作品可以成为一件好作品。
但或许我们不能……
长久以来,艾未未是一个自由主义者的形象,即使没有海外媒体的建构,他也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所谓政治哲学的意义上的“自由”是指个体可以自我支配,凭借自由意志而行动,并为自身的行为负责。按照《人权宣言》的说法是“自由即有权做一切无害于他人的任何事情。”20世纪以来,以赛亚·柏林在“自由”里又区分出“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前者指人在“主动”意义上的自由,即作为主体的人做的决定和选择,均基于自身的主动意志而非任何外部力量。当一个人是自主的或自决的,他就处于“积极”自由的状态之中。而后者指的是在“被动”意义上的自由。即人在意志上不受他人的强制,在行为上不受他人的干涉,也就是“免于强制和干涉”的状态。
简单说,“积极自由”是一定要做什么事的自由,而“消极自由”是我有不做什么事情权利的自由。这一划分也是马克思主义民主和西方古典民主的区别。西方传统民主认为过于强调积极自由会干涉到他者自由底线,而马克思主义认为过去强调消极自由则会失去社会公平。这就是艾未未及其“作品”的悖论。他是行动主义者,是“积极自由”的实践者。就所追求的自由而言,他的方式和我们身处的这个国家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是一种典型的“积极自由”。而他吸引左派占主流的西方媒体和艺术界的恰恰是艾未未的“积极自由”,即一个和中国保持相反形象的自由主义斗士形象。如同人生而平等一样,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在个体身上是同等重要的。
艾未未的积极自由在处理社会问题时或许是有效的,起码用意是善的,因为其目的是在维护底层的消极自由(比如叶海燕问题,比如拆迁问题),也直接指向了社会公平问题。但是一旦他试图把这个方法放到有着强烈自由主义氛围的中国精英知识界而言,就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分裂。中国艺术界本身和任何西方的艺术界一样,是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并存,甚至消极自由有时更多。相比之下,艾未未的积极自由毫无疑问就会侵害到很多人的“消极自由”(比如王兴伟的不撤出展览)。
反对审查是积极自由,但是无影无形的“自我审查”本身就具有不行动的“消极自由”的特色。艾未未如果要通过要求艺术同行来同仇敌忾的撤出展览,则是伤害了“消极自由”。用积极自由绑架无辜的个体,无视他们的权利。今天我们必须看到,对于自由主义的实践而言,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是同样重要的。要维护撤出展览的自由,也要维护不撤出展览的自由。无论以何种崇高、悲情的理由促使别人撤出展览都是对自由的践踏。
我一直认为,自由主义者最基本的素质是宽容,因为可能伤害自由的不仅仅是缺乏约束和监督的公权力,还有无处不在的对自由的误读和滥用。己所欲施于人,不是自由的全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才是完整的自由理念,也就是说,你不愿意被强权强迫,那么他人也是一样,你怎可强迫他人?
—附:关于艾未未撤展事件与王兴伟的对话
2014年5月25日,艾未未在尤伦斯撤展后对王兴伟的采访
艾: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王:我们啊,是做画框,我有一批画是希克先生买的,画卷下来以后画变小了画框装不上了,我和汉斯去找的你,你有木匠,用你的木匠做的画框。
艾:那应该是哪一年?
王:1997年。你的画框700块钱一个,当时对你印象特别不好,觉得这个人太黑了,当时700块钱做的特别贵啊。
艾:画框做的怎么样?
王:做的挺好,这个框做好以后,我那个画时间一长又回来了,你那框又做大了,之后又去改。
艾:当时你的画卖多少钱一张?
王:当时一万到两万吧。
艾:你还在东北住着?
王:对。
艾:作为一个东北人,在那个年代画卖一两万块钱一张,应该是心里乐的屁颠屁颠的?
王:没至于,因为我最开始更早的时候就能卖这么多。
艾:就是你一直卖的很高?
