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古奕世——清代苏州潘氏收藏特展现场
时代自有冷暖,前朝之事的“浮华”与“苍凉”亦常如故事般被人们津津乐道。12月15日起,苏州家喻户晓的望族——“贵潘”潘家开始在苏州博物馆亮相。这也是“清代苏州藏家”系列学术特展的第三部分“攀古奕世——清代苏州潘氏的收藏”特展。
两支潘氏,“富”“贵”有别
攀古奕世——清代苏州潘氏收藏特展现场
“清代苏州的潘氏,有‘富’‘贵’之别。两个潘氏其实是同一族的族人,分属不同支,也因收藏的类别各有偏重,且体量较大,因此苏州博物馆将其分为两个潘氏的展览。潘祖荫这一支的收藏是以青铜器、古籍著称,他的孙辈以收藏名人书札和肖像画著称,潘奕隽这一支则偏重书画。”苏州博物馆副研究员李军对《艺术新闻》说。
潘世恩家族世系图
“‘贵潘’源于在科举考试方面取得的极大成功,从乾隆时期开始潘氏共出了一个状元、两个探花、八个进士、十八位举人,还有很多很多的秀才,因此他们是以科名在苏州城里取得这样显著的成就。另外一支潘氏是因为在经商、财富方面的成就而称为‘富潘’,但在功名科考上稍显逊色。‘贵潘’那边潘世恩是四朝元老,可能在整个清代两百六十多年的历史当中,状元中能够做到帝师、宰相,子孙繁昌的只有他一人。从各个条件来推算,潘世恩都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位。”李军补充道。
潘祖荫像
十四年前的重鼎聚合何日再现
本次展览的潘氏是自明末清初从安徽歙县迁至吴中的大阜潘氏的一支,原本经商为业,而后与申时行、彭启丰、缪彤、毕沅、吴钟骏等明清状元家族,通过联姻建立起密切的关系,也对潘氏家族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攀古奕世”展览共分成为三个部分,以三个书斋命名——潘祖荫收藏古籍的“滂喜斋”、收藏青铜器的“攀古楼”以及潘博山、潘景郑(承弼)的“宝山楼”。
展览现场的青铜器与肖像册
展陈也如主题般布置。“滂喜斋”以书斋形式陈列,将潘氏五代人的墨迹、手稿,以及有关家族当中各代人生活的园林、住宅和雅集场面的画卷材料奕奕铺陈;“攀古楼”展出青铜器、陶器、金石拓本;“宝山楼”则展出书画作品。在潘氏的收藏中,最为人熟知的是西周时期青铜器大盂鼎和大克鼎。这两个原本都藏于上海博物馆的重器,自1959年起,大盂鼎就藏于国家博物馆。而今,两件都是镇馆之宝,很难外借。2004年,捐赠宝鼎的潘达于女士100岁生日时,两鼎曾聚合于上海博物馆展示三天以示祝贺。本次展览虽未能再现14年前的盛况,苏州博物馆却展出了布满吴大澂和当时潘祖荫门生题跋的大盂鼎全形拓,一张大克鼎进入潘家后铭文未剔时的拓本与剔后的拓本。
展览现场展出的大克鼎青铜器全形拓
大克鼎款识拓本
“大克鼎进入潘祖荫的书斋是光绪十五年,次年他就去世了,对它的相关研究没有大盂鼎那么充分。这件青铜器进入攀古楼时,布满铜锈,当时收藏家往往会用含有醋或者山楂等成分的除锈剂来处理,再重新把这些铭文按照自己的认识替换出来,但很可能掩盖了鼎上铭文原本的样子。因此这些拓本就是更珍贵的原始材料,处理前后的拓本并置更能看出区别。”李军解释道。
大盂鼎款识拓本
交叉的“潘”“吴”收藏
潘祖荫日记
“潘祖荫的收藏大都传给了潘祖年,而后被潘达于继承,目前展陈出的藏品虽然经过几代人之手,大部分还是潘祖荫这一支里面的东西比较多,就是青铜器和古籍方面。潘博山的部分,因为到了民国时期潘达于和潘博山的夫人是亲姐妹,所以其中很多藏品都是交叉在一起的。”李军告诉《艺术新闻》,本次展览的代表人物潘祖荫是吴湖帆丈人(潘祖年)的哥哥,而吴湖帆祖父吴大澂的收藏以玉器最为突出,潘祖荫收藏的青铜器则比吴大澂的质量要高很多,古籍善本可能也是苏州地区这些藏家当中质量比较高也名列前茅的。
