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三年新冠疫情后，2022年是全球大多数国家疫情防控政策退场，人们又可以再次去参观喜欢的艺术场馆或去新地方旅行的一年。在2023年3月《艺术新闻》国际版发布的“2022年全球博物馆大调查”中，约1.41亿人次访问了全球参观人数排名前100的艺术博物馆（发布时暂未加入2022年我国各大博物馆的参观人数数据）。
那么，全球的博物馆参观恢复正常了吗？如果“恢复”和“正常”指的是2019年疫情前的水平，那么新鲜出炉的调查数据告诉我们，似乎还没有。尽管2022年全球1.41亿参观人次同比2021年增长了两倍，也是2020年数据的近三倍，但要重新达到2019年疫情前的2.3亿艺术博物馆参观人次的高水位，还有一段路要走。
我们以下的分析也将显示，全球各地的复苏情况是不平衡的。强势回归的有巴黎卢浮宫(Musée du Louvre)。由于过度拥挤，卢浮宫正计划限制访客数量，但仍然在2022年以非凡的770万游客数量在我们的调查中名列前茅，比排名第二的梵蒂冈博物馆（Vatican Museum）高出250多万。伦敦的大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和泰特现代博物馆（Tate Modern）重新回到了榜单的前五名，但恢复速度比大多国际知名博物馆更加缓慢，反映了英国博物馆整体面临的挑战。
观众在卢浮宫博物馆保罗·维罗内塞的《以马忤斯的朝圣者》(Les Pèlerins d’Emmaüs)前，摄影：Nicolas Guiraud
中国的动态清零政策在2022年12月初退场。多个城市在去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封控时期，加上年末的感染高峰，博物馆开放天数以及观众参观的便利程度受了一定影响。在俄罗斯，博物馆则不得不应对该国入侵乌克兰后成为国际争议的焦点，以及往返许多地方的旅游业受到限制的问题。
总体而言，今年榜单前十名共吸引了近4000万参观人次。有趣的是，在疫情基本结束之际，人们似乎又怀旧般地回到了从前的那些中心城市：巴黎和伦敦，罗马和纽约。尽管各大博物馆在疫情期间都强调做出吸引本土观众参观的努力，无论是虚拟还是实体的，但《蒙娜丽莎》或帕特农神庙，这些由博物馆守护着的标志性作品仍吸引着人群。
告别动态清零
回想2022年绝大部分时间里，为应对动态清零的国家战略，中国各地博物馆都需要查验观众的健康码、行程码，人们必须戴口罩并接受测温才可进入博物馆。国家文物局“中国博物馆年度报告信息系统”暂未公布2022年全国各大博物馆的参观人数数据，但通过馆方公布的数据，也可一窥2022年的挑战。
中国国家博物馆，“意大利之源——古罗马文明展”展览现场，2022年，图片来源：国家博物馆；摄影：余冠辰
中国国家博物馆在2022年严格执行“限量、预约、错峰”的原则，全年开放284天，累计接待服务观众163.09万人，开放天数比2021年减少27天，参观人数同比下降31.4%。2022年3月28日至5月31日，上海经历了极为严峻的疫情防控时期。这无疑影响到了上海博物馆开放天数。在预约限流50%的情况下，上海博物馆在开放的220天里迎来46.2万人次的参观，与2021年88.05万相比下降约47.8%。如果以2019年疫情前的水平来衡量，国家博物馆（739万）和上海博物馆（210万）的参观人数都减少了约78%。
“M+希克藏品：从大革命到全球化”展览现场
在香港和台湾，希望和挑战并存。香港的M+视觉文化博物馆逆势而上。该馆于2021年11月开放，但由于疫情的限制，从2022年1月5日至4月21日再次关闭。尽管如此，它还是在去年剩余的时间里吸引了200多万观众，跻身榜单前20名。
自2022年3月起，台湾逐步放松了疫情防控措施。但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观众数量仍恢复缓慢。2022年55.3万人的总数虽然比前一年增长了33%，但仅达到2019年400万人次参观的14%。旅游业的低迷或许是最大原因，尤其是来自中国大陆游客数量的骤减。
韩国国家博物馆
欧洲博物馆观众量喜忧参半
在欧洲，情况好坏参半。虽然一些大型博物馆的复苏缓慢，如布鲁塞尔的比利时皇家艺术博物馆（Musée Royaux des Beaux-Arts de Belgique；相比疫情前的2019年下降40%）、柏林的新博物馆（Neues Museum；下降36%）、阿姆斯特丹的荷兰国立博物馆（Rijksmuseum；下降35%）和那不勒斯国立考古博物馆（Museo Archeologico Nazionale di Napoli；下降34%），但总体而言，观众似乎正在重返博物馆。
