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tallation view, JR and LOT-EK, The Chronicles of New York City/Triangle STACK #2, 2020. Domino Park, Brooklyn. © JR-ART.NET (Photo: Marc Azoulay)
山鲁佐德在《天方夜谭》中讲述了一千零一个故事，而法国艺术家JR 则在他的《纽约纪事（the Chroinicles of New York City）》中记录了1128位纽约市民的个人故事。从2018年5月开始，JR及其团队驾驶着卡车便携工作室，花费数月时间穿越纽约的五个行政区，在大街上拍摄人物，并为每个人录制音频。“当我参观卢浮宫的时候，总幻想着点击一下画面就能听到画中人的故事”，JR说道。他将这一幻想应用到自己这幅作品当中：观众可以通过手机APP聆听画面中任意一个人的讲述——可能是一件当天做的琐事，也可能是一段独家人生回忆。
JR, The Chronicles of New York City, 2018– 19 (detail). © JR-ART.NET
这件《纽约纪事》是目前于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展出的“ JR：编年史（JR: Chronicles）”的中心作品之一，它不仅在美术馆展厅内展出，同时也以高6.4米、宽9.7米的巨型壁画形式出现于威廉斯堡多米诺公园的室外墙面。作为JR 于北美的首次大型个展，展览通过壁画、摄影、视频、电影和透景画等媒介，展现了艺术家从青少年时期在巴黎的涂鸦到他在世界各地的城市建筑上近20年的艺术创作，包括“面对面”（2007）、“英雄女性”（2009）、“28毫米，一代人的肖像”（2013）等。
JR: Chronicles, exhibition view, 2019
艺术在街头：城市是最大的美术馆
本次展览以美术馆展厅为主对JR的作品进行了展示，而实际上，他的作品在绝大多数时间展示于城市和乡村的公共空间。JR 从13岁就开始用化名Face 3 创作涂鸦，和其他街头艺术家一样，他的作品漫布在巴黎的墙面、屋顶和地铁等这些异于画廊、美术馆的城市角落。2000年，他在巴黎地铁中捡到一部相机，从此开始拍摄他和其他街头艺术家的涂鸦，并把照片张贴到墙上并画上画框，创造了《人行道美术馆》系列。“城市里的墙面就是全世界最大的美术馆！” JR 感叹道。
JR, 28 Millimeters, Portrait d’une generation: Christoph, Paris, 5ème arrondissement, 2004. Installation image. Wheat-paste posters on building. © JR-ART.NET
这一创作方式延续到了JR 随后的作品系列之中。2007年，JR 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地区开展了“面对面”项目，艺术家团队分别在两地拍摄了本地居民，制成巨幅肖像后张贴在闹市区隔离墙的两侧。JR 将同一种职业的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的肖像混合张贴在一起，而有趣之处在于，驻足观看的居民几乎分不清哪些人属于自己的族群。“贴一张照片只需要胶水和纸，人们可以撕了它，在上面乱涂乱画，照片本身也经不起风雨洗礼，但四年过去后，大部分肖像仍然保持在那里”，JR 在2011年的TED演讲中谈到，“路人就是街头美术馆的策展人。”
JR, 28 Millimètres, Face 2 Face, 2007. Gelatin silver photograph. © JR-ART.NET
不满足于在街头办“照片展”，JR 想在这条“街头艺术之路”上走得更远，他准备去那些没有美术馆的地方看看。当他来到发展中国家和地区，JR 发现虽然女性在生活中起到支柱一般的作用，但几乎都是由男性掌权，他因此筹划了“英雄女性”项目。“我们想做一个歌颂女性的项目，让男人来张贴女人的肖像，以此进行歌颂”，JR 说道。他在多个地区开展了这个项目，其中之一就是巴西的里约热内卢。
JR, 28 Millimeters, Women Are Heroes, Eyes on Bricks, New Delhi, India, 2009.Color lithograph. © JR-ART.NET
