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东部时间1月20日中午，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将宣誓就职，正式成为美国第58届、也是第45任美国总统。自其于11月8日当选起，震惊和愤怒的情绪开始席卷美国及世界各地，艺术界发出的担忧与反抗声更是未曾中断，担心这位以性别歧视和仇外臭名昭著的商业大亨入主白宫后将带来的影响。作为“对于总统就职的不服从行动”，一场名为“J20艺术罢工”（J20 Art Strike）的运动将在特朗普就职当日发起。
▲ 在社交网络上传播的 #J20 Art Strike 声明，图片来源：J20 Art Strike
在活动网站上，一张黑色方形海报赫然打出“NO WORK NO SCHOOL NO BUSINESS”的宣言，号召画廊、美术馆、剧院、音乐厅、工作室、非营利机构、艺术院校于美国时间20日当天关闭，呼吁人们带上朋友、占领街道、予以反击。“J20艺术罢工”宣扬：“这个行动比艺术界本身更重要。它响应了全国范围的需求，在1月20日以后，任何领域都将不像以往那样运作。‘艺术罢工’旨在抵抗特朗普主义——一种有毒的白人至上主义、厌女倾向、排外主义、军国主义和寡头统治的叠加。”
▲ 2016年11月9日的西雅图市中心，市民发起对特朗普当选总统的抵制活动，图片来源：AP Photo/Ted S. Warren
特朗普似乎已经开始将这份宣言中的担忧变成现实。1月19日上午，《国会山报》（The Hill）的一篇报道称，特朗普已经提议取消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NEA）和国家人文基金会（NEH）两家机构。一份特朗普竞选团队与白宫官员共享的“预算蓝图”提出，特朗普政府计划将未来10年内的联邦开支减少至10.5万亿美元。
▲ 图片来源：Hrag Vartanian/Hyperallergic
成立于1965年的 NEA 是美国非营利机构最大的政府赞助方。根据 NEA 2015年的年报，其1.46亿美元的预算（仅占联邦预算的0.012%）支持了超过3万场音乐会、读书会、演出，以及5000余场展览。NEH 则致力于提高初高中学校和大学的教学质量，为研究项目提供助学金，为文化机构提供文化与教育资源。早在竞选活动期间，记者们就曾询问特朗普对于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支持力度的看法，特朗普表示，国会做决定是基于事情优先顺序的，言下之意便是艺术并不属于当务之急。
▲ 图片来源：Hrag Vartanian/Hyperallergic
截止至1月19日，由艺术家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理查德·萨拉（Richard Serra）和琼·乔纳斯（Joan Jonas）发起的J20宣言，已收到数百名艺术家与批评家的联名签署。已签署艺术家包括阿罗拉和卡尔扎迪亚（Alloraand Calzadilla）、陈佩之（Paul Chan）、汉斯·哈克（Hans Haacke）、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等人， 批评家则有希尔顿·阿尔斯（Hilton Als）、伊夫-阿兰·波瓦（Yve-Alain Bois）、本杰明·布克洛（Benjamin Buchloh）、哈尔·福斯特（Hal Foster）、露西·利帕德（Lucy Lippard）和巴里·施沃博斯基（Barry Schwabsky）等等。
▲ “J20艺术罢工”发起艺术家辛迪·舍曼（左）、理查德·萨拉（中）和琼·乔纳斯（右），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对于“罢工”的号召，纽约17家非营利组织，及包括里森画廊（Lisson Gallery）、SOHO20、bitforms gallery 在内的近50家画廊已公开发表声明，将加入到“J20艺术罢工”的阵营中，于20日当天闭馆。承担更多社会责任的博物馆机构则表示并不会采取闭馆措施，而以免费参观或“随意付费”（pay-what-you-wish）的方式响应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艺术界抗议活动，其中包括惠特尼美术馆（Whitney Museum）、新美术馆（New Museum）、鲁宾博物馆（Rubin Museum）、美国华人博物馆（Museum of Chinese in America）、影像博物馆（Museum of the Moving Image）等机构。
▲ 将参与#J20艺术罢工的纽约画廊，图片来源：Hyperallergic
惠特尼美术馆在发布的声明中表示：“惠特尼将于1月20日周五全天提供随意付费参观，以坚持我们对于公开对话、公民参与及艺术文化多样性的承诺”，并发起“在就职日发声”等一系列活动，邀请艺术家、作家及社会运动家共同重申关于抵制当下政治气候的立场。
▲ 惠特尼美术馆官方网站中的#J20活动页面，图片来源：Whitney Museum
70年代的艺术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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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20并非历史上的首次艺术罢工运动。1969年10月15日，由艺术家、艺术经销商、博物馆工作人员及其他艺术行业从业人员组成的艺术工作者同盟（Art Workers Coalition）发起了名为“为终结越战而暂缓艺术”（Moratorium of Art to End the War in Vietnam）的运动，并获得了如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Modern Art）、惠特尼美术馆及犹太人博物馆（Jewish Museum）等具有影响力的博物馆，及众多商业画廊的响应——他们都在这一天闭馆。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与古根海姆美术馆（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并未参与其中。
▲ 罗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伯皮·约翰逊（Poppy Johnson）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副馆长约瑟夫·诺贝尔（Joseph Noble）在博物馆门前辩论，1970年5月22日，图片来源：Jan van Raay
