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一件喜欢的艺术品,却不了解它的任何信息,怎么办?在全球网络化的时代,上网检索成为很多人的首选。如何创造一个基于中国图像志的开源藏品数据库系统,成为英国国立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ictoria & Albert Museum,简称V&A博物馆)中国艺术资深研究员张弘星想要解决的问题。作为全世界最大的设计博物馆,V&A博物馆收藏有超过二百多万件的藏品,其中中国藏品数量超过2.2万件。2016年受到英国数字化、文化、媒体和体育部(DCMS)赞助,由张弘星领导的CIT项目在V&A博物馆亚洲部内成立,为期三年。近期,这一检索系统已上线(https://chineseiconography.org/)。
V&A中国图像志索引典网站首页
这是一个针对中国艺术进行图像志主题分类的线上索引系统,“对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而言,需要这样的工具整理藏品,同时线上公众对于数字藏品的需求也很多,我们研究人员也想为他们提供他们想寻找的信息。”张弘星表示,受到项目时间限制,如今CIT项目还处于一个雏形阶段,许多功能还并未完善,但已经链接了伦敦V&A博物馆、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许多重要馆藏数据。
V&A中国图像志索引典网站首页检索页面
图像志是指对艺术作品的内容进行描述和阐释的研究方法,在西方艺术史中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发展。“但在中国许多博物馆里的藏品编目系统中,都是使用的传统编目和检索格式,”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张弘星举例道,这些博物馆它的检索方式主要是基于作品名、作者名、时代、材质和时代几大类,面对观众以及研究人员对图像内容日益增长的需求,这种系统早已无法满足。
盘子,1662年-1722年,珐琅彩绘,安德鲁·伯曼先生遗赠
然而,“现在西方博物馆使用的检索系统和编目系统,主要是基于西方艺术品的分类基础上,不足以满足我们研究亚洲艺术的需求。”张弘星告诉《艺术新闻》,比如要搜索欧美文化中与猫相关的藏品,不论是输入英文的“Cat”或者中文的“猫”,都可以检索到。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猫还有个别称叫作“狸奴”。宋代诗人陆游就在《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写下“我与狸奴不出门”这样的诗句。很多宋代册页画中有关猫的图片,它的题名可能就是“狸奴”而并非“猫”。所以这部分画作在西方博物馆的藏品编目系统中如果输入“猫”进行检索就查找不到。
季标,《猫》,1819年,纸本水墨
同样的还有狻猊,它其实是狮子的同义词。此外中国藏品还涉及到一些独特的文化概念,比如佛教、道教中仙真的名字。庐山除了现代地理位置的指代外,它在道教文化中是作为洞天,洞天也是中国文化语境下的独特词汇。“诸如此类的这些问题,我们经常会碰到。”张弘星指出,这是因为在西方博物馆藏品数据库中的关键词,都是基于西方艺术品、西方文化,“所以它缺乏很多具有文化独特性的词汇,这是在工作中我们同仁发现比较大的一个缺陷。”
V&A中国图像志索引典网站中检索“狻猊”出现的部分结果
谈到针对不同用户群,CIT项目的应用范围包括哪些?张弘星告诉《艺术新闻》目前为止,只录入了2688件藏品,这个系统其实还处于Demo阶段。而他们设想目前的主要用户群应该是学生,以及需要做公众活动和策展工作的博物馆研究人员。“它对策展,特别主题类的展览很有帮助,甚至可以做线上展览。另外这个项目如果继续发展,还能帮助研究者去做一些主题论文的研究。比如从明代早期到清代晚期黄鹤楼的表现有没有一些历史变化,像这样一些主题的演变历史,或者是这个主题在某一个时代它不同的表现方法,又或者是不同艺术家对同样的母题是如何表现的。”
对更多观众而言,这个系统起到的是解答问题的作用。“比如一个观众家里收藏有一幅画,画上面有猫和蝴蝶,他想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当他在CIT系统中输入‘猫、蝶’时,就可以搜索到这个标引词汇的关联词‘八十岁’,八十岁是‘猫蝶’古代的原始含义,寓意长寿,这幅画其实是一幅祝寿图。”张弘星说。
《一位奔波的道长》,1790年,纸本水彩
说道对CIT项目的未来构想,张弘星觉得它应该首先是一个从一万多个词汇到三四万词汇的中等工具书,也像一部网上辞典,甚至可以作为一个编目工具,博物馆、图书馆能够以这些词作为一个标准去做馆藏编目。同时它也是一个图片库。
“其实,西方过去一百多年艺术史的发展历程当中已经做到了这三点,而我们非西方艺术却一直还没有做到。”张弘星提到荷兰的“文化史图像数据库”这个线上工具,里面有80万件藏品图,背后都是靠Iconclass图像志分类系统作为支撑。CIT项目其实是跟他们在技术上进行合作,未来也希望不同的博物馆、图书馆能够把他们的藏品图开放到平台上。
V&A中国图像志索引典网站首页检索页面
目前,CIT项目已包含了七大类和一万多个关键词,一方面借鉴西方的分类体系,即知识组织体系(knowledge organization)。西方做图像志已有百年的经验,也产生了诸多分类。对博物馆界和用户而言,比较好用、简便的分类,其实就是按照图书馆这种“知识组织系统”,按照知识体系分为自然、人类、社会与文化等类别。但这会有另外一个问题,现代学科知识分类否抓取到古代艺术的一些概念、信息和含义?在此方面,他们吸收了中国二十世纪初图书馆学界一些前辈们的实践经验。如北京大学图书馆学前辈刘国钧是怎么把古书古籍、经史子集转化为现代的知识分类,把它的信息能够存留下来,又不会丢失它的文化内涵。现在的七大类,可以把中国古代的知识传统、观念传统包裹起来。
《苏州万年桥全景图》,1750-1800年,彩色木板印刷
“这一万多个词汇,不是我们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从藏品出发,特别是从藏品的著录出发。”张弘星说中国和西方一样,都有很悠久的著录传统,如器物、文物、书画的著录,他们正是从这些著录文字里去抽取信息。具体而言,乾隆时期做了两套书画的编目——《石渠宝笈》和《秘殿珠林》,这两部是中国收藏、分类和著录的集大成者。对作品编写有作者名、题名、年代等比较详细的信息。CIT项目会以此作为一种原始的素材,从中人工地去提取关键词,因为仅利用计算机来分词仍会出现很多错误。(采访/撰文:陈璐)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英国国立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