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武功《爬城墙的孩子》,1996年,数字微喷
▲ 闻丹青《亲家》,1976-1986年,明胶银盐
展览将此40年的历史分为“民间摄影社团和展览的浮起(1976-1979)”、“摄影新潮(1980-1989)”、“实验摄影(1990-2006)”与“实验性摄影机构的发展(2007年至今)”四个部分。这一划分来自策展人巫鸿。在他看来,中国当代摄影的概念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国内和国际社会、经济、文化、艺术的大潮以及摄影本身的发展,在以往的40年中经历了相当大的变化。该展所呈现的摄影的改变,也正是中国历史及社会情境的变化。
▲ 展览现场
“这次展出的许多作品此前未曾展出过,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搜集作品,一个个联系艺术家,很幸运地找到了很多保存完好的原作。”三影堂创始人之一、日本摄影艺术家映里谈到此次展览时表示。“很多人以为老照片不过是纪实摄影,技术手段也很陈旧,只是一种资料的展现。但看到原作才会发现它们的品质如此之高,让人非常感动和震撼。”作为由艺术家自己出资建立的第一个中国摄影机构,三影堂在关注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摄影之外,也在努力推动中国摄影研究与教育的发展。此后,其他城市的摄影机构前赴后继。2015年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ôP)开幕,广东连州摄影博物馆也在2016年底成立,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PHOTOFAIRS | Shanghai)也将在今年9月进入第四个年头。乍看之下,中国现在的影像艺术已初成体系。但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三影堂创始人荣荣表示,十年来中国摄影的土壤也许只改善了“一点点”。
▲ 展览现场
本次展览中,年代最早的作品来自于1976年“四月影会”的“自然·社会·人”首展,这一中国摄影史中里程碑式的展览展出了由45位艺术家创作的170件作品,其中不少出于非专业摄影师之手。正如展览名所示,“四月影会”在特定的历史情境下希望让摄影重返自然、表现社会并呈现出鲜活的人性。关于摄影本体的价值之争这时也已开始,但无论是王志平“新闻图片不能代替摄影艺术”的主张,还是李晓斌所倡导的“摄影本质还是记录”理念,这一时期的影像中所蕴含新的视觉语言,在当下看来仍充满力量。王志平1979年创作的明胶银盐作品《海上一辈子》《冬闲》《雪景》富有诗意而具有绘画性的视觉表达;李晓斌的《标签》与《耻辱柱》则以彰显时代印记的元素开启了观看历史的一扇窗。
▲ 王志平《海上一辈子》,明胶银盐,于1979年第一回四月影会“自然·社会·人”影展展出
▲ 李晓斌《标签》,1976-1986年,明胶银盐
到80年代早中期,包括西安“四方影会”和吸引大批观众的广州《人人影展》在内全国各地的影会和影展,掀起了摄影的“新潮”时期。此外“新潮”(New Wave)一词直接指涉50至60年代将现代主义引入电影的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French New Wave),其出现与80年代的“文化热”、“85美术新潮”以及文学艺术中的“信息爆炸”密切相关,二十世纪初以来的主要西方摄影风格都在80年代的中国得到重现。同时,这一时期中国社会的巨变与城市的爆破性发展,也使纪实摄影于80年代后期成为新潮运动的主流。安哥的《首届大龄青年集体婚礼上的一对广东夫妇》《每天早上推着单车走上海珠桥的人流》等作品,便是对这一时期社会景象的持续记录。拆迁场地的废墟、市场经济和西方文化的涌入、变动中的城市人口与都市生活都成为纪实摄影的常见题材。
▲ 吕楠《一个孩子的葬礼(云南)》,1993年,数字微喷
▲ 侯登科《麦客》,1982-2000年,数字微喷
东村艺术群体在北京出现后,摄影与中国行为艺术开始交汇。“新纪实摄影”的代表刘铮和荣荣等人开启挑战趋渐保守的纪实摄影,他们以一本名为《新摄影》的地下影印杂志来传播他们的“对抗”,以激进的姿态宣告新一代摄影人与摄影理念的出场。《新摄影》第三期前言如此写道:“观念进入中国摄影时,就好像尘封多年的屋子里突然开启的一扇窗户,我们可以舒服地呼吸,可以获得’新摄影’的新义。”庄辉的《公共浴室·女》、荣荣的“北京东村”系列、蒋志的《屉中物》、左小诅咒《为无名山增高一米》等作品直接或间接地映照了90年代粗粝而尖刻的行为艺术。洪磊《紫禁城的秋天》则试图从古代文化的角度挖掘影像意义,缠绕珍珠的死鸟暗喻旧权力的虚无与陨落。