奥赛博物馆
法国首都巴黎无愧于艺术之都的美誉，城市中的诸多知名博物馆在2022年都有亮眼的表现。夺得榜首的卢浮宫无需赘言，巴黎的奥赛博物馆（Musée d’Orsay）也几乎恢复到了疫情前的参观热度，年度参观人次仅比2019年少了10%。事实上，巴黎的艺术机构在2022年还出现了一些参观人数大幅跳升的情况。小皇宫美术馆（Petit Palais）参观人次则比疫情前的2019年增长了14%。坐落于巴黎布洛涅森林公园北部的路易威登基金会（Foundation Louis Vuitton）的参观人次上升了三分之一，从2019年的100多万上升到去年的近140万。这或许得益于一场广受欢迎的展览“莫罗佐夫收藏：现代艺术大师”。该展在2022年2月结束，吸引到了惊人的120万观众。
布达佩斯美术博物馆“地狱与天堂之间：希罗尼穆斯·博斯的奇妙世界”展览现场，2022年，摄影：Nagy Attila/Müpa
由此可见，在经历了疫情引起的小别离后，精彩的展览对于人们走进博物馆的吸引力仍旧非常关键。一场展示马蒂斯画中画的展览“马蒂斯：红色工作室”助力位于哥本哈根的丹麦国立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of Denmark）实现了有史以来最高票房。去年，该馆迎来了超过49.2万名参观者。布达佩斯美术博物馆（Museum of Fine Arts, Budapest）参观人数比2019年增长了47%，这得益于一场希罗尼穆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的大型特展。这场为期三个月的展览已成为该博物馆历史上第二受欢迎的展览。
另一个提高观众人数的方法是创造更多的空间。苏黎世美术馆（Kunsthaus Zürich）在2021年10月开放了新分馆，参观人数总量超过了55.5万人，与2019年相比翻了一番。奥斯陆的挪威国家博物馆（Munchmuseet）在2021年秋季迁址后开放。据一位发言人称，该馆2022年接待了近85.2万人，得到了“明显高于旧博物馆的访客人数”。
另一些博物馆，例如位于西班牙桑坦德湾水滨的博廷中心（Centro Botín）和收藏了米开朗基罗《大卫》雕像的意大利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La Galleria dell’Accademia a Firenze）都报告说，在2022年最后几个月，参观人次数据回升并超过了疫情前的水平。这进一步表明了健康的复苏。
英国国家美术馆
相较于以上案例，英国主要博物馆的参观人数恢复得相对缓慢。位于伦敦的英国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2022年的观众数量比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少了近330万，比我们调查的任何其他博物馆失去的游客数量都要多。然而，就百分比而言，其他三家英国机构的表现更令人揪心：以疫情前2019年的数据为基准，剑桥的茶壶院（Kettles Yard）2022年的观众数下降了57%，维多利亚和艾尔伯特博物馆邓迪馆（V&A Dundee）和伦敦的惠康收藏馆（Wellcome Collection）都下降了55%。
英国是全球范围内最早、最快推出新冠疫苗的国家之一，口罩现已成为了罕见的现象。这些博物馆在2022年均未受到与疫情相关的闭馆事件的影响（尽管茶壶院仍有观众数量限制）。因此，其博物馆游客数量恢复缓慢的原因有些令人费解，尤其是那些不太依赖外国游客的小型博物馆。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与疫情前相比仍有差距，许多英国博物馆2022年的参观人数比疫情中的2021年增加了数倍。因此，也许今年我们会看到稳步的恢复状态。
苏格兰国家美术馆
英国表现最好的博物馆位于何处？英格兰边境以北的地区。爱丁堡各大博物馆复苏的情况亮眼。2022年，苏格兰国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Scotland）接待了近200万游客，苏格兰国家美术馆（Scottish National Gallery）也迎来了130万游客，两者都接近疫情前的参观人次水平。
