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is Art&Tech?
增强现实、虚拟现实、区块链……新兴技术正在改变我们的社会生活，也为艺术家提供了新的表达工具。艺术家正在与科学家、软件开发者等职业产生新的对话和联结，科技是推动社会演变的重要力量，也在不断给艺术创作带来冲击与影响，新的技术提供了新的艺术表现形式。

“（重）塑世界：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Le Fresnoy）数字艺术创作二十年”展览现场

用19世纪蓝晒技术冲洗的天文望远镜拍摄的地球景观；使用250年前的织布机制作而成的音乐机器；将传统乐器的演奏现场变成一个肢体语言的绘画……正如来自香港的参展艺术家伍韶劲所言，尽管纺织机在现在看起来很落后，但在两百多年前就是高科技。新的技术不断迭代着旧的技术，12月22日，上海明珠美术馆开幕的“（重）塑世界：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Le Fresnoy）数字艺术创作二十年”展览现场，呈现了二十组来自世界各地从这一独特艺术机构走出的艺术家创作的数字艺术作品，为观众带来一个技术交替、面向未来的景象。

“（重）塑世界：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Le Fresnoy）数字艺术创作二十年”展览现场

“‘（重）塑世界’，旨在回顾二十多年来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在艺术上的思考，也就是艺术家该如何运用不同的新科技来重新看待、审视和思考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其联合策展人之一的埃里克·普利让（Eric Prigent）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表示。从巴黎东京宫到上海明珠美术馆，这座被誉为“视听高科技的梅迪奇”、“电子的包豪斯”和“造型的IRCAM”的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先后分别以“形式的梦”、“（重）塑世界”为主题，回顾其科技艺术创作实践二十年的历程。

卡登·罗比亚尔（Gaëtan Robillard）的《追浪》

毕业于2013年的法国艺术家卡登·罗比亚尔（Gaëtan Robillard）这次选择呈现的《追浪》正是展览主题最好的注脚。该作品的灵感来自亨利·查理尔的故事，他是卡宴“恶魔岛”上的一名囚徒，利用基本计数技巧来研究海浪运用，最后成功从岛上逃脱。艺术家以此为蓝本，创作了一个展现了数学方程式如何模拟海浪运动以及流体在时间和空间中演化的影片。

“（重）塑世界：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Le Fresnoy）数字艺术创作二十年”展览现场

普利让介绍道，这件作品的名称直译是“为波浪建模”，“建模”是一个专业的数学词汇，而在法语中，这和展览标题中所使用的“重塑”这个单词相同。“所以当艺术家用‘为波浪建模’来命名的时候它其实也是一种在重塑的意思，也就是重塑自然或者为自然建模这么一个过程。”普利让解释道。

雨果・德维切尔（Hugo Deverchère）《万象》，2017年

这种重塑发生在所有参展艺术家的作品中。还在为期两年的研究生课程最后阶段的雨果·德维切尔（Hugo Deverchère）带来了他在2017年创作的《万象》。德维切尔表示他对未知的事物以及宇宙一直怀有好奇心，而《万象》正是来自他与位于西班牙附近的大西洋上一个火山岛上的天文台合作的作品。该作品由一组摄影作品和一个影片共同组成，摄影源自天文台里的天文学家记录下来的图片，德维切尔再采用蓝晒法进行冲洗，每张照片都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创作。而影片的影像部分是艺术家利用天文台上用来观测宇宙深处波动的射电望远镜来拍摄的火山岛上的景观，音频部分则是将射电望远镜记录下来的宇宙数据所转化成的声音数据创作而成。

卢卡斯・特鲁杰（Lukas Truniger）《似曾听闻｜自动歌剧机3》，2015年

“这幅作品其实带给了我们对这个世界不同的观看视角，”德维切尔表示。因为射电望远镜的特殊性，所有的景观在影片中都呈现出黑白色彩，从这个作品中我们所看到的世界与我们日常所观察到的世界相比既熟悉又陌生，“这实际上让我们感受到的是另外一种我们所不熟悉、没有接触过的对于世界的一种认知。”

名为《和鸣》的作品因为艺术家的现场演奏在开幕时引起了不少观众的关注。这件可以双手操作，在半空中仿佛指挥家般进行不同乐器演奏的装置作品由上海艺术家陈俊恺创作完成，他是2017年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第三阶段“大师班后文凭”的毕业生，专注于利用肢体语言在舞台空间中进行互动表演体验的研究。只见他站在装有感应器的操作台正前方，双手以不同的肢体语言挥舞，再配合步伐加以轻微移动，两边装置的古筝、大鼓等乐器便开始奏起一段绝妙的音乐。

《和鸣》

“数字技术帮助了我们用更多的方式去体现或者是塑造不同的理念，”陈俊恺认为，“我们把身体的信号转换成了数字的信号，数字的信号通过数字的方式巧妙运用之后还是有一些传统的东西在进行承载。比如说像这次展览中看到的织布机，还有比如眼前的这些传统乐器。这些传统的工具、文化，经过数字技术的更新后重新进行发出了自己不同的声音。我觉得这就是数字本身的魅力。”

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图片来源：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

虽然在法国诸如卢浮宫、蓬皮杜等著名文化机构光芒的遮盖之下，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在中国的认知度并不太高，但这所招生严谨，并以艺术项目创作为导向进行艺术家培育的研究机构实际上在世界上享有盛誉。而不少看完展览的观众也不禁提出了“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究竟是什么”的疑问，对此，我们采访了其数字艺术教学主任，也就是本次联合策展人之一的埃里克·普利让，为我们介绍了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过去20多年来的艺术实践和如今的研究项目等基本情况。

