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全世界范围内的中国传统艺术展览中哪件文物最受欢迎？无疑是汉代皇宫贵族墓葬中象征身份等级的殓服玉衣。目前国内存有出土“金缕玉衣”10余件、“银缕玉衣”1件。年初上海博物馆的展览“鸿古余音：早期中国文明展”相继展出徐州博物馆馆藏国宝、出土最早的“金缕玉衣”及现藏南京博物院的“银缕玉衣”，而这样的葬玉精品更是漂洋过海到西半球。
▲ “王陵瑰宝”展品：金缕玉衣，盱眙县大云山2号墓出土，西汉早期，南京博物院藏，图片来源：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
今年2月份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Asian Art Museum of San Francisco）“王陵瑰宝：新出土中国汉代墓葬珍宝”（Tomb Treasures: New Discoveries from China’s Han Dynasty）展览中，来自南京博物院的“金缕玉衣”成为重磅展品；无独有偶，紧接着要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开篇的展览“帝国时代：秦汉中国艺术”（Age of Empires: Chinese Art of the Qin and Han Dynasties [221B.C.-A.D.200]）也将展出一件中方出借的“金缕玉衣”，而德国柏林新博物馆（Neues Museum）今年7月的新展“中国&埃及：两种高级文明”（China and Egypt: Patterns of Civilizations）亦将出现眼下正在上博的“银缕玉衣”。金缕衣、银缕衣在世界范围内尤其是北美艺术圈掀起“秦汉热”，新一轮对于中国古代艺术的叙述正在进行中。
▲ “王陵瑰宝”展品：错金银说唱俑铜镇，盱眙县大云山1号墓出土，西汉早期，南京博物院藏，图片来源：南京博物院
针对各大艺术机构不约而同的“秦汉热”，“王陵瑰宝”联合策展人之一张帆对《艺术新闻》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从之前举办的考古学展览中得到的信息是，公众对于这个激烈的历史节点相当感兴趣……秦汉时期的中国是个文化的大熔炉，来自亚欧大陆的各类珍奇物件交汇在这里。我认为观众会将那个时期的开放文化放置到现在的‘全球化’语境里，展览提供了一个非常‘当代’的理解中华文明的方式。”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主任何慕文（Maxwell K. Hearn）针对“秦汉热”现象也表示：“中国成为了国际政治与经济领域日益卓越的玩家，伴随而来的是公众对于这个国家历史与文化传统深入了解的渴望。”
▲ 陈箴，《福倒福到／佛倒富到》，1997年，图片来源：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
“世界剧场”将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关于中国实验艺术的展览，并且也将是近20年来在美国举办的首次相关主题的展览。
亚历山德拉·孟璐 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高级策展人
如果说今年上半年中国艺术在北美的镜像以“秦汉”为轴，下半年的风向则似乎转向了中国当代艺术。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The 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将于10月推出的展览“1989年之后的艺术与中国：世界剧场”（Art and China after 1989: Theater of the World）聚焦1989至2008年之间的中国艺术活动，囊括了搜集自世界各地的70名华人艺术家或团体所创作的150项艺术作品。联合策展人之一亚历山德拉·孟璐（Alexandra Munroe）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说：“‘世界剧场’将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关于中国实验艺术的展览，并且也将是近20年来在美国举办的首次相关主题的展览。”
诚然，在世界历史的背景下看，冷战结束、全球化发展、中国经济崛起，1989至2008年之间是现代中国最重要的转型期，其间的实验艺术作为中国步入国际舞台的媒介，一定程度上也是被当时的国际地缘政治生态所影响的。而谈及策划该展览的缘由，孟璐如此解释道：“古根海姆博物馆拥有在全球语境下谈亚洲艺术的优越传统……这次呈现大中国区当代艺术的展览也与这个目标相关——我们想将亚洲艺术融入到世界艺术史的体系当中。”
▲ “故事新编”展品：饶加恩，《Arms no.31》，2016年，图片来源：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
纽约古根海姆的“世界剧场”展览由3个不同背景的策展人联合策划：古根海姆高级策展人孟璐博士、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Philip Tinari），以及罗马21世纪国家艺术博物馆（Museo nazionale delle arti del XXI secolo）艺术总监侯瀚如。事实上，纽约古根海姆数年前便开始关注中国当代艺术。2005年创立的私人慈善机构何鸿毅家族基金在2013年与纽约古根海姆合作成立中国当代艺术计划，并已成功委约古根海姆于2014年及2016年分别带来“汪建伟：时间寺”与“故事新编”两项中国当代艺术展览。项目结束后的这些展出的“何鸿毅家族基金藏品”将进入古根海姆博物馆收藏。
▲ 曹斐于MoMA PS1开展日与美国亚裔说唱团体The Notorious MSG合作的表演艺术作品《冲出时代》，图片来源：Charles Roussel
在北美艺术机构的展览中，中国艺术的镜像不仅仅局限于传统，也聚焦在当代。这样的关注不少缘于民间机构的支持。华人背景的艺术基金会对中国艺术在海外的推动不容小觑。由藏家王兵和薛冰共同发起的非营利基金会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New Century Art Foundation，以下简称NCAF）资助了2016年4月中国艺术家曹斐在美国纽约长岛的现代艺术博物馆PS1分馆（以下简称MoMA PS1）的个展，这是艺术家本人在美国的首次美术馆个展，展览回顾了艺术家创作至今的众多重要作品。