《梅花喜神谱》部分
本次展览与2017年的“梅景传家”展览的联系紧密。如《梅花喜神谱》是潘祖荫收藏的古籍收藏当中具有代表性的藏品,也是传世的宋代孤本,历经文徵明、藏书家钱曾、鲍廷博、汪士钟、黄丕烈、于昌遂收藏,直至清末光绪年间传至潘祖荫手中。“宋刻本在明代中后期以后就已经成为比较稀见的藏品,据说都是按页计价的,到了清代,它本身的文献内容是中国最早的木刻图籍,中国第一部专门描绘梅花种种情态的木刻画谱。因宋时俗称画像为喜神,故名。因此比一般看到的文字类更为珍贵,在版画史上亦具有重要地位。这对于我们研究当时相关的画梅花的历史有极大价值,相较于其他宋元本来说也应该更加珍贵。”李军进一步解释了《梅花喜神谱》的重要意义。
与明代大收藏家王士祯的不解之缘
后山居士文集
紧张的布展完成后,来自各大重要博物馆的展品被并置在展厅内,其中的联系与巧合不禁令李军感慨。“书画收藏方面,从清末潘祖荫到民国时期潘博山,他们和明代大收藏家王士祯的缘分都比较深,好几件都是王士祯的旧藏,也有王士祯的相关记录,这是很大的发现。”李军难掩自己的兴奋之情:“我们发现潘祖荫收藏的沈周《两江名胜图册》,这个册子后面题跋的时间和潘博山先生收藏的《三吴墨妙》后的王士祯题跋竟然是同一年的,甚至可能是同一个季节的。这代表王士祯在一年之内看过这两件作品,从鉴定的角度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发现。而其他的潘博山先生收藏的明清人信札中,特别是元明人的墨迹中也有不少是王士祯的藏品,这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
《三吴墨妙》
此外,展览中一件尤求的《汉宫春晓》更是王士祯的一件“私人定制”作品,在现有的明代收藏家递藏中,这件作品的形式很少能够保留下来。“从形制上来看,他是先得到文征明写的小楷的一段,这一段虽然现在是手卷装的,但从形制上来看当年做成册页或经折的可能性更大。所以王士祯得到这件东西的时候,他看到的这个形式未必是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李军说《汉宫春晓》是较为传统的题材,王士祯对这一题材涉及的赵飞燕姐妹的故事很感兴趣,所以特地向尤求定制了这个长卷,九个让人联想到《韩熙载夜宴图》的片段如同一部连环画,而后文征明之子文彭的引首,几个文人的题跋都证明了当时明代文人收藏家的意趣,通过自己的方式把作品改变形态用以赏玩。
展览现场的《汉宫春晓》
每到年末,苏州博物馆都会成为还原清代中后期苏州文人文化与城市生活的必经之地。自2016年“烟云四合——清代苏州顾氏的收藏”起及之后的三年间,清代中后期活跃在苏州地区的顾家(顾文彬及其后代)、吴家(吴大澂及其后代)、潘家(潘祖荫及其后代和潘奕隽及其后代)的家族收藏都会在苏州博物馆分期呈现在观众面前。谈到今年的潘氏收藏展览,李军说也有遗憾的地方,一些青铜器流失在海外,其中现藏于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的部分未能借成。而明年“须静观止——清代苏州潘氏的收藏”有一些流散在日本的藏品希望可以顺利聚齐。(采访、撰文/孟宪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