埃里克·普利让

Q：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在过去二十年多年的创作实践中，其重心发生了哪些变化？

A：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对艺术的理解一直处于演变和流变的过程当中。因为我们既是一个学习，也是一个创作和传播艺术的多元化机构，所以在过去非常关心技术的演变，以及如何把新技术运用到艺术的创作实践中。

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内部空间，图片来源：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

最初我们关心的是现代摄影技术，现在则从现代摄影技术出发开始把焦点一直前移到我们当下大量采用的数字技术，还有一些未来技术上的可能性。现在整个中心有一个非常关注的重点就是艺术和科学之间的结合，所以我们与很多专业的科学实验室、科学家都达成了合作，未来也会邀请科学家进入我们团队里来共同来创作。

最初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关心的是现代摄影技术，图片来源：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

在这样一个理念的指导下，如今法国当代艺术中心将发生结构性的调整。我们将会在未来进行扩建，首先涉及到现实当中的房屋、实验室的建设，但这种扩建不仅是建筑意义上的，而是要构建起艺术家团队和科学家团队间的合作，促进艺术和科技之间的沟通。实际上现在我们已经和全球很多科研机构建立了这样的合作，比如法国的信息技术以及自动化研究所、蒙特利尔的魁北克大学、葡萄牙的波尔多大学，但这些合作更多是针对具体的项目展开。

“（重）塑世界：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Le Fresnoy）数字艺术创作二十年”展览现场

Q：因为法国当代艺术中心的网站介绍上写的是关注“视听艺术”（audiovisual art），而这次展览中看到的也大部分都是影像作品，所以您所谓的这种扩建是否包含如今科学艺术领域涉及到比如生物技术、人工智能、新材料这些领域的呢？

A：的确，我们网站上定义的“视听艺术”是有一些局限性，因为你提到的这些新科技也是我们现在已经在关注并且实践的一些领域了。而之所以会有“视听艺术”这样一个命名，是因为我们最初成立时是出于一种对电影、影像艺术的致敬，是从对影像技术的关注开始。

展览现场《我刻在他的头发里》

那么经过多年的演变，我们所关注的领域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影像或声音。比如虽然这次展览中《我刻在他的头发里》这件作品就采用了纳米技术，艺术家利用这项新科技在发丝上进行雕刻，最终实现了他的创作想法。而目前，我们也在进行两个与人工智能算法有关的项目。

昆达尔・萨特（Gwendal Sartre）《我刻在他的头发里》，2016年

Q：目前法国当代艺术中心有哪些正在进行的重要项目呢？

A：我们正在和法国非常知名的老牌电影公司百代进行合作。这个项目针对的是巴黎近郊的拉维莱特科技公园，我们会在里面重建一个电影主题馆，呈现新电影艺术。这个“新”是从电影体验的角度而言，是希望对于受众，能够在观影之前、观影过程当中以及观影之后有种个体感受上的不同变化。比如可能会与虚拟现实等技术结合起来。同时我们与市政府的公共建设也有很多合作项目，比如我们会与巴黎火车北站合作，在车站里展示我们的艺术作品。而另外一个目前非常重要的项目则是国立艺术中心本身的扩建计划。

“想象力的记忆” 法国当代艺术中心展览现场，图片来源：rfstudio.fr

Q：这次展览的主角是法国当代艺术中心的学生团体，听说法国当代艺术中心的招生和教学体系非常特别，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A ：要进入国立当代艺术中心，首先你要通过一个全球性的考试。考试分两步完成，首先要在网上注册并附上你的作品集和相关研究，以及你未来在国立当代艺术中心要做的项目计划书。通过材料审核阶段后，就可以进行面试环节，如果9月被顺利录取，就将进入一个为期两年的学制中，第一年主要是围绕影像技术展开训练，第二年则进入数字技术以及一些新兴前沿技术的学习。

法国当代艺术中心的教学环境，图片来源：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

在整个求学和创作过程中，每位学生将会得到一个学校专门邀请的来自全球各地的客座教授，同时也是客座艺术家来陪伴、指导其艺术创作。10月到11月，学生和老师需要共同确定为完成这样一个作品需要什么技术和实验室的支持，然后再去找相应的学校内外的支持和合作。虽然我们是一个学校，但其中最重要的核心价值观就是付诸行动，在艺术创作的每一个环节都要做到尽可能的专业化，保证学生能够进入一个完全职业化的创作过程。

法国当代艺术中心的教学环境，图片来源：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

到了12月中旬，你的项目计划中需要完整地呈现到评审委员会手上，能够展现项目的创作理念、技术上的实现如何保证，以及项目资金预算的安排。这三个部分都是非常重要的。然后一个由学校各个部门总监、法国文化部代表、客座艺术家等十个人组成的委员会将共同审核这个项目计划。如果没有通过，就需要马上调整，通过的话马上要在未来六个月里完成创作。最终再由专业评审人士考核。我们的考核非常多元，可以来自学校内部也可来自外部。比如我们曾有一名斯里兰卡的学生在戛纳电影节获得了最佳导演奖，这就是来自外部的肯定评价，更加专业和客观。

“（重）塑世界：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Le Fresnoy）数字艺术创作二十年”展览现场

我们学生很少，每年只录取24名学生，但两个年级48位学生需要和6位客座艺术家一起，共同在1月到6月短短半年内完成54件作品。所以我们要利用所有的技术资源来支持这54件作品的之作已经达到了最大使用率，不能再扩大了。这也是为何我们需要扩建的原因之一，希望在未来每年能够增加6位学生的名额。

*如无特别标注，本文图片由

明珠美术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