王:因为我第一张卖的画,是因为我是得的奖嘛,全国美展上,我第一张就能卖到一万。
艾:你的工资是多少?
王:没工资后来。
艾:你有工资的时候是多少?
王:一百,第一次开的是九十多吧。
艾:那画画是个好行当。
王:但是当时也不知道能卖,我就辞职了就不上班了。
艾:那是当然了,谁工资一百,画画能卖两万的再上班,那不成了一个按照东北话叫什么?
王:没卖的时候我就辞职了,我先辞职的,后卖的。
艾:就是你很有那种预料性。
王:也不是预料性。
艾:汉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汉斯,我的印象里觉得他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吧,国际流氓,有点那种感觉。
艾:穷嗖嗖的,苦哈哈的?
王:他穷我倒没觉得,当时大部分人,尤其知识分子,有点穷都是正常的嘛。
艾:他帮你卖过画吗?
王:卖过啊。
艾:卖过多少张?
王:我估计能有十多张吧。
艾:那每一张他都提取了佣金吗?
王:都提取了嗯。
艾:多少钱?
王:百分之五十。
艾:一个外国的土流氓,在中国帮着别人兜售兜售画,然后拿百分之五十的钱,那他也不是一个像今天所说的一个圣人啊。
王:不是圣人,因为他的主要来钱的渠道还是依靠卖作品。
艾:是啊,但是他的生活咱们都了解,很贫穷的,我觉得啊,他也不吃什么,喝点啤酒,衣服永远是那一身,那这些钱到哪去了?
王:租房子。
艾:租房子没什么钱,他租的房子我知道。
王:再有就是他每三个月就要飞到香港去签证。
艾:那个很便宜。后来你很飞黄腾达了,多数是由于你的智慧和作为一个优秀艺术家的努力吧。你对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状态怎么看?
王:你再问具体点吧。
艾:具体点就是说,现在这么一个算是纪念汉斯的展览吧,那么你对这个展览当中抹去我的名字,这个我后来才知道,当时我见到你的时候还不知道,我出门才知道的,是灿灿告诉我的。把我和汉斯的那段关系只字不提,怎么看这个事情?
王:我也是最开始在展厅里头,以为那个展览开幕忘记通知你了,因为在展厅里头我是后来仔细看那个所谓的新闻稿。因为这个展厅里头有你的名字,而且每个作品的标签里有你的名字,墙上我也看着了,所以也没觉得是那个。
艾:你觉得会有展览的标签上没有参展人名字的这种展览吗?
王:没有。
艾:所以这个咱们不说了,咱们只说什么地方没有,当一个展览的新闻稿里,这个是公开对社会的,看标签的人很少,但是新闻稿是这个展览的基本精神对公众话语的一个展现,上面去掉这些你怎么看?
王:我现在不能确定,我只能是说上面没有,可能还缺几个,还缺那个荣荣好像也没有,你看看荣荣、刘野也没有,不止缺你。
艾:嗯,你可以说那不止缺我,但是你能够看一下这段嘛?“他所创立的阿姆斯特丹艺术资讯公司•••建立的沟通平台”请念一下,从这开始。
王:与人联合创立中国艺术文件仓库。
艾:你觉得这种表达是正常表达吗?
王:要是说更准确地表达就应该是与艾未未和弗兰克三个人的共同创立。
艾:你觉得有任何一个机构表达这个问题的时候,会把原始创立者只说是与人共同创造的?
王:我觉的这么说不准确,但是在语法上不能说这句话在语法上是完全不成立的,但是不是太合适这么说。
艾:为什么不合适?
王:因为这只有三个人,而且很明显也只有三个人,都应该提,不止应该提你,还应该提弗兰克。
艾:为什么没有提我?
王:这不是我的那个,我不能猜想。
艾:你这么智慧的人,能知道自己的前途,在你没有卖画之前就能辞掉工作的人,你怎么想这个问题?
王:那我只是一个猜测了。
艾:猜测一下,看能猜对不能?
