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第16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将正式开幕，而这也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届，来自世界各地的71位建筑师和65个国家展馆将集中呈现作品。今年的双年展的主题为“自由空间”（Freespace），旨在探讨空间开放、空间品质等问题，中国馆则将以“我们的乡村”为主题作为回应。

作为承办世界上最重要双年展的城市——威尼斯自己遭遇着怎样的命运？我们的姊妹刊《艺术新闻/意大利版》在本届建筑双年展开幕之际对这座城市进行了文化分析。恩里克·唐图奇着重分析了四个标志性的文化现象和机构——双年展、历史建筑、美术学院和军械库，并揭示了威尼斯的各大机构都有着怎样迥异的命运。

▲ 游人如织的威尼斯日常，© Wolfgang Moroder

威尼斯。“有的城市正在被自己赖以生存的事物毁灭——威尼斯就是如此。”目前在威尼斯隐居的当代哲学家乔治·阿甘本（Giorgio Agamben）这样评价道，指出了这个城市正在经历的矛盾情形。威尼斯正在日益变成一座艺术之城，不断增长的游客“入侵”了这里，消耗并削弱着它作为一座城市的特质。

▲ 标红处为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主展区花园区与军械库

6年前的威尼斯已经步入人口急剧下滑的阶段，彼时的居民数量约为60000名。而如今，这数字减少了10%，只剩约54000人居住在这里。即便外来人员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地居民的数量，驻扎在威尼斯的机构和基金会仍然在不断对外送出邀约，因为它们的活动更多地面向前来观光的游客，而非本地人。有些活动，比如威尼斯双年展，甚至变得日益壮大，越来越具影响力。

▲ 今年的中国馆的展览以“业、旅、社、文、居、拓”为六大主题，呈现中国建筑师的乡村时间作品，寻找传统与现代城市画之中的平衡点，以展望中国未来的乡村。©董功

然而，愈发汹涌的游客流量几乎使得这座城市不再有淡旺季之分。全年的观光人潮全年都保持在一个持平的数值上，即便在春天和初秋也不会落低——因为随着夏季的延长，威尼斯的文化产业也进行了扩张。基本上每家文化机构都会开展自己的展览项目，因此，这些活动的同质化程度也逐渐升高。

宫宇中不再有威尼斯人居住，它们现在都变成了展览场地或者酒店。整座城市就像一个大的陈列橱窗，与文化地标紧紧相邻的是时尚名品店和24小时游客超市。似乎一切都指向了文化享乐，鲜少涉足文化生产，即便还有双年展之类的活动力图改变这种趋向。

总之，威尼斯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同盟组织，这个同盟应该能够发起各个文化机构之间的对话，能够让它们彼此联结，创建一个整合的、更有力且团结的系统。显然，正是因为人们长期以来都忽视了这个问题（理论上，威尼斯政府也应该配合这个工作），才造成了活动的冗余重叠，并且一再地失去进行系统性建设的机遇。

双年展：吸收与扩张

多年来，双年展的开幕都标志着威尼斯的春夏文化季即将开始。人们可以看到覆盖整个城市的国际艺术双年展（International Art Exhibition）在室外布置展馆和平行展，以及隔年举办的国际建筑双年展（International Architecture Exhibition），当然，还有威尼斯电影节（Venice Film Festival）。人人都投入到双年展的潮涌之中，充分感受不同活动带来的有趣碰撞，为此而来的高质量观光客们让旅馆业的收益大大增长。在明年结束第三任期的机构主席保罗·巴拉塔（Paolo Baratta）主持之下，双年展成为了目前威尼斯唯一能够持续地举办完善、成熟的文化项目的活动。

▲ 约40个国家的展馆位于 Giardini，其中有7个国家为首次设立展馆

在本任期内，巴拉塔主席的工作重点放在双年展的场地、培训、展览和双年展档案的组织整理上面。每年，他都会把新的元素添加到双年展基金会其他完备成熟的板块中，如圣丹斯电影节、音乐节以及戏剧节。其中一个新元素就是成立双年展学院（Biennale College），这个项目由基金会负责，旨在培养年轻的艺术人才。学院还会为毕业年级的学生提供与各界大师接触的机会——包括舞蹈、音乐、戏剧，以及含 VR 部分在内的电影单元。但视觉艺术不在其中。

▲ 机构主席保罗·巴拉塔（Paolo Baratta）与今年的双策展人法雷尔（Yvonne Farrell）及麦克纳马拉（Shelley McNamara）

双年展会议（Biennale Sessions）则在艺术双年展和建筑双年展期间举行，会来到大学、美术学院、高等教育机构和研究机构举办一些列活动，通过研讨会和培训课程把威尼斯的讲师和学生们联结到一起。

巴拉塔另一个任务是为双年展越来越丰富的活动寻找更多的场地。在扩大场地的计划中，基金会打算开辟军械库里面的其他空间：除了缆绳工厂（Corderie）和火药间（Artiglierie）之外，里面还有16世纪的旧仓库（Tese）、弹药库（Gaggiandre）、处女花园（Giardino delle Vergini）、军船厂小剧院（TeatroPiccolo Arsenale）和武器销售处（Sale d’Armi），通过其他国家的捐款进行了修葺，以便建立新的国际展览场馆。拉齐列托·维奇奥岛（Lazzaretto Vecchio） 附近的岛屿会被用于威尼斯电影节 VR 单元的展示。

