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特治国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不按常理出牌这一点上，还未曾有敌手。7月25日，特朗普在他的推特帐号上放出了一张欧盟委员会主席让-克洛德·容克在白宫（Jean-Claude Juncker）亲吻其脸颊的照片，标志着美欧之间的贸易战从一触即发的边缘被拉回。

▲ 特朗普在推特上放出欧盟委员会主席让-克洛德·容克与其亲切会晤的照片，图片来源：推特

不仅如此，在当日白宫的联合记者发布会上，特朗普宣布美国与欧盟双方在“零关税、零壁垒及消除对非汽车工业产品的补贴”（zero tariffs, zero non-tariff barriers, and zero subsidies on non-auto industrial goods）方面达成了一致。这又一震惊世界的举动让人不禁对中美间的贸易关系走势产生遐想，绝大多数人并不持乐观的态度。据新加坡《今日报》（Today）报道，期货经纪公司万达（Oanda）的亚太区交易主管史蒂芬·伊涅斯（Stephen Innes）表示：“贸易战的焦点可能已100%对准中国。”
今年3月初，特朗普轻点屏幕发送推文“贸易战是好的，而且我们能轻松获胜”（trade wars are good, and easy to win），这也预示着中美贸易战的第一声炮响。

▲ 特朗普与其3月发布的推文宣告了中美贸易战的开始，图片来源：推特

同月，特朗普签署了备忘录向中国征收涉及600亿美元的关税。中国当即采取以牙还牙的策略，也公布了反制措施，向128种美国进口商品征税。5月，贸易战出现缓和迹象，但在6月16日，美国贸易代表公布了对华加征关税清单，中美关系再次紧张。

▲ 中美因贸易问题剑拔弩张，图片来源：asianinvestor

7月10日，美国拟制定新一轮对华征税清单，其中艺术与古董也被列入征税清单之中，并拟征收10%的关税。原本美国对艺术与古董并不征收关税，以此鼓励艺术品流入美国，增进公共利益。而今，单独针对中国艺术品的关税政策，会对中美艺术交易产生何种影响？
有趣的是，与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相反，中国政府在今年降低了艺术品关税价格以吸引更多艺术品的流入。同时，中国政府对于1949年之前的中国艺术品与文物的出口一直有严格的限制，除非得到特别许可证，否则不能向外出口文物。

▲ 5月31日，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发布关于降低日用消费品进口关税的公告【2018】4号

当前国外拍卖行拍卖的中国古董，大多是近代时期流入欧洲等地。例如6月12日在苏富比巴黎拍出的1900万美元高价的清代瓷瓶，就是在巴黎的阁楼上的一个鞋盒里发现的。因此，对于中国艺术品经销商来说，他们的主要客户本就是本土藏家，本次关税调整对于他们来说并影响不大。

▲ 6月12日拍出天价的清乾隆宫粉地洋彩鹤鹿同春如意瓶，图片来源：CNN

尽管关税政策的调整并没有影响到高端中国艺术品与文物市场，但美国艺术品经销商却叫苦不迭。纽约的艺术品经销商吉姆·拉雷（Jim Lally）在接受《艺术新闻》国际版采访时评论道：“特朗普政府这次对中国颁布的艺术品与古董的加税政策并不会达到预期的威慑效果，相反帮助了中国政府进一步防止古董流出。这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关税惩罚政策了。”他目前正忙于游说特朗普政府改变这个政策，在自己的博客上呼吁读者于截止日期8月17日前在政府网站留言反对这次的加税。“留给公众发出自己声音的时间不多了。不要再等了，现在就发送你的留言吧。”

▲ 美国官方针对7月10日公布的拟征税清单举办的公众听证会通知，图片来源：ustr.gov

在中国出口的艺术品里，除了价格高昂的中国文物及古董，还有价格低廉的艺术复制品。
位于深圳市远郊的大芬村在上世纪90年代时每年出口的艺术复制品占全球六成市场份额。在这里，1200家画廊林立在仅0.5平方千米的村子里，画工们流水线般生产着人们耳熟能详的名画，例如梵高的《向日葵》、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与莫奈的《日出》。

▲ 大芬村画工吃饭、睡觉、工作都在一个狭窄内空间里完成，图片来源：Imdb

在一部由余海波与余天琦父女耗时十年跟踪拍摄纪录片《中国梵高》中，我们能一窥大芬村的艺术品复制画的世界。在这里，画工们也许从来没有见过艺术品的真迹，但却与西方艺术史上的知名画作朝夕相处，无休无止地生产着名画复制品。纪录片主人公赵小勇坦言：“我甚至不需要思考，这些过程都在我的脑子里。”的确，在一天需要生产七八张的速度下，绘画不再是一种创作与情感抒发，而变成了一种机械的劳动。在大芬村里上演着价值连城的名画与贫穷的劳动者共处同一个空间的魔幻现实。因此，大芬村在国外旅游网站被列为一个观光景点，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参观。

▲ 《中国梵高》电影海报，图片来源：imdb

2008年的金融危机打断了大芬村的向外出口的势头。一个在大芬村拥有12家画廊的油画公司主理人黄童在接受香港《南华早报》的采访时透露道：“在2008年之前，几乎90%的大芬村复制画都销向国际市场。由于金融危机与国内劳动力、原材料成本上涨，国际市场已经不再具有诱惑力。”黄童还给出了具体的数字证明：“在2007年，绘制一件风景复制画的画工酬劳是20元，但是现在却要支付150元的酬劳。同时，大芬村的租金也在疯长。如果循着美国客户的要求依旧按照2007年的国际市场价格70至80元出售是不可能的。”

▲ 大芬村画工的工作环境，图片来源：imdb

国际市场失意的大芬村蓦然回首，发现国内市场的需求正在蓬勃发展。在中国，无论是个人家中的白墙，还是如雨后春笋般建起的写字楼、酒店与餐厅的墙面，都需要艺术装饰画去填补空白。大芬村中悄然出现了中国艺术家作品的身影与一些取悦中国市场的艺术画。大芬村的一家画廊主张亚哲向香港《南华早报》表示：“虽然大芬村因提价失去了一部分的国际市场，但其实国内市场的蛋糕更大，更别说逐渐崛起的中产阶级对于艺术衍生品的潜在消费需求。现在我的主要客户早已经变成家庭与酒店。”

▲ 大芬村街景，图片来源：topchinatravel、welcometochina

在转型中的大芬村，仍有一些画廊因延续原有的客户结构而受到了贸易战的波及。一家名为“闲云艺术”（Free Cloud Arts）的大芬村画廊便更倾向于国际市场（从其全英文的官方网站便可窥一二），与美国客户有着密切的商务联系。该画廊主在接受香港《南华早报》采访时坦言，10%的关税将会对他的公司经营产生巨大的影响。（撰文/Helen Stoilas、娄依伦、谢斯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