1970年，美国时任总统尼克松打算将越南的战火引向柬埔寨，这一声明发布数周后，艺术工作者同盟发起新一轮罢工——他们号召纽约的所有博物馆在5月22日这一天闭馆，艺术家甚至纷纷将自己的作品从博物馆中撤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再次不作为甚至引来了近500名艺术家的联合抵制，一场“对抗种族主义、战争与镇压的艺术罢工”（Art Strike Against Racism, War and Oppression）在艺术家罗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和伯皮·约翰逊（Poppy Johnson）领导下，在大都会门前进行。
▲ 艺术家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发起抵制运动，1970年5月22日，图片来源：Jan van Raay
70年代的艺术罢工面临着复杂的局面，除了发生在国外的战争，美国国内的矛盾也积聚到了临界点。肯特州与杰克逊州的大学学生抗议者被击毙，佐治亚州奥古斯塔的警察枪杀6名黑人示威者。艺术罢工运动由此自称为“对美国政府种族主义、战争及镇压政策感到羞愧和愤怒”的表达。
激进反抗 V.S.保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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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历史环境的改变，70年代艺术罢工中的诉求仍与当下的反抗精神产生回响——拒绝一切试图将时代的危机正常化的行为。古巴裔美国艺术家可可·福斯科（Coco Fusco）表示：“我们难道不该花精力去思考，无论我们愿意与否，艺术与艺术家都将被围绕和支撑着特朗普的经济与社会网络卷入其中吗？”美国艺术史学者和艺术评论人及普林斯顿大学教授哈尔·福斯特（Hal Foster）认为，博物馆中的新自由主义已成为常态，而艺术世界也变成了催生不平等的引擎。
▲ J20 Art Strike，图片来源：Hrag Vartanian/Hyperallergic
“如果开始以高层管理者或艺术赞助人为目标，没有几家博物馆或画廊能够置身事外，”福斯特说，“我们知道这些问题出现的原因，艺术机构需要资金，而寡头执政者需要形象公关”。《纽约时报》近期对资助特朗普的文化机构领导者的调查表明，这些领导者中不乏纽约市艺术机构的理事会成员。例如，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The American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长期以来致力于讨论全球气候变化的议题，然而博物馆理事会成员之一及重要捐赠人丽贝卡·摩瑟（Rebekah Mercer），却长期以资金支持质疑全球变暖真实性的组织，同时也是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政权交接小组中的重要成员。
▲ 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内呼吁关注气候变化的展览，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在广泛的响应与普遍的支持之外，也不乏对此次罢工活动的质疑。英国《卫报》评论员乔纳森·琼斯（Jonathan Jones）认为此刻“艺术罢工”可能成为艺术机构工作人员的个人风险。“情感上，我完全同情支持。无论身处地球的何处，我们将进行一场为期四年的罢工，似乎在特朗普的任期内放弃一切，这才是合理的。但是对于身处世界最强大办公室，一个手指放在核按钮上、另一个手指玩着社交网络的不合格的执政者而言，这一切似乎皆为枉然。”他表示，在自由主义的社会表征下，“艺术的抗议和金球奖上以华丽的辞藻讽刺特朗普都是徒劳的，他们并没有真正认知到世界所处的危险。对于自由主义者而言，这并非激进的机会。只是历史选择了这一代人并将会进行考验。请保存你的力量——你需要他。”
作为群体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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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是否如琼斯所言，J20 将变成一场徒劳，此次的联合发声无疑已经彰显出前所未有的、艺术界作为一个群体的力量。1月12日至15日，近600幅自称为“肮脏女性”（NASTY WOMEN）在纽约皇后区的可拆卸艺术中心（Knockdown Center）展出，为非政府组织“美国亲子关系规划联盟”（Planned Parenthood Federation of America）筹集5万美元资金。在这场“反特朗普集体作品展”中展出了近千幅艺术作品，每幅售价均低于100美元，现均已售出。
▲ Inna Babaeva《Marianne Renoir》（2016），图片来源：Courtesy of Inna Babaeva.
该展览名称来源于第三场美国总统竞选辩论，当时的总统候选人特朗普曾攻击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称其“真是一个肮脏的女人”。“女性艺术家的热烈响应让我们非常激动，她们对于即将上台的总统及其内阁将带来的对女性权利的威胁感到如坐针毡，”展览的联合策展人 Jessamyn Fiore 与 Roxanne Jackson 在一份声明中说：“这个展览是一种姿态的呈现，是反抗的声明。”
▲ 华盛顿街头的奥巴马海报，图片来源：ncindc/Flick
除“J20艺术罢工”外，在总统就职当日，纽约的素人艺术博览会（Outsider Art Fair）将发起名为“朗读奥巴马”（The Barack Obama Readings）的项目，由参展成员、受邀嘉宾及公众朗读卸任总统奥巴马在演讲、采访及其他公开讲话中的选段。“布鲁克林对话：麦当娜X玛丽莲·明特”（Brooklyn Talks: Madonna X Marilyn Minter）也将于当晚在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Brooklyn Museum）举办。由博物馆馆长安妮·帕斯捷尔纳克（Anne Pasternak）和剧作家伊丽莎白·亚历山大（Elizabeth Alexander）主持，探讨艺术、文化和女性权利等针砭时弊的话题。（撰文／何佩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