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s)于2月28日宣布,托马斯·坎贝尔(Thomas Campbell)将辞去馆长一职。近几个月来,为应对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财政赤字问题,坎贝尔及博物馆董事会成员和其他高层管理人员面临着日益严格的审查。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主席丹尼尔·韦斯(Daniel Weiss)将担任临时首席执行官,并在坎贝尔留任至6月30日期间与其共同制定一份移交计划。坎贝尔于1996年作为壁毯部策展人加入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并自2009年1月起担任博物馆馆长。
▲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长托马斯·坎贝尔,图片来源:Getty
“我在22年前以策展人的身份加入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并在此度过我几乎整个职业生涯,”坎贝尔在2月28日发布的一份声明中表示。“离任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即便如此,当下的境况却到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合适时机。我相信我的勤勉工作已经获得了回报。”“托马斯在任职期间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指引了正确的方向,”大都会博物馆董事会主席丹尼尔·布罗茨基(Daniel Brodsky)在声明中表示。他赞许了坎贝尔的若干个标志性举措,包括坎贝尔对博物馆数字化以及现当代艺术项目的拓展,“这一点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布劳耶分馆(The Met Breuer)表现得尤为突出。”该分馆原为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the 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旧址,后于2016年作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分馆重新开放。
▲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布劳耶分馆,建于惠特尼艺术博物馆旧址上,图片来源:The Art Newspaper
但是这些拓展举措同时引发了危机。在2016年度财政被确定为2300万美元潜在亏损后,博物馆被迫重新考量其发展重点并控制预算。本月早些时候,《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的一份批评性报道指出了管理层与策展人员之间加剧的紧张关系。
包括韦斯和坎贝尔在内的博物馆管理层,做出了从3.32亿美元的年度预算里再减去3100万美元的艰难决定。“我们将大量资金投入到许多我们认为有趣且重要的项目中,然而这一步可能跨得太快太大”,韦斯在去年5月接受《艺术新闻》国际版(The Art Newspaper)采访时谈到。
▲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主席丹尼尔·维斯(Daniel Weiss)将担任临时首席执行官,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第三季度时,博物馆裁员90人,并计划将展览数量减至大约每年40场(从50-60场中减去),作为削减开支的一个措施。曾任素描与版画部主任(Drue Heinz Chairman of the Department of Drawings and Prints)长达21年的乔治·戈德纳(George Goldner)在前不久接受《艺术新闻》国际版采访时,中给我们讲述了博物馆的变迁和他对博物馆目前挑战的一些坦率看法。在其任期间,乔治购藏了8200件作品,来自包括达芬奇和安徒生等艺术家。乔治2015年退休,此后直至今年1月都担任大都会博物馆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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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戈德纳
George Gold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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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素描与版画部主任
Q:近年来博物馆发生了哪些变化?
A:在我看来,托马斯·坎贝尔主要着力于3个计划:第一,他想维持菲利普(菲利普·蒙特贝罗,1977至2008担任大都会博物馆馆长)管理的优势,即研究和收购这类传统工作,像我这样的人坚信,这就是博物馆的使命。第二,托马斯主张平均主义,有时候,这会让博物馆偏离了他所希冀的研究方向,转向了网站建设、品牌树立和公共规划等方向。尽管如此,值得称赞的是,在其上任前,博物馆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倾向,托马斯曾适当地制止。第三,就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当代艺术,这当然主要是因为一群本身就收藏当代艺术的董事。每项计划都耗资巨大,此外,后两项计划有悖于第一项。
Q:这就是博物馆陷入财政危机的原因吗?
A:这么多项活动都同时进行着,而且进行得太快。虽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是个有钱的机构,但这使得很多工作都完成得并不理想,且导致预算紧缩。虽然如此,但这样一个拥有大笔捐赠、参观人次高、收入可观的机构,却突然发现自己陷入经济困难境地,这还是挺令人费解的。
▲ 纽约第五大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厅,图片来源:The Art Newspaper
Q:没有更多的监管,这是否让人觉得奇怪?
A:托马斯是因其丰富的策展人经历而被聘请,但我不认为他具备财政管理的天赋。奇怪的是,董事会也并未适当监督并制止仍在持续的超支。我曾担任过财务委员会代表一职数年,时值菲利普担任馆长。该委员会每年会面五六次,成员主要为商界资深人员,而他们却不知怎的没意识到这一明显危机的到来。
Q:自90年代以来,董事会结构发生了什么变化,又是怎样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的?
