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古与田野”活动现场
“昨日与明日”(“Ideas of Yesterday & Tomorrow”)系列讨论的第二场对谈“旷野与考古”于9月18日在ZiWU誌屋Modern Art Academy举行,《艺术新闻》邀请吴中博物馆馆长,原上海博物馆教育部主任陈曾路和摄影艺术家塔可展开对话,通过考古学家与艺术家的视角,探寻他们走过了哪些山川,河流,残垣与故道?他们为什么着迷于发掘与搜索前人留下的物证?他们如何保存或唤醒远古的记忆?考古学家如何在文物中洞悉逝去的文明?艺术家眼中的废墟中如何绽放诗意?
“昨日与明日”(“Ideas of Yesterday & Tomorrow”)是《艺术新闻》自今年8月份开始的谈话系列,“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我们发现疫情导致了地区及国家之间的封锁,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还要被困在原来的地方,那艺术可以做什么?除了眼前的现实之外我们还会看到什么?”《艺术新闻》主编叶滢说,“我们想讨论的两个主题,朝向两个更远的时间维度,过去与未来。今天的谈话会从考古学家和艺术家的实际工作开始说起。”
重走古人路
从文本到实践的“诗山河考”
塔可《诗山河考》系列摄影作品
在对谈现场,艺术家塔可从自己早期创作的系列“诗山河考”讲起,通过考证出《诗经》曾经记述过的一些地方,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河洲,他从大量文本中出发,考证出大概有几个地方可能是当时的河洲,再实地重访并创作出自己的摄影作品。“最早的时候,我是在国外学习摄影,人置身于不同环境就会产生这样的情况,比如天天读西方艺术,再看满大街的老外,你就会对中国——你自己出生的地方、自己的文化会产生兴趣。反观以前在中国的时候,感兴趣的是西方的文化。”塔可谈到创作这一系列的原因时说道,而提到读过的“乱七八糟”的书中,最触动他的还是《诗经》。
塔可《诗山河考》系列摄影作品
“周作人曾说过《诗经》里有一些比较活泼的东西,它与其他所谓儒家经典那种板着脸的教育是不太一样的,很多都是老百姓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加上了时间沉淀出的改造,就会变得更有一种神秘感,就像一个文明的青春期。”塔可说一个文明的童年时候有很多天真的东西,这一点比较吸引他。
塔可也曾考证过秦人的发源地,“当你真的脚踏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其实更能感受到这种文明各个方面,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我们印象中的秦国尚武,身临其境就会发现其合理性,他们在这个地方就是求生存和发展,肯定会锤炼出相应的性格,内因、外因互相影响。”
塔可《诗山河考》系列摄影作品
在谈到塔可摄影作品中的山川河流、幽深洞穴,所呈现出的静谧、慢节奏之感时,塔可觉得或许与自己的性格相关:“我不太喜欢直给。一个现代人做的作品肯定很难抛开时代的感受,我会把它放在一个比较抽象的层面。比如我对这个世界的感受是一种灰度,就会把那种灰度直接放在作品里,而不会去拍那个冒烟的大烟囱,这可能是东方的一种感受方式。当然,在我看来,所谓的东方、西方,很多方式都是有共通点的,并不必要特别拿出来讲。”
考古学科的思维方式
从地方博物馆建设到市民考古
吴中博物馆
艺术家塔可对古籍记载地点的考证与重访,在不知不觉间走入了考古学科的领域,另一位对谈嘉宾陈曾路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系,2003年至2019年任职于上海博物馆,2019年起任吴中博物馆馆长。在这样的专业背景下,他将考古看作一个“需要体力和脑力高度统一的学科……考据是一个智力性的过程,从搜集材料、做排比到甄别,同时又离不开身体,如果你没有一个特别好的身体其实没法去做考古这个工作……”
在今年高考季的热点话题中,是否应该选择攻读考古专业也一度引来热议,陈曾路觉得重要的是考古的思维方式:“塔可的创作就是一种很典型的考古思维方式,如何将材料串联、印证,过去的基础上往前再走一步,这些工作不分中外,也不论古今。走到今天,我们更要往回看,寻找一个良机,对于自己的这种认知更为透彻,然后才可以坚定、有力、更健康地往前去走。”
吴中博物馆藏鹦鹉首拱形玉饰——春秋
在谈到吴中博物馆馆长这个新身份的时候,陈曾路说:“中国有五千余家博物馆,但大家只着眼于前十五家,其他则搞不清楚。但要体现一个国家的博物馆真实水平,正是依靠后面的四千九百八十五家,也是文化的真正实力和核心竞争力之所在。”在他看来,国外的一些博物馆体量虽小却颇具特色,这正是我们同样所需要的。
《上海市民考古手册》,上海博物馆编,北京大学出版社(北京)2014年出版
活动现场,一本导览读物——《上海市民考古手册》引起了许多观众的兴趣,这是2014年上海博物馆配合年度大展“上海考古展”而出版的,由郭青生和陈曾路策划,旨在向上海市民提供可参与的方式,从而了解上海历史文明发展轨迹与考古现状。陈曾路表示,这本书同样体现了考古学的方法论问题:“中国考古主要用类型学和地层学,但是市民考古不同,它会把每个人的视角放得很小,你可能会关注你的家庭。观察你家的床单,发现床单很有意思。你把床单作为一个序列,从那个五十年前的床单到现在的床单能够看出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你能够用这种历史的方法去沟通古今,能够做一些这样的演绎。实际上我们很多艺术家也是在这么做的。”
考古学家与艺术家
对穿越的想象
在本场“旷古与田野”谈话的最后,让我们与艺术家塔可和吴中博物馆馆长陈曾路一起回到《诗经》所写的那个时代。塔可从自己工作的角度出发,选择了《诗经》产生的时代。陈曾路从学者角度做出了相似的选择。“春秋是一个能令我生发出幻想的时期,思想上,百家争鸣是有很多丰富的可能性,艺术上也是有意思的。如果从生活角度来幻想的话,我倾向于晚明的苏州地区,因为一直很喜欢文震亨的《长物志》。”塔可说。
“我很想回到春秋战国去看一看,有吴、越、楚等七国之分,当时的文化心理延续下来,对我们现在的一些思维和行为方式都有影响,漫长的历史并没有将其磨灭掉,这个很有意思。往后一点讲的话,我倒是蛮想回到乾隆这个时代,当时的中国是一个亚洲帝国,商业繁荣、人文鼎盛,当然同时也有它压抑的一面。”陈曾路想知道学者在历史强盛时期,又会怎样排解这种压力,怎么在盛世中找到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一首北京的古筝音乐家常静带来的乐曲声中,在2020年剧变的现实之中,这样一场跨领域的交流拉开时间的维度,重新回到文明的原点,让人们再度审视并思考着自己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撰文/顾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