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南京四方美术馆的第三个展览“绝对收藏指南”开幕,这也是该馆首个向公众开放的馆藏展,汇集20余位风格迥异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重点体现陆寻近期所关注的收藏方向。除了近年活跃的仇晓飞、赵要、李明等中国年轻艺术家,以及王兴伟、张恩利等中国当代绘画的中坚力量外,陈佩之、傅丹、梁慧圭等人的部分重要作品首次在国内公开展出。在展览开幕之前,《艺术新闻》与四方美术馆创始人陆寻进行独家专访,从本次展览出发,为我们阐述了他对四方美术馆定位的思考,并首次披露他选择藏品的标准。
南京四方美术馆创始人、青年收藏家陆寻
“绝对收藏指南”展览海报
由美国建筑大师斯蒂文·霍尔设计的南京四方当代美术馆
Q:能为我们阐释四方美术馆在南京当代艺术中的角色吗?
A:我认为四方在南京是一个为当代艺术正名,并提升观众品味的角色。四方美术馆不是南京的第一家美术馆,但却是第一个真正注重收藏、教育与公众关系,并且具有国际视野、挑选国内外最优秀的当代艺术介绍给观众的,定位比较清晰的非营利性美术馆。
Q:有没有哪个美术馆可以作为四方美术馆的模板?
A:还好吧,但我们的项目有点像日本的直岛美术馆,他们也是和许多世界级的优秀建筑师合作,艺术收藏也是顶级的,收了很多西方和日本大师作品。直岛有很多建筑师和艺术家合作的项目,一个房子盖出来只为放一件作品,做得很极致,我觉得那是很高的模板了。但是与四方完全类似的模板是没有的,每一个项目所处的地区、时代和机遇都不太一样。
日本直岛美术馆
Q:四方美术馆的定位是什么?
A:或许我可以从我们举办的展览中阐述一下我对美术馆的一个思考过程,其实我们的展览也没有一个特别精准的定位说我们要做哪一类的艺术家。因此美术馆的第一个展览是一个高水平的综合性的国际化展览,所谓的高大上,但不失品味。
第二个展览峰回路转,为一个中国的极其另类的个案——廖国核,做了他迄今为止最完整的美术馆个展,所谓的接地气,但不失趣味。廖国核是一个特别有个性的艺术家,但过去15年几乎没有在美术馆做过个展,但是他的艺术非常棒,所以为像他一样的中国年轻艺术家做展览也是我们的定位之一。
四方当代美术馆廖国核个展中展出的绘画作品《救救绘画(米菲被穷人打倒了)》(2009年)
第三个展览我想从收藏的角度去说明一些事情,并同时推出三位在西方极其成功的亚裔艺术家Paul Chan(陈佩之)、Danh Vo(傅丹)及Haegue Yang(梁慧圭)。他们的作品和我本人的一些切身经历很有共鸣。接下来我在策划一个大中华地区以及泛华语区艺术家(包括香港、台湾、新加坡等)的群展。我认为他们有些艺术家的质量非常之高,但由于没有市场,他们会用一种特别轻便的合作式做法和全世界的艺术机制即插即用,非常之有趣。
我的收藏过程是一个探索的过程,每一个时期都有这一时期所关注的事情。因此我们美术馆的定位在不同阶段是不同的,是可以调整的。但是我有一个既定的思维方式。就像做得好的互联网公司,每家做事情的方式都不一样,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思维方式所在。
“绝对收藏指南”中展出刘瀚之作品《步行阅读留言机》(2011年)
Q:跟我们谈谈你提到的收藏框架吧。
A:我收藏的框架由很多更小的框架有机的构成。在评判不同作品的时候会使用不同的思维方式,但永远保持一个开放的态度接受艺术。欣赏画家可能可以用同一种标准,但当遇到廖国核的时候所有标准都没有用了。收藏国内的艺术家和国外的艺术家也要用不同的标准,因为市场环境不一样,如果用国外的标准去看国内的艺术家都会觉得性价比不高。收藏一些所谓的比较难收藏的作品标准也不太一样,可能相同质量的作品,那些难收藏的我会用一个更严苛的标准。收藏的时间点也很重要,关系到你能不能收到最优秀的作品。
傅丹,《约瑟夫·卡里尔博士的档案1962-1973》,2010年,24张一组
陈佩之,《培乐多》,2013 年
Q:能否给我们举些例子?
A:比如在我收藏框架里的三种类型:第一类收藏的艺术家是因为他够特别!比如说廖国核、陆扬、陈天灼;第二类是一些公认画得好的艺术家,比如说刘小东、张恩利、仇晓飞等;第三类是在价格合适时候收藏作品好的艺术家,比如国外的梁慧圭、傅丹以及国内的李明,在我收藏的时候作品价格都不贵,作品又很好。
Q:艺术家的什么因素会吸引你收藏他们的作品?你会按照年代来区分艺术家吗?
