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喻红 摄影:向京
自我凝视触碰生命与时间
回溯多年来的创作生涯,无论是评论家还是艺术家本人,都将目击成长视为一个重要的新起点,而这一起点则源于人生的具体变化。生活的细枝末节在和时间的相互掣肘中,经过一段时日,又以另一番面目留住了光阴。
1994年,喻红生下女儿刘娃,此后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家庭事务中。她不止一次提到孩子的出生对自己的深刻影响。这番影响既有生活重心的转移,也指与新生命紧密相伴所萌生的独特感悟。在女儿出生后的第五年,喻红拿起搁置许久的画笔,开始了《目击成长》系列的创作。流失的日子从凝然的双眼前再现,第一幅画描绘的是1966年初临人间的自己。
喻红,《66年西安》(局部),1999年
困惑和忧虑渐渐消融在绘画作为劳动的过程里,她也借此维护着内心秩序的稳定:“从构思到完成,一幅画的准备工作是耗时的。慢慢的,那些与自我共存的情绪和浮于表面的东西就过滤掉了,更有价值的事物显现出来。”
“红豆生南国”展览现场,林冠艺术基金会,纽约,2019年,《〈人民画报〉1972年第4期增刊尼克松总统访华》;《1972年喻红6岁在北京航空学院家中》,喻红,2000年,布面丙烯 摄影:埃徳·居米希昂 © 林冠艺术基金会
鲜明的风格在个人史和社会史的交叠中逐渐形成,并成为与新的创作阶段并行的一条长线。《目击成长》系列自九十年代末启动后,渐渐衍化为类似情感依托的长期行为。她希望有生之年能够通过不间断的扩充,让这一触碰时间和生命的视觉日记“成为长诗一样的作品。”
双重现实 对他者的观照
早年间的艺术游历和由此形成的知识储备促成了《金色》系列的开始。从东方佛窟壁画到欧洲中世纪的木板画,她明确表达了对宗教绘画的崇敬:“二十多岁直面这些历史文化遗产时,叹为观止。这些文明的结晶历经多少年的锤炼和多少代的传承。那时,心中就埋下一颗种子,思考如何才能接近这种了不起的状态,但阅历有限,难以把握。经过慢慢的积累和学习后,才找到合适的途径,与崇高的艺术境界对话。”
这场跨时空的对话在对历史的参照中注入了个人对当下的理解。2010年,四件以“天”为开头命名的作品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以天顶画的呈现方式形成「金色天景」。画中的男女老少,无论是栖于歪斜的树还是倚靠高度未知的围栏,都处于岌岌可危之境,似乎下一秒就会坠落,或踩空或被挤掉,虚拟的金色世界照向了现实。
“喻红:金色天景”展览现场,UCCA北京,2010年 图片来源: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喻红:忧云”展览现场,长征空间,北京,2013年 图片来源:长征空间
喻红,《蚊帐》,2013年 图片来源:长征空间
喻红,《愚公还在移山》,2017年
身为女性 于无声处
研究女性美术的评论家陶咏白认为,自90之后的新时期起,“女性意识回归了,她们走向性别的自觉,积极地认识自我、寻找自我、解放自我,开始了一番有性别特色的艺术天地。”早在八十年代末,喻红就为身边的女性朋友画下了以色彩为题的肖像,其中也包括自己。在自画像《怀旧的肖像》(1989)里,留着新潮短发身着黑色外衣的喻红双手插兜,表情如姿态一样桀骜不驯。
喻红,《1996 年30 岁》局部,2002年
千禧年初,喻红参加了在大连大学举行的“女性与文学艺术”,就性别议题与一些学者、作家进行了交流,她的感触更多来自具体的生活经验而非抽象的理论。由于青少年时期接受的基本是无性教育,以致于对女性身份很模糊,直到“工作了以后,特别是生了孩子以后,开始反省这种因素,才意识到这个社会还是一个男权的社会。”(发言收录于《文学艺术与性别》,李小江等著)。
喻红,《呐喊》,2020年
国际视野下的对话与愿景
这次与里森画廊合作,源于三年前的一个展览。2019年7月,里森画廊伦敦空间举行了「余像:当代艺术」群展。作为参展艺术家之一,喻红和工作团队有了直接的接触,为今日的正式合作写下序曲。
喻红,《方向》,2020年
从家庭到社会,从个体到集体,在不断突破小我的实践中,喻红笔下所及已超越了画布表面,揭开了一个层次更复杂更难以确定的世界。她抱持着六零后这代人的理想主义精神,以绘画作为介入社会的主要实践手段和思考途径,尽管这番精神意识时常会受到外界的挑战甚至撼动,但她对社会变迁、人类命运和文明走向等宏观问题的忧思从未停止。
喻红,《穿洞云》,2017年
喻红最近一次以画中人亮相是在丈夫刘小东个展上。同名肖像画《喻红》(2021)在「刘小东:你的朋友」(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2)中展出。画中的她站在小院的玉兰树下,手握一把修剪枝叶的红铁钳,若有所思。
撰文/王丹华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里森画廊与艺术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