▲ 缆绳工厂（Corderie）和火药间（Artiglierie）将展出独立参展建筑师作品

在巴拉塔的领导下，双年展已经成为威尼斯最活跃、最具影响力的的文化活动，充分显示出其主办者的目标和野心。本届主席任期结束之后，双年展能否延续这样的辉煌？人们拭目以待。

军械库：流失的机遇

起初，军械库（The Arsenale）非常有希望成为威尼斯新的文化产业中心。每年的春夏之交，双年展都会以特许经营的方式，占用军械库的一部分空间举办艺术展和建筑展。人们曾经看到了它的巨大潜力，然而，威尼斯圣马力诺共和国（Repubblica Serenissima）的航海情结萦绕不息。意大利海军至今仍然拥有军械库40%的地产，并且拒绝出让。海军在此巡逻，经营着海洋军事学院之类的产业。

▲ 今年，共有24个国家在军械库设立展馆，包括中国

若干年前为了保住军械库这一区域，有人提案在此建造一座大型海洋博物馆，然而由于资金短缺，至今未能实现。威尼斯市政府6年前就收回了这部分建筑，每年收取的特许经营费和租金达200多万欧元，但却声称自己资源不足，无法再开展任何项目。

如今，已经再无直接管理军械库的机构，因此其再利用的计划一直被搁置。有些民间组织希望能够重开这座建筑，举办一些活动。但没有人对此感兴趣。目前来看，军械库将来很可能会沦为堤坝工程的工地，用于处理水中的垃圾和废品。

威尼斯的历史建筑：金钱涌入

要么成为酒店，要么成为商铺——随着旅游业的极大繁荣和本地居民人口剧减，这就是大部分威尼斯空置历史建筑的命运。甚至管理住宅的部门都专门为此放宽了限制，防止无人居住的建筑被拆迁归于尘土。

▲ 已变身奢侈品店的德国商馆曾因乔尔乔内与提香的壁画而闻名，©Dimitris Kamaras

过去两年中，历史建筑以很快的速度被赋予一种新身份。德国商馆（Fondaco dei Tedeschi）于16世纪时重建，因内有乔尔乔内和提香的壁画而闻名，如今被改造为奢侈品牌DFS的店面，加盖了威尼斯风格的露台，观览运河景色。坐落在圣马可广场后面历史悠久的皮尔森啤酒厂现在变成了 ZARA 的店面。20世纪初建造的意大利电影戏剧院（Cinema Teatro Italia）则成为了一家超市，里面还保存着壁画以及新哥特风格的墙面装饰。位于里亚托（Rialto）的前地产登记处总部将会成为一家四星级西班牙酒店。而上世纪20年代建造的威尼斯商会的商业总部（Camera di Commercio）被出售给一家拥有酒店和金融业务的法国企业。同时在去年，威尼斯市政府又将两栋建筑卖给一家新加坡企业。在未来，它们将全部被改建成豪华酒店。

▲ 绝大多数穆拉诺的玻璃厂都已沦为吸引参观者的旅游工具，图片来源：TripAdvisor

由于威尼斯的玻璃制造行业陷入危机，位于穆拉诺的玻璃厂也都面临被改造成酒店的命运。市议会（至少看起来是）重视着这一问题，并且尝试利用新出台的一项决议来阻止商人们把建筑改为酒店。但是其中仍有不少因素影响着这一举措的最终效果。

学院美术馆：全新的活力

意大利文化遗产部的数据显示，2017年威尼斯学院美术馆（Gallerie dell’Accademia）观众人数增长83%，收入增长205%，仅次于罗马的国家现代艺术美术馆，占据全国第二的位置。学院美术馆已经渡过了新馆缓慢建设的困难时段，开始恢复活力。

▲ 威尼斯学院美术馆，© Maddalena Santi

国家改革政策给予了博物馆更多的自主权，但学院美术馆的成绩也要归功于馆长宝拉·马里尼（Paola Marini）的出色管理。马里尼和威尼斯民间博物馆基金会（Fondazione Musei Civici Veneziani）紧密合作，正在与基金会主管盖比瑞拉·贝里（Gabriella Belli）策划九月份纪念廷托雷托诞辰500周年的活动。

▲ 威尼斯学院美术馆，图片来源：Gallerie dell’Accademia

当学院美术馆忙着把一些展览单元搬运到新馆当中时，馆长利用美术馆200周年纪念的时机，在一层的空间举办了高质量的展览，其中威尼斯主题的展览大获成功。同时，一些重要的从外购得的艺术品也进行了展出。即便现在美术馆正在进行建设工作，有些项目也还未结束，但人们仍然能感到机构正在努力地通过展览来吸引赞助者，帮助自己充实馆藏，这一切都体现出学院美术馆全新的活力。

意大利文化遗产部应该避免像世界其他地区那样，通过展销会将博物馆的藏品消耗殆尽，这一点非常重要。学院美术馆计划在新馆完工之后，展出超过三分之一的馆藏艺术品。（撰文/Enrico Tantucci、TANC 翻译/王欣然）

第16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

期间还有这些平行活动

*若无特别标注，

本文图片由威尼斯双年展组织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