A:在过去的8至10年中,有更多的当代艺术藏家加入了董事会,但这也是由杰恩·赖茨曼(Jayne Wrightsman)、克·吉伯特(Parker Gilbert)、德鲁·海因茨(Drue Heinz)、安内特·德拉伦塔(Annette de la Renta)为核心的中央小组逐渐离去的时期。因此,现在的领导班子跟博物馆的历史、管理和传统交集甚少。就拿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董事会来说,这是一个更密切的董事会,其中真正藏家的比例更高,跟随该机构长达数年。与之相比,大都会博物馆机构内部的关系更加微妙和复杂。现在,所有相关人员都应该自省,但不是将错误归咎于谁。我常常思考,在我退休之前担任主任的8年内,我能做哪些事情来避免现状。倘使我过去没那么顽固,我可能本有能力挽回部分局面。
▲ 托马斯·坎贝尔将于6月30日正式离职,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Q:你如何看过去一年中博物馆处理预算问题的方式?
A:不幸的是,受到冲击的正好是员工。很多人被裁掉,其中不乏优秀者。福利也减少了。管理性出差被缩减。展览和展览目录的规模受到更大限制。我认为这些做法给机构带来一定伤害,因为在这种氛围之下,托马斯是无法提高员工士气的。每个员工每年6万美元的津贴在无过错地前提下遭到削减,这是不合理的,而作为部分责任人的高级董事成员,却没为任何过失或负担承担责任。
Q:博物馆的有没有哪些业务在你看来是超支的?
A:好多已经发生的并非错误,只是不合适。我认为没必要建这么大的一个数字媒体部门。当代艺术这块也是。我个人不喜欢当代艺术,但我得承认无法回避它。斥资6亿美元来改造现当代艺术翼楼,这怎么解释?当博物馆2011年修缮伊斯兰画廊时,总花费却少很多,仅花5000万美元,并且它被修复得十分漂亮。在纽约范围内,我们在一个自己并不十分擅长的领域上跟别人过度竞争。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建一个现代艺术中心,好比在距离乌菲兹美术馆不远的地方成立一个意大利绘画中心。挫伤士气的另一打原因是,其他部门认为他们被置于当代艺术和数字媒体之后的次要位置。
▲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推出的手机应用程序“The Met”是坎贝尔在职期间力推的数字媒体项目之一,图片来源:The Met
Q:你认为博物馆的未来乐观吗?
A: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拥有很多优势,包括收藏、建筑、管理和修复人员。恢复是肯定的。当务之急就是扭转方向。如果博物馆依然沉迷于算账,那么就很难实现。 这意味着,应停止削减福利、提高待遇、招贤纳士、减少对策展项目节约开支的力度。这还可能包括修改预算、从巨大的捐赠中抽取一些基金及董事会捐赠以弥合鸿沟。同样的,我们还须分清轻重,致力于最擅长的,那就是讲述艺术史所有阶段中的各个文化的故事。按照这种方法,当前局面很快就可以朝着有利方向发展。我不是先知,但我是踌躇满志地回答你的问题。 (采访、撰文/Julia Halperin、Cristina Ruiz 译/宁莹、许婧)
大都会博物馆近年风波一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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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博物馆发行了2.5亿美元债券,以资助未来建筑项目。这一举动使得博物馆每年须支付850万美元的偿本付息。
2015年3月:博物馆请求大卫·奇普菲尔德(David Chipperfild)对其新的现当代翼楼进行彻底修缮,预计花费6亿美元,以期在2020年150周年纪念上能够落成。
2016年3月:大都会博物馆布劳耶分馆经翻修后重新开放,花费共计1500万美元。其卫星作品已吸引超过55.5万游客,人次超过了预期,比广受欢迎的克里·詹姆斯·马歇尔(Kerry James Marshall)等艺术家的展览还要多。其年度运营成本为1700万美元。
2016年春季:发现该财年财政赤字达2300万美元后,博物馆发起了为期24个月的财政改革计划,暂停招聘,并对员工提出了一次性补偿的自愿离职方案。博物馆主席丹尼尔·韦斯提醒博物馆若不改变计划,未来18个月内财政赤字可能增长到4000万美元。
2016年6月:博物馆在财年结束时,其3个地点的参观人次创新高,达670万,运营亏损830万美元。虽然博物馆近年来维持适度水平,但这是财政危机以来赤字最高的一次(2009年840万美元)。
2016年夏季:超过50个员工自愿离职,包括嘉莉·雷沃拉·巴拉特(Carrie Rebora Barratt),即收藏和管理部门副主任。韦斯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提到,博物馆的只将招聘比新空缺少一半的人员。
2016年秋季:博物馆裁员34人,比预计人数少。但管理和修复部门岗位没有进行裁员。
2017年1月:馆长们和修复师集体联名写信给博物馆管理层,对员工福利削减提出抗议。正在建设中的现当代翼楼工程宣布暂停。博物馆转而投入到欧洲版画展厅的天窗替换和天花板修复工作上来。
2017年2月28日:自2009年初开始担任博物馆馆长的托马斯·坎贝尔宣布辞职,将于6月30日正式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