2008年，在巴西最古老的棚户区普罗维登西亚，三个孩子因为没带学生证件而被军方押送到敌对棚户区，接着在那里被剁成了肉块。这一事件促使JR 来到里约热内卢，在普罗维登西亚的大广场上见到了三个遇害孩子的家人和朋友，和他们聊天并建立了联系。这个举措为他接下来的摄影创作除去了障碍：在这片曾三次拒绝Google 地图取景的棚户区，居民却同意JR 在这里进行拍摄。他在三个孩子被抓走的阶梯上张贴了其中一个孩子的祖母肖像。“非法交易、冲突交火在这段阶梯上屡屡发生，但那里的每个人都理解我们所做的，后来，我们将整个区域都贴满了照片”，JR 说道。
JR, 28 Millimeters, Women Are Heroes, Action dans la Favela Morro da Providência, Stairs, a Few Days Later, Rio de Janeiro, Brazil, 2008. Color lithograph. © JR-ART.NET
艺术能改变世界吗？
JR 的项目不仅将艺术从固有的展示体系中解放出来，打破画廊和美术馆的边界，它们还通过与当地居民的深度联接获得了蓬勃的生命力，有些项目改善了居民的生活环境，有些则切实推动了当地社会的某些改变。在普罗维登西亚棚户区的项目完成后，很多媒体发现这片区域的变化，纷纷想了解具体的情况，而唯一收集信息的方式就是走访当地的妇女，从她们口中得知项目的信息，从而建构了一座将媒体与当地妇女链接起来的桥梁。
JR, 28 Millimètres, Women Are Heroes, Action dans la Favela Morro da Providência, Favela de Jour, Rio de Janeiro, 2008. Installation image. Wheat-pasted posters on buildings. © JR- ART.NET
在考察过非洲最大的贫民窟之一——肯尼亚基贝拉当地居民的生活状况后，JR 选择了聚乙烯（而不是以往使用的纸）作为创作材料，他和他的团队将当地妇女的双眸打印在聚乙烯上，然后将它铺在屋顶上，从而为房屋增加了一层防雨材料——艺术变得实用了。甚至其中的一户人家在几年后搬家时还不忘记带上属于他家的那片“艺术雨衣”。
JR, 28 Millimeters, Women Are Heroes, Bus in Sierra-Leone, Bo City, Sierra Leone, 2008.Color lithograph. © JR- ART.NET
不只是JR，当艺术家将人文关怀赋予社会现实问题，总能够以不同角度、在不同层面上发挥艺术的效用，作用于真实的世界。针对全球气候变暖、冰川融化问题，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从2014年起先后在丹麦哥本哈根、巴黎先贤祠和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等地放置由巨大冰块组成的“冰钟”，在冰块逐渐消融的过程中将抽象问题实体化，促使联合国气候峰会以及公众对气候变化采取行动。在他的另一个项目“小太阳”中，艺术家团队设计的小型便携太阳能灯让全球两百万没有电源的人在黑夜中获得光线。
“Ice Watch” on display in front of the Pantheon in Paris on December 3, 2015
自从1985年组建以来，“游击队女孩”（Guerrilla Girls）在三十年以来始终保持活跃，以多种方式揭露艺术行业中的男性至上主义并力图推翻画廊、美术馆对女性艺术家的歧视。其1989年创作的作品《女人一定要裸体才能进入大都会博物馆吗？》曾揭露：美术馆中的作品由女性艺术家创作的不足5％，但作品画面上85％的裸体是女性。她们收集了各大画廊旗下艺术家中女性艺术家所占比例，将这些数据印在巨幅海报上并张贴在纽约重要的画廊橱窗上，以切身的实际行动推动女权主义在艺术行业和世界范围的进步。
Guerrilla Girls, How Many Women and One-Person Exhibitions at NYC Museums Last Year?1985
正如JR 所言：“艺术本不是用来改变世界的，它不能改变物质，但却能改变精神。艺术可以改变我们观察世界的角度，让人们产生共鸣和联想。实际上，恰恰是艺术不能改变事物的这一属性，让它能够以一个中立的立场介入各种沟通与对话，艺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改变世界。”（撰文／千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