▲ 刘勃麟《手机》,2012年,数字微喷
▲ 洪磊《紫禁城的秋天(太和殿东回廊)》,1997年,彩色合剂冲印
2007年至今,既构成了展览第四部分“实验性摄影机构的发展”,也是三影堂创立以来的十年历史。展览的最后一部分集中呈现了摄影师与三影堂的联系,包括阿斗、陈哲、张晋、李俊、朱岚清、陈萧伊、林博彦&黄承聪、良秀等“三影堂摄影奖”历届得主的作品。在成立十周年之际,三影堂创始人荣荣和映里接受了《艺术新闻》专访,分享亲历这段历史的感受,与观察到的变化。
《艺术新闻》专访
三影堂创始人荣荣&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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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在展览对于中国当代摄影40年的阶段划分中,第四部分为2007年至今实验性摄影机构的发展,这正好也是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成立的十年历史。当初创立三影堂时的期望是否已达到?
荣荣:我觉得很棒的一点是,我们还活着。十年后这个机构仍然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现实。它的能量完全超出我们的预期。因为我们正处于时代的十字路口,在这个特定的时间,有很多无形的力把我们推到这个位置。因为社会有这个需求,而我们正好来做了。
▲ 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
Q:三影堂对中国本土的年轻摄影师提供了很多支持,但同时也与法国阿尔勒摄影节、歌德学院以及日本的机构进行国际化的合作。
荣荣:我与映里的身份就决定了三影堂的定位。我们一开始的合作基本是依靠影像的交流,我不会说日语,她不会说中文。摄影从诞生之时起,其视觉元素就超越了语言。今天,图片也是直观的视觉,在交流上没有障碍。由于科技的发展,摄影不再是一小群人需要通过培训和学习才能掌握的技术,摄影和图像在我们的生活中已经无孔不入。21世纪是读图的时代,但我们对图片的认识还是非常欠缺,三影堂则希望给公众提供一个阅读图片的空间。
▲ 陈哲《身体/伤#005,“可承受的”系列》,2007-2010年,数字微喷
Q:本次三影堂摄影奖的获奖者良秀只有22岁,年轻摄影师的创作多元且富有活力,但是摄影研究及机构支持是否也在同步发展?
荣荣:我常说中国摄影家没有“家”。作品在创作后需要与公众分享才能够产生意义,而现在的影像创作缺乏传播。既因为影像机构的欠缺,也因为艺术行业现在对于摄影很不重视。我去过欧洲很多小镇,那里的图书馆对于影像的保护和传播都很重视。而我们缺乏对历史的尊重,缺乏对影像艺术的尊重,缺乏对影像视觉的研究、搜集和呈现。关于中国近一百年来历史的影像在哪里?关于城市变迁的影像记录也很难看到。这样的话我们对城市的文化记忆在哪里?影像应该成为一种见证。
Q:你在这段历史中观察到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映里:我们一开始做摄影奖的时候,女性摄影家的作品不多,内容的完成度也不是特别高。经过十年之后,最大的变化是,女性摄影家作品的品质变得很高,女性艺术家的创造力越来越强了,摄影奖的得主经常是女性。
荣荣:十几二十年前,中国的女性艺术家很少,女性摄影家尤其少。但近年来她们真的非常厉害。
Q:当代摄影的下一个阶段会是什么?
荣荣:这四个阶段只是一个粗的轮廓。在未来我们会做更多的个案,因为中国的摄影艺术家太多了,我们需要去挖掘。
Q:那么三影堂的下一个十年会是什么样的?
映里:在投入三影堂十年后,我们希望看到她越来越独立,有更专业的团队管理和运营,我们回归到艺术家的状态,这是我们未来的梦想。(采访、撰文/何佩莲)
中国当代摄影40年(1976-2017)——三影堂十周年特展
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 | 朝阳区草场地155A
展至8月27日
*本文图片均来自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