王:猜测就是他可能是不愿意提你的名字,只能这是猜测。
艾:为什么不愿意提我名字?
王:那我还是只能继续猜测,继续猜测的话,那我就是建立在一系列的猜测上了。
艾:建立在一系列的猜测上,因为你的绘画跟这个有关。
王:建立在一切猜测上的。
艾:完整你的人格和人品,猜测是一个非常好的,往下做。
王:我觉得应该是避免你抢了汉斯的风头。
艾:谁会避免我抢了汉斯的风头?
王:因为这个主要是为了纪念汉斯嘛,提你不提你是相对次要的,因为也没提弗兰克对吧,因为活动毕竟不是纪念文件仓库。
艾:那么在参展艺术家中也不提我,那么有提你,那是不怕你抢了汉斯的风头是怕我抢了汉斯的风头?
王:你有名嘛,那只是猜测,这不是我的原因,也不是我不让你,我只能猜测。
艾:我不是在采访你嘛,我只能听你完成这个时间段的谈话,那么你觉得在参展艺术家中不提我的名字也是正常的?
王:没觉得,只是遗漏,我们只能猜测或者是工作失误或者是故意的,这两个可能。
艾:如果是故意的,是为什么?
王:那我只能猜测,因为我不是尤伦斯机构的人。
艾:所以才要猜测嘛。
王:只能猜测。
艾:咱们就猜测嘛。
王:一定要猜测。他们……我这也是建立在猜测上啊,猜测他们如果提你的名字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展览或者项目的进行。
艾:为什么?
王:因为在网络上,我看提你的名字比较容易搜不着。
艾:所以就可以不提。
王:不是,容易搜不着,搜不着我们估计可能是有些命令不允许搜你。
艾:那作为一个尤伦斯给你做过回顾展的艺术家,你对他们的公司这样操作这个事情,有什么评价吗?
王:你说哪件事情?
艾:把我的名字删掉。
王:这我还不能证明啥呢。
艾:就从你看到的内容上。
王:那他们必须检讨,把艺术家的名字落下,那是一个严重的工作失误,包括展览艺术家的名字缺了怎么能不指责呢?
艾:那么你对当时让我照相我说不照,因为我说展览也没有通知我,你说:“未未,你这样是属于挑理了”。如果在一个我不照相的情况下,你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我挑理了,你想我仅仅只是不照相只是一个肖像权的问题时你说我挑理了。当你知道我的名字都没有出现的时候,你怎么看这个问题?按照你说我挑理这个逻辑。
王:那就不是挑理的问题了,你应该做你觉得合适的事情,我没有什么意见。
艾:当时你怎么会觉得我挑理了?
王:我当时就觉得展览只是忘了通知你参加开幕式了。
艾:然后呢?
王:别的没有了,我觉得只是开幕式忘了邀请你参加了。
艾:如果忘了邀请我参加,然后让我照相我不照,然后怎么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挑理了?
王:我觉得这是工作上的失误,那个钟南山还把电脑落出租车上了呢,我是觉得这种失误都有可能。
艾:所以你认为那边是一次失误,然后我不这样做是挑理?
王:对,就是你生气了。
艾:那么当你知道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认为我的一些最基本的信息被剥夺的时候,我撤出我的展览,你还认为这是挑理吗?
王:这个没有,没认为你挑理了。
艾:那你是怎么看的?
王:我觉得那个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可以选择这个做法。
艾:你会这样选择吗?
王:因为我不是你,给我落了我不会。
艾:啊?
王:要是给我落下了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艾:你觉得上海的那个展览去掉我的名字,那个展览你参加了吧?
王:我没参加。
艾:你不也是CCAA的获奖人吗?
王:我没得到大奖。
艾:但你知道那个展览中去掉了我的名字吗?
王:不知道。
艾:没听说过?
王:没有。
艾:那你很不关心这些所有的事啊?你上的最多的网站是什么网?
