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在他的纯真博物馆中
米兰。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是来自土耳其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也是伊斯坦布尔纯真博物馆(Museum of Innocence)的创始人,同时更是本周在米兰召开的国际博物馆协会会议(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useums (ICOM) conference)的主要发言人。在以下发言中他强调,未来我们更需要“能体现人文关怀的、小而轻的博物馆”。
奥尔罕·帕慕克的博物馆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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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博物馆都是人类的瑰宝,但我反对将那些已经存在的重要博物馆作为未来博物馆的范本。博物馆应该要面向更广泛的群体,关怀西方之外正在生长的经济体中当代人的处境。我以下提出的宣言正是对那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中的亚洲博物馆而阐发的。
▲台北故宫博物院南部院区建筑外景,图片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这些受到当地资助的博物馆自然有着代表该地区的职能,但这样的话,博物馆的职能就会变得很不单纯。以下是我对未来新型博物馆的一些建议,其中的一些反思可谓刻不容缓。
像卢浮宫(Louvre)和冬宫(Hermitage)这样大型的国家博物馆以游览机构的形式将皇家宫殿开放给大众。这些机构作为当今博物馆的象征,大多展现的是一个国家的形象和正统历史,却甚少关注作为个体的历史。这实则令人感到遗憾,毕竟个体历史才真正折射了文明的深度。
我的第二个反思是,从宫殿向国家级博物馆的转变与从史诗向小说的过渡具有异曲同工之处。宫殿正如史诗,它讲述着所处时代君王的丰功伟绩;而国家级博物馆本应更接近小说,但事实上它并没能做到。
第三点:我们不需要更多试图将所处的社会和社群以某个派别、国家和地域为特征展现出来的博物馆。我们都明白,日常和平凡的生活才更丰富、更具人性也更有趣。
第四点:毫无疑问,中国、印度、墨西哥、伊朗和土耳其的历史和文化是极其丰富的,而将这种丰富性表现出来十分必要,且并不困难。真正困难的是要展现出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们的故事,以及故事中饱含的智慧、力量和深度。
第五点:衡量一个博物馆的好坏不应该以其是否能代表一个地区、国家、社会或某段历史为标准,而是要看它对个体人性的展示能力。我们必须用这一标准来衡量博物馆的品质。
第六点:当务之急是让博物馆变得更小、更关注于个体以及更为集约,这也是博物馆能够站在个体的层面进行表达的唯一途径。超大规模的博物馆让我们忘了自身的个体性,只是接受地域和群体的特征。这也是西方世界之外有太多人恐惧博物馆的原因,也是博物馆一直与政府部门密切相关的原因。
▲ 纽约的移民公寓博物馆(Tenement Museum)坐落于下东区,这里一直以来是移民聚集地,在这座修缮完整的公寓里,旧日的摆设和详细的讲解令人身临其境地体验20世纪初移民艰辛的生活,图片来源:Battman Studios
第七点: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博物馆的职责都不是代表某个国家或地区,而是重现人类个体的世界,是这些遭受了数百年暴政压迫的人类所经历的世界。
第八点:这些长期被输往各大标志性博物馆的资源应该被重新配置到这些讲述个体经历的小型博物馆中。这些资源也应该被用于支持和鼓励更多人将自己的小区域和小故事改造成能记录更多故事的博物馆。
第九点:如果这些被讲述的对象并未离开其熟悉的环境而是处在他们原有的地方,那么他们就可以不受影响地讲述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我们需要的是能够遵从原有的街道、房屋和商店并且将这些融入每个叙事瞬间的小博物馆。
总体而言,博物馆的未来始于脚下。如今的情况显而易见:我们习惯于史诗性的大作,而我们真正需要的却是小说。在博物馆领域,我们习惯了善于表现(representation)的大型博物馆,而我们真正需要的却是善于表达(expression)的小博物馆。我们习惯于不朽的丰碑,但真正需要的是家常的居所。
▲ 纽约的城市圣物馆(City Reliquary Museum)致力于展出发生在纽约各大事件的纪念品,既有1964年纽约世博会期间的小饰品,也有内战时期的轮船模型,展示不为人知的城市故事,图片来源:城市圣物馆
在现在的博物馆中,我们能看到历史(History),但我们想要看到的却是故事(stories);我们有的是国家,但我们更需要的是其中的人民;我们的博物馆有不同派系、不同组别,但我们真正在乎的只是不同的个体;我们有体量庞大、耗资巨额的博物馆,并将在未来拥有更多这样的博物馆,尤其是政府资助的亚洲博物馆,但我们需要的却是能够展现人性的小而轻的博物馆。”(译/盛文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