有趣的是，英国 2022年最成功的收费展览并非某个轰动一时的艺术家个展，而是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举办的“雄姿万象：男装的艺术”，其次是泰特现代美术馆“超越边界的超现实主义”（15.9万）和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Royal Academy of Arts）的“弗朗西斯·培根：人与兽”（14.7万）展览。同时，大卫·霍克尼的个览“霍克尼之眼：描绘的艺术与技术”为剑桥的菲茨威廉美术馆（Fitzwilliam Museum）带来了22.2万名观众。免费或许是个重要原因，对于中等规模的大学美术馆而言，这是一个显著的成功。
在欧洲，整体而言外国游客的减少是许多大型知名博物馆参观人数仍与疫情前有差距的一个因素。正如维也纳阿尔贝蒂纳博物馆（The Albertina Museum Vienna）发言人所述，前往维也纳的游客数量减少了四分之一，这和该博物馆参观人次与2019年相比下降的26%的水平相当。
美国梦仍有距离
在纽约的主要博物馆中，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的观众数量下降最多，2022年75万人次是2019年130万的58%。位于第五大道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的参观人次则恢复至疫情前的66%。一位发言人称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改变了其计数方法，引入了“一个新的、数字化的方案，我们认为它更准确”。这意味着之前报告的2019年数据需要减少20%。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纽约并不是唯一复苏缓慢的地方。从华盛顿特区的非裔美国人历史和文化国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African American History and Culture；与2019年比下降45％）到丹佛艺术博物馆（Denver Art Museum；下降34％）和洛杉矶的盖蒂中心（Getty Center；下降31％），全美各地机构大多仍在2019年疫情前参观人数的一半至80%之间徘徊。
尽管2022年美国没有出现大范围的疫情封控，但这场疫情的余波仍然影响了许多博物馆。华盛顿特区的美国国家肖像美术馆（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与史密森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共用一个建筑，因此计数相同）的发言人说，该馆在2022年5月底才恢复每周七天的全面开放，而在去年的第一季度，每周仅开放四天。尽管2022年的参观人数几乎是2021年的三倍，达到了95.4万人次，但与疫情前相比仍下降了44%。
亨廷顿图书馆、艺术博物馆和植物园
可喜的是，少数博物馆的参观人数超越了疫情前的水平，主要来自提供户外体验的机构。洛杉矶的亨廷顿图书馆、艺术博物馆和植物园（The Huntington Library, Art Museum, and Botanical Gardens）参观人数增加了26%，大急流城的弗雷德里克·梅耶尔花园和雕塑公园（Frederik Meijer Gardens & Sculpture Park）的参观人数较2019年上升了3%。值得一提的是，纽约的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2022年参观人次较疫情前增长了10%，但在疫情前的2019年，该馆装修期间关闭了四个月。
随着后疫情时代的到来，我们预计2023年博物馆的观众人数将有所上升。尽管“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是一个合理的目标，但对一些地区的博物馆而言，疫情造成的破坏和对危机的政治反应似乎会持续更长时间。
撰文/Lee Cheshire，José da Silva，童亚琦
调查/Alex Colville，Justin Kam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