王:Art-Ba-Ba什么的。
艾:Art-Ba-Ba是一个什么网?
王:是徐震他们做的一个关于艺术新展览和评论的论坛。
艾:你是版主吗?
王:我不是。
艾:写点东西吗?
王:不写了,以前写过。
艾:我们俩算朋友吧?
王:是,这个绝对是。
艾:那么作为朋友,我这样问你问题,我觉得这个事有点反常,你觉得正常吗?
王: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艾:就是我这样来问你这些问题,咱们做一个这样的采访,我想做一个片子,通过这个片子以这样一个很小的事件引发一个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现状。因为这里涵盖的人很多啊,不是得奖者,就是汉斯的一些宠儿,很少能找到这个,因为一边是汉斯,一直被人认为是有独特品味的一个有点仙人一样啊。一边是希克,既有资本权利,又是把中国当代艺术操纵到国际市场上的一个人,当然我也是他的一个受惠者,我是主要的受惠者,没有希克就没我,你也这样认为吗?
王:你是说没有现在这么大的成就吗?
艾:没有今天这么闹。
王:你没这么大成就不就没这么闹了嘛。
艾:你说我是先有成就后闹的吗?
王:对啊,没成就你闹也没用啊,谁看呢?你要是没成就你闹。
艾:没人看也可以闹的,你要等有人看再闹,那就是说你今天不闹是因为成就还不够大啦?
王:对啊,要闹要再大点的。
艾:你到什么时候成就够大,谁是你心目中的榜样?
王:我的榜样成就多大也没闹啊。
艾:不是,你心目中的榜样是谁?
王:都是画家那些。
艾:随便。
王:就是那个毕加索啊啥的,哈哈哈……真是。
艾:嗯……如果我说“兴伟,你对我这个事表示支持一下,把你的画撤出来吧。你会有什么反应?”
王:我不撤,如果你要这么说我就不撤。
艾:为什么?
王:我为啥撤出来啊?
艾:这是对我的一个支持吧,因为你也很有名了,我也支持过你,我也给你写过几篇文章的。
王:是啊,那写的很好。
艾:写过吗?
王:写的好。
艾:给你做过几次展览。
王:就是说用哪种方式说支持啊?
艾:我说支持就很简单,像黑社会一样,我为你做过一、二、三,你帮我做一个,就是把你的画撤出来。
王:那这么的,我不撤,因为这里面还有汉斯的事呢,他不是别的一个人。
艾:你觉得你这么做对得起汉斯吗?当追溯一个历史事实的时候,歪曲一些最主要的事实,CAAW是我们俩共同做的,你觉得死者会对这个事情认可吗?
王:你说的前提还没清楚呢,并没有那个啥。
艾:如果这个前提是清楚的话,你会撤出吗?
王:前提如果是比如说这个事情跟艾未未无关,就是说提你名字而且说跟你无关,我觉得才能构成这么严重,现在只是含糊的,“与人”,“与人”,难道你不是人吗?你也是人,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没有强化你,在我的印象中没有构成那么严重。
艾:当我作为朋友希望你撤出,是在你的朋友的心目中构成了伤害,不是在你心目中,因为你的伤害能力是很难令你受到伤害的。只要你的画价钱没跌下来,你肯定是会说你不会受伤害的,对不对。只有你的画价钱跌下来的时候你可能会在意一点,是不是?
王:那当然了。
艾:所以说呢,如果我说作为你的朋友,我也和你有多次交往,我也给你做过多次展览,我也给你写过好几次序,我今天只是说:“兴伟,把你的画撤了吧”。
王:这我得想一想,我得合计合计,因为这涉及到感情问题,主要是感情问题。
艾:没有政治立场,就是感情问题。就是说不撤咱俩就崩了,见面不认识了,你撤不撤?
王:我得想想,因为那个……
艾:你要想多久?
王:我得想一天。
艾:好,知道了,谢谢。
王:嘿嘿嘿,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