中国成为了国际政治与经济领域日益卓越的玩家，伴随而来的是公众对于这个国家历史与文化传统深入了解的渴望。
何慕文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主任
▲ “.com/.cn”即将呈现的油画作品：格里高利·艾德华兹,《World Painting 1》，2015年，图片来源：纽约47 Canal画廊
2010年成立的K11艺术基金会（K11 Art Foundation）近年来不断推出国内外交流的专项项目以培养华人艺术家或策展人。2013年起，K11陆续同伦敦当代艺术中心（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Arts，以下简称ICA）及巴黎东京宫（Palais de Tokyo）达成3年以上或互派驻留或巡展的项目，并在去年公布了与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Centre Georges-Pompidou）3年的策展人合作计划。
对此，K11艺术项目部助理总经理暨上海chi K11美术馆馆长黄圣智向《艺术新闻》解释了基金会的初衷：“（这些不同的交流项目皆旨在）打开新锐艺术家及策展人的国际视野，让他们建立一定的国际知名度，从而扶持他们的艺术生涯。”去年下半年起，K11艺术基金会将资源移至纽约，与MoMA PS1及新当代艺术博物馆（New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建立起更深入、系统的合作关系，这才有了今年的两项在国内举办的网络科技主题的当代艺术联展。
▲ “我们之后”即将呈现的影像装置作品：塞西尔·B·埃文斯，《心之所向》，图片来源：塞西尔·B·埃文斯
今年，MoMA PS1与K11艺术基金会合作，将于3月21日在香港K11艺术基金会临展空间举办由MoMA PS1总监克劳斯·比森巴赫（Klaus Biesenbach）策展的囊括了中西方当代艺术家创作的互联网主题展览“.com/.cn”，探讨艺术创作如何回应各种促进数码生态发展的网络建设，以及数码时代对艺术甚至整个国家的文化想象所产生的影响。
纽约新当代艺术博物馆也与K11艺术基金会合作策划了将于3月17日在上海K11的开幕的联展“我们之后”，同样用华人及国际当代艺术家的作品聚焦网络科技；依主策展人、纽约新当代艺术博物馆副总监劳伦·康奈尔（Lauren Cornell）在接受采访时所说，是探讨“生活如何被数字化的自我所影响”。
▲ “我们之后”即将呈现的作品：林科，《China Boat 漂流客 linke Waco》，2017年，图片来源：chi K11美术馆
据新世纪艺术基金会执行理事长楠楠介绍，作为社会公益组织，新世纪通过资助非营利的当代艺术项目以及研究性质的出版和讲座等活动，希望对中国当代艺术生态起到结构性的补充和支持作用，推动其良性发展。此前新世纪已通过“新艺见”艺术讲座等项目与曹斐展开了多次合作，并对艺术家创作保持着长期的关注，也由此促成了此次支持艺术家纽约个展的合作。被问及与国际机构合作的尝试时，楠楠表示：“新世纪艺术基金会仍然重视在国内艺术生态中的支持作用，但在未来我们会逐渐和更多的国际机构进行交流与合作，加强国内的研究和学术能力。我们希望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的资助，能像播种一样，让更多的艺术家成长起来、让更多更丰富的艺术形式生长发生，也可以把更广范围的社会支持引入这片土壤。”
不论是支持中国艺术在海外的展览，还是将融合了海内外当代艺术家作品的、由中美双方联合策划的展览搬回到国内，为的都是能够让中国的艺术站在更对等的角度与西方进行对话。
秦汉时期艺术展览的实现基于机构间大量外借展品的流通：旧金山呈现的160余件汉代珍贵文物、纽约展出的160件借自中国32家艺术机构的文物，大多数是第一次离开中国当地的博物馆并走向海外世界。
▲ “大英博物馆100件文物中的世界史”展品：刘易斯棋子，约公元1150-1175年，发现于苏格兰刘易斯岛，可能制于挪威，图片来源：大英博物馆
民间艺术基金会更多地支持当代艺术的发展，中国公立博物馆与海外的合作则对促成上文所提到的北美展览“秦汉”热有着的重要支持。秦汉时期艺术展览的实现基于机构间大量外借展品的流通：旧金山呈现的160余件汉代珍贵文物、纽约展出的160件借自中国32家艺术机构的文物，大多数是第一次离开中国当地的博物馆并走向海外世界。
展品中不乏一些搬运难度巨大的珍品，例如南京博物院向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借出的馆藏金缕玉衣和大云山出土的整套青铜编钟；徐州博物馆向柏林新博物馆借出的银缕玉衣；而西安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则向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出借了秦跪射兵马俑，成为展览的最大亮点。美国东西海岸的秦汉展是2016年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第七轮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的成果，因此旧金山与纽约方面分别得到了南京博物院与中国国家文物局的全力支持；而柏林的展览也主要依托于上海博物馆的合作。
▲ “文明之海——古埃及到拜占庭的地中海文明展”展览现场，图片来源：新华网
越来越多海外的大型美术馆也将自己的藏品输送至中国展出，比如业已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并将巡回至上海博物馆的展览“大英博物馆100件文物中的世界史”，以及2月24日在湖北省博物馆开幕的由中意双方20余家博物馆及文博单位联合举办的囊括500余件套文物的“文明之海——古埃及到拜占庭的地中海文明展”，其中绝大部分展品亦是第一次离开意大利。
不论是机构间还是策展人间，中国艺术与西方世界的链接模式或许已经步入了一个更深入、更对等的新阶段。（采访、撰文／谢斯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