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洋子前不久度过了她的83岁生日。她去年在林冠艺术基金会(北京)和法国里昂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展览吸引了如潮的观众,展览将一直持续至今年7月。这位激浪派的前辈、概念艺术的先驱向《艺术新闻》回顾了半个多世纪以来经久不衰的创作历程。
▲ 小野洋子2010年夏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进行的即兴声音艺术与行为表演
艺术家、音乐人、歌手、环保主义者,以及约翰·列侬(John Lennon)的古怪遗孀声名之下的八卦小报常客,在过去半个世纪中,小野洋子以这样的多重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然而,她也在音乐、雕塑、摄影以及电影方面对其他艺术家产生过重要影响。艺术评论家克洛伊·魏玛(Chloe Wyma)在为《艺术新闻》撰文中曾写道,“作为先锋艺术的代表,小野洋子已经跻身于与后达达时期的男性代表性艺术家,包括约翰·凯奇(John Cage)、白南准(Nam June Paik)以及乔治·马森纳斯(George Maciunas)的同列。”
去年以来,小野洋子似乎前所未有地高调,一系列回顾、探讨其艺术创作和思想的展览接二连三展开。她在北京的首个回顾展于2015年11月在林冠艺术基金会开幕,开幕的首个星期就吸引了将近一万名参观者。
▲ 小野洋子去年11月在林冠艺术基金会(北京)个展《金梯子》的开幕现场
她在法国的首个博物馆回顾展“黎明之光”(Lumière de l’Aube )于今年3月在法国里昂当代艺术博物馆(Musée d’Art Contemporain de Lyon )开幕。此次展览展出了小野洋子的100件作品,不仅包括了1952年的绘画诗歌,也包括了重要装置作品《晨光》(Morning Beams,1997/2013)。
▲《晨光》,1997/2013年
艺术家小野洋子专访
小野洋子
艺术家,1933年于日本东京出生。
Q:里昂展览的联合策展人蒂埃里·拉斯拜尔(Thierry Raspail)称你的艺术“与万物都息息相关”。
A:谢谢你这样说——的确,任何事物都是相互关联的!我始终认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互相联结的,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位置。在我看来,年轻和垂老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人类之间互相残杀的原因——这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我想再展开一些:我们总是讨论男性社会和自由,然而,现实世界是由男人和女人共同组成的。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女性力量的话,对于男性社会来说是一件坏事。
Q: 这让我想到了你1972年的文章《女性化的社会》(Feminisation of Society)。
A:这是因为我们(女性)确实多少被忽略了。
Q:声音和行为艺术是你的创作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你为里昂的展览特别创建一个曲目单吗?
A:不。我其实并不清楚我究竟要为展览做些什么,当我说我知道我要做什么的时候,理论上来说,我要做的就是一件关于即兴行为艺术创作的行为艺术作品。即兴创作非常重要。我知道我自己的意图,但是我并不清楚具体将会发生什么。当表演开始时,语言就会自动消退。
我将展览称为“黎明之光”,因为这个展览是关于起点的。你看,日出就是开始。展览中还有一个名叫《光屋》(Lumière Room)的作品,这是一件我一直想做,但从未有机会实现的作品。这件作品看上去像一个房间;房间四壁虽然不是透明的,但是看上却去像纸一样。观众并不能看到房间的内部,但是却可以感受到影子的存在。当有人进入房间时,他们进入了一个袋子。在房间内部,来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强光照射。这些光源将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模仿一年365天的样子。你在这个袋装的空间里,沐浴在光中。
当今世界由于信息技术而发展迅猛,但是从哲学角度讲,无论我们是在一分钟内走过365天,还是要经历100年,这都取决于我们的大脑。
▲《光屋》,局部,1966/2003年
Q:所以你是在重新探索一个早先的概念吗?
A:这和一件我在1965、1966年左右创作的(未命名的)作品很像。当时那件作品不叫《光》,因为那件作品还处于非常初期的阶段。后来我意识到我当时没有往科学方面去想。但是大概在一年前左右,美国科学家开始探讨强光对于人类大脑的影响以及对于世界的改变。然后我就开始想:我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我一直以为这个想法并不能被具体实现出来。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诗意的概念。
Q:你一直都很喜欢科学。你是电脑或是科技的粉丝吗?
A:我很喜欢电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喜欢创作新形式的音乐、艺术、诗歌和影像。我始终认为,如果你不能创作新形式的话,你最终会消亡。我希望能够一直保持创作,并通过创作拥抱人生。当你进行即兴创作时,你就会走向未知。不停滞在某一点才能使人进步。这是生命的形式,而不是死亡。
▲《平衡》(Balance Piece),意大利罗马当代艺术博物馆(MACRO)展览“透明,艺术为再生能源”现场,2010年
Q:《葡萄柚》(Grapefruit)是你1964年自行出版的册子,里面包含了超过150个“指令”。现在读起来,这些文字很像推特上的推文。
A:我认为这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每进行一个创作,我都希望它能和前一个有些许不同,并因而转变成一种新形式。在我看来,社交网络也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指令绘画(Instruction Paintings,指小野洋子自1961年开始创作的指令系列)通过仅仅给人以耳语而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发展。对于我来说,这就像一种新的形式一样。
Q:宗教也对你产生了重要的作用。当你创作《切片》(Cut Piece),你说这是一种佛教层面的“给予”。
A:当我刚刚开始做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吓人,因为你存在在自身之中。你可以说这是佛教或基督教的影响,或者无论什么其他方面的影响。但是这都只是字面意义而已。
▲《切片》(Cut Piece),1965年
Q: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你越发调皮了。
A:这是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很调皮的。这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调皮和严肃、严肃和调皮,两者总是同时存在。
Q:这在艺术创作中很难实现。
A:不,你不会去试图实现它。你要去探寻。不要去想“我要把这个弄得严肃一点;我要把这个弄得有意思一点”。这样的话你永远不会成功。
Q:你是否总会回想自己是怎样在二战中的日本度过童年的?
A: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那时,我每天都没日没夜地画画。结果是我并没有预料到的——没有一幅画是一样的;每一幅都不同。我会去想:这个形状是怎么来的?这对我很有帮助。
Q:你觉得人们认真看待你吗?
A:我感觉自己现在强大多了;身体也比以前强壮。那天我还在想:“这就是秘诀:每天洗一次冷水浴”。冷水浴的水一定要非常冷才行。
Q:你总是这么乐观吗?
A:我们都是”鹅卵石人”(来自小野洋子2010年世界地球日的撰文《鹅卵石人》(Pebble People)。当你在海边向海里扔一两块石头时,两位科学家发现,一切落入海洋里的东西都会波及整个海洋。当你这样想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们每个人都有影响整个世界的能力。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很重要的。
Q:最后,目前你的回顾展在法国举行,你有最喜欢的法国艺术家吗?
A:在“纯粹绘画”(peinture-peinture,[pure painting])终结前,印象派在法国到达了顶峰。然而毕加索和布拉克的出现给艺术带来了小小的涟漪。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对立体主义情有独钟的原因。(采访、撰文/Gareth Harris,翻译/Laura Xue)
小野洋子:黎明之光
法国里昂当代艺术博物馆 | 展至7月10日
小野洋子:金梯子
林冠艺术基金会(北京) | 展至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