A:我不会用年代来区分艺术家,这是没有意义的。好的艺术家是贯穿年代的。我觉得评判一个好艺术家有几个方面:才华、综合素质、知识结构及品格。注意我排列这几个词的顺序,不同年代的好艺术家都有一定的共性:首先做出来的东西要好,还要一直坚持,不屈服于这个市场及所处的系统,一直寻求突破并乐在其中,保持旺盛的创造力等等。议题,媒介,形式这些都不是我考虑的问题,重点是东西好不好,有没有意思。哪怕这条路没有人走,或者这条路已经被别人走烂了,但只要你做的够好,你在坚持你在突破,那就是一个好艺术家。
这里我想做一个比较冒险的事情,那就是预测。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这是由于互联网的存在,我们每天的生活方式都在改变。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两百年前的工业革命,而艺术史也在埃菲尔铁塔建成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类历史的进程就是这样,不是一直缓缓的,它会隔一段时间由于一个核心技术的出现而产生剧变。很幸运的是我们这代人就在剧变的中心。咱们艺术史自从杜尚出现就几乎没怎么往前走,而现在以及不久的将来,艺术这个人类永恒的事业将会无法避免的做出改变,而这次改变甚至比上一次或者任何一次来的都要猛烈。我不是指那种简单的用新的技术和手段去创作的人,这次的革新会非常的深入,是整体创作思维方式的改变。作为一个收藏者或者更是观察者,对于未来的这种敏感度也许会成为一个重要的评判标准。
Q:你与画廊、艺术家是如何建立相互信任的合作机制的?
A:相互了解,理解和信任。信任很重要,藏家和艺术家、画廊之间都要有非常好的信任度才能长期合作下去。站在藏家的角度,其实每件作品得来都不容易,背后都有故事,有些真的是非常努力才能买到的。站在艺术家的角度,他愿意把作品交给藏家,所以藏家需要把作品展示给更多的人去了解。作为艺术家和画廊,他们希望可以让好的作品被能懂和能欣赏的人收藏。建立这种信任不难,只要收藏者和艺术家都对艺术有一颗虔诚的心。
Q:《绝对收藏指南》展览是一个什么样的展览?
A:这是一个关于收藏的阶段性汇报。大家可以看到我最近对什么样的艺术家、对什么样的议题感兴趣。大家看这个展览可以换一个思维方式:为什么藏家选择这张作品?这件作品好在哪里?这样的观看方式,已经不仅仅是看作品,更是看收藏者的收藏心路历程。
它绝对不是一个指南,只是一个很小的局部。它不是一个策划得很严谨的展览。在这个展览中,空间和展览是去给作品个体服务的,观者可以在一个相对轻松的环境下去重读作品以及关于它收藏的故事。很有意思的是,我通过做这个展览发现了很多自己在收藏过程中的习惯性思维,这是当你把作品都放在仓库里面的时候感觉不到的。所以它也是一个自我学习、反思、循序渐进的过程。
Q:作为最早在国内收藏傅丹、梁慧圭、陈佩之作品的藏家,能谈谈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吗?
A:傅丹与梁慧圭算是朋友了,陈佩之没有见过本人。他们三位在国际上参加过的展览历史和重要机构的收藏记录都是最顶级的,所以发现他们并不难,只要你经常看各种展览还有对他们的作品有敏感度。这里我说一下梁慧圭的故事吧。我很早就听说过她,但第一次看到作品是在2012年的卡塞尔文献展,当时她有一件百叶窗的装置,以及一个行为表演。那一届卡塞尔水平特别高,参展作品全都是精品,但梁被选中了一件装置和一件行为,可见当时她已然走红的程度。后来我花了挺长的时间寻找一件她的作品,两年后才在一个西方画廊找到机会订了她一件百叶窗的吊灯装置,可在确认销售的同一天早些时候,画廊的另一个合伙人已经卖给了一间奥地利的美术馆,是画廊合伙人之间没有沟通好。后来艺术家本人专门到南京,和我一起讨论了专门为四方美术馆委托设计一件作品的方式。艺术家提报的方案特别棒,但还是因为造价原因未能实现。而在当时我喜欢的作品基本都已经被各大美术馆收藏。很巧的是香港巴塞尔期间,在一间我从来没有交际的韩国画廊发现了她早年一件特别棒特别难得的很有代表性的百叶窗作品,因此当时没有犹豫就拿下了。这是一个挺冗长的过程,其中我有几次都很失望,觉得可能真的要和一个这么好的艺术家擦肩而过了。但结果很好,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因此梁慧圭这件作品今天能出现在四方我特别高兴。
梁慧圭,《俗世日记与无常日子》,2013年
Q:你认为新一代藏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A:中国古代很多藏家与画家像知音一样惺惺相惜,这是种很好的状态,我想回到这种状态。其实西方也一样,藏家第一代赞助艺术是因为富有,希望通过艺术赞助提升自己的品位。而藏家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可能真的对艺术是感兴趣的,比如说佩姬·古根海姆(Penny Guggenheim),肯定比她叔叔对艺术更加热爱,所以她会整天和波洛克等艺术家混在一块啊,这个是很有意思的。撰文/王纯子
关于四方美术馆
四方当代美术馆是一所专注当代艺术和建筑设计的新型私人美术馆,由青年收藏家陆寻及其父陆军共同创建。馆舍由美国建筑大师斯蒂文·霍尔(Steven Holl)设计,历经十年时间的打造,在2013年11月开幕。曾举行开馆展“歧异花园”和中国年轻艺术家廖国核个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