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日本建筑师坂茂(Shigeru Ban)的展览“建筑设计与救灾项目的共存”于10月7日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开幕,此次展览围绕坂茂以往的救灾项目展开,呈现了自上个世纪90年代坂茂为世界各地灾后重建所做的十余件项目,包括1995年在神户建造的“纸管临时过渡安置建筑”、2011年在新西兰的“纸板大教堂”、2016年为南美厄瓜多尔所做的“纸避难所”等比例建筑模型,以及建筑师最新的大型建筑项目成果展示。坂茂工作期间的手稿、照片和影像的展示,也让参观者更全面地了解到建筑师的工作过程。
▲ “坂茂建筑展——建筑设计与救灾项目的共存”展览现场,图片来源: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纸真正作为建筑材料,可以说是在坂茂的建筑实践中才开始。公元八世纪的唐朝,起到空间区隔作用的立地屏风被广泛使用,其中很多屏风大量地使用木质框架并用纸和锦裱糊,这些纸质的屏风和门窗,可以调节湿度和温度,也能阻挡直来直去的气流。纸也被用来制造纸灯,透过纸的光线更加柔和。
诸如屏风、纸灯等在传统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的纸质物件,在现代社会更多的成为一种被当代人凝视的审美对象。而坂茂的纸管,承担了远远大于单纯符号的实际用途。从灾区临时建筑到一些大型项目,坂茂往往要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地设计建筑,他的很多灾区公共项目在建造的过程中,因其结构的易于组装性,由当地灾民与志愿者一起快速搭建,在灾后也可以可循环利用将浪费减少到了最低。坂茂选择搭建临时过渡安置建筑点时更注重的是在自然灾害发生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救助那些被政府救援顾及不到的群体。对欧洲难民危机的态度,坂茂在接受《艺术新闻》专访时说,“联合国有邀请我去做这方面的工作,但是我目前不会考虑。这是人为的政治问题,我没有办法真正帮助他们。”
▲ 建筑师坂茂,图片来源:Hiroyuki Hirai
回顾坂茂的职业生涯,与丹下健三、桢文彦、伊东丰雄等人不同的是,坂茂没有进入日本的大学,而是于1977年直接到美国学习。从南加州建筑大学到库博建筑联盟(Cooper Union),他于1984年完成了这两所学校的建筑学课程。
可以说,坂茂对建筑的了解是出于一种自发的探索,无门无派。他的营造行动和知名的纸管结构建筑,初衷都是基于效率和经济的社会需求层面上,将“过渡建筑”的功能与其所处的环境紧密连接。在面临社会舆论对纸管防火防潮等功能的质疑之时,坂茂用实际行动打破常人观念对建筑的认知。在他看来,建筑的短暂与永恒只是个相对的概念,人在特定的情景下居于建筑空间中感受到的意义才赋予建筑以时间性。
坂茂对纸管的使用始于1986年,而其纸管结构应用之路并不一帆风顺。当时,坂茂接到一个阿尔托作品展览布置的任务,直筒纸管得以首次使用。1989年的“纸亭”(Paper Arbor)是坂茂为日本名古屋世界设计博览会建造的第一座纸管建筑。在日本严苛的建筑标准下,坂茂最终用建造的一栋周末度假屋于1993年取得日本审查会的认证。
▲ 新西兰地震后基督城的纸板大教堂,图片来源:Brigit Anderson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坂茂的建筑项目就开始大量出现在各国灾区现场——1994年卢旺达难民危机的紧急避免场所、1994年日本阪神7.2级地震、1999年土耳其地震、2013年新西兰地震后基督城的纸板教堂……这些案例中的纸管材料都是由在当地取材、制作,并由当地难民和志愿者组装。
▲ “避难所用·纸隔断系统”模型局部,图片来源: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1995年在阪神地震后的临时天主教堂于2005年台湾地震后被移到台湾,坂茂提到这次移动是一次“符号”和“意义”的转移。在人道主义关怀背后,透露着现代建筑的可移动性、积木式的拆卸组装与二次利用的高效率。关于建筑与科技的关系,坂茂在接受《艺术新闻》专访时说:“两三百年前的建筑更优秀,但那时我们没有电脑和高科技,建筑师在没有这些技术的情况下会花费更多时间在设计和建造建筑上。如果一个建筑师不花费精力在设计建筑上,科技对建筑就不会起什么作用。现在大多数的建筑都是垃圾,因为每一个人都可以建造;过去,受到优良教育的人才能从事建筑设计。”虽对现状有所不满,但坂茂口中并没有感性的埋怨,他更像一个冷静的行动派,亲力亲为地实践自己的想法。
▲ “成都市华林小学纸管临时校舍”1:1模型,图片来源: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瑞士苏黎世的 Tamedia 电台总部外立面为普通玻璃幕墙的大厦,整个框架是由独立的木制部件搭建起来的,坂茂将中国传统的“月梁”的斗拱上套改为侧套,并完全将建筑结构暴露出来。在建筑材料的革新与结构语言的应用中,坂茂的建筑延续了20世纪现代主义建筑的发展脉络,对结构的驾轻就熟,将现代建筑从技术与形式的层面上向前推进了一步。
▲ 瑞士钟表公司总部大楼效果图,图片来源:Didier Ghislain
坂茂的大型公共项目也常吸人眼球。2000年他代表日本参加德国汉诺威世博馆所营建的“超级纸屋”、2010年的法国梅斯市的“蓬皮杜中心”及最新完工的巴黎近郊“塞纳河音乐厅”、“瑞士钟表公司总部”等,无论从技术还是美学层面都让人眼前一亮,像城市的名片一样体现了一座城市文化、经济和技术的发展。即将完工的台南美术馆,是坂茂迄今比较满意的作品之一,他在设计中将美术馆当作一个城市花园,将美术馆的不同功能隐藏在景观之中:错落的展廊顶部连接起来作为公园,游客观看展览的路径中也在公园休憩,美术馆的屋顶坂茂也采用了五角星框架的“不规则遮阳”。
▲ 塞纳河音乐厅,图片来源:Nicolas Grosmond
坂茂在介绍自己的这几个大型项目时提到,木材作为建筑材料使用的最高技术目前在欧洲,而日本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将木料延伸,所以亚洲建筑师和工程师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在谈到当下建筑项目中有许多用木料代替混凝土的现象时,坂茂表示:“我使用木头作为建筑结构,不是为了装饰而装饰。混凝土可能也会成为一种奢侈材料,因为它是有限的,它有一天可能会变得很昂贵,但是木材我们可以永远循环利用。”
▲ “纸管临时过渡安置建筑神户”模型局部,图片来源: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在坂茂此次的展览讲座中,他多次提到建筑设计要考虑到人对隐私和舒适度的要求,他在灾害发生后往往是第一时间亲身赶往灾害现场考察后,根据当地的自然条件和灾民诉求,做出符合当地人需求的建筑设计。坂茂追求高效、务实并且带有社会责任感的实践态度,也激发了很多年轻建筑师对他的喜爱和追随。坂茂提到,80年代他尝试去灾区援建的举动在建筑界十分罕见。今天,在各地发生的灾区现场都可以看到不同的建筑师身影,如平田晃久和谢英俊,衡量一个建筑师的标准开始变得多元。(采访、撰文/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