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水和大风中,贴着威尼斯双年展海报的船斜靠在岸边© 2019 Shutterstock
4天后闭幕的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有着不平静的结尾。受11月12日起的洪灾影响,塞浦路斯、古巴、伊朗、伊拉克、罗马尼亚和叙利亚6个威尼斯双年展国家馆提前关闭,部分在威尼斯古城中心的双年展活动也被取消。威尼斯双年展主场之一绿城花园(Giardini)靠潟湖一侧的挡土墙损毁,所幸双年展主场绿城花园和军械库(Arsenale)内的艺术作品暂无受损。
里阿尔托桥旁淌水前行的人们© 2019 Shutterstock
威尼斯遭遇了自1966年大洪水以来最严重的洪灾,过去一周里威尼斯城内的最高水位超过平均海平面187厘米,80%的城市没入水中。城中房屋、旅馆和商店受到严重破坏。水上巴士(Vaporetti)失灵,而浮码头、威尼斯尖舟“贡多拉”以及摩托艇被大风和海浪吹离了停泊处。
洪水涌进了圣马可广场,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圣马可大教堂的教堂地下室水淹到了110厘米的高度,图片来源:REUTERS
处于威尼斯城地势最低处的圣马可广场(Piazza San Marco)上,人们涉水前行。而圣马可大教堂(Basilica of San Marco)的教堂地下室水淹到了110厘米的高度,有着中世纪马赛克和大理石的教堂入口水深也达70厘米。如今这座有着约1200年历史的教堂每年要遭受大约60次大大小小的水灾。此外,国际现代艺术美术馆(Galleria Internazionale di Art Moderna)所在地佩萨罗宫(Ca’Pesaro)发生了一起电气短路引起的火灾,所幸美术馆的展品与藏品幸免于难。
洪水之中,看似平静的圣马可大教堂夜景,图片来源:AFP
尽管威尼斯主要博物馆和双年展主场馆内的艺术品暂无损毁,浸泡在海水里的城市建筑的危机日益加深。
失灵的“摩西工程”
由118座小岛组成的威尼斯,位于亚得里亚海北端的威尼斯潟湖内。泥沙沉积形成的沙洲将威尼斯所在的海湾与海洋隔开,演变形成的湖泊称为潟湖。天文潮汐和一股强烈的东南风合力形成风暴潮,将亚得里亚海的海水推进了封闭的潟湖,引发了此次威尼斯城的洪水。每小时100公里的大风加上圣马克广场周围的一场小龙卷风加剧了灾情。
亚得里亚海进入威尼斯潟湖的3处入口,图片来源:Mose Project
威尼斯理应有抵御风暴和洪水的屏障。自2003年开始,威尼斯开始在亚得里亚海进入威尼斯潟湖的3处入口设立移动防洪屏障。这项被称为“摩西工程”(Mose Project)的水利项目在3个入口各设立数十扇中空的钢闸门,通过铰链与沉入潟湖底部的混凝土基座连接。水位正常时,钢闸门保持在潟湖底部;当水位上升,钢闸门会在压力作用下升起以阻挡海水。
移动防洪屏障,图片来源:Mose Project
该工程本应在2011年完成,而如今官方将其竣工日期延后至2021年12月。今年6月,有消息称工程已完工了80%。但在10月底,建造团队在威尼斯潟湖入口之一的马拉莫科(Malamocco)对中空的钢闸门进行升降测试时,海水灌入输送管道后,管道出现异常振动的现象,测试不得不就此终止。
移动防洪屏障工作原理,图片来源:Mose Project
2014年一场巨大的腐败丑闻导致负责建造“摩西工程”的数间建筑公司高层管理人员被免职。工程由此陷入了漫长的停滞期,导致已完工的部分移动防洪屏障也未得到维护。
防洪屏障的铰链原本被认为有100年的使用寿命,然而现实是,政府指定的项目监督机构Proveditorato发现,在原本认为是防水的密封沉箱内,盐分和潮湿使铰链严重受损,在水下不到10年已锈迹斑斑。此外,位于潟湖底部的混凝土基座也被发现有漏水的情况。因此建造团队必须为项目更换零件,用更好的材料和防锈措施。仅此项修复工作就估计需要10年时间,耗资3400万欧元。如今政府认命监督“摩西工程”建造和成本的专员认为维护防洪屏障每年的开支大约需要8000万,是此前预估的2倍,未来什么团体负责其运营和维护,至今官方还没有计划。
威尼斯潟湖入口之一的马拉莫科(Malamocco),图片来源:Mose Project
“摩西工程”如今已花费60亿欧元,其中约三分之一或因卷入腐败操作而不知去向,意大利的纳税人面对的似乎是一张无底洞般的账单。据目前估计,该工程最终将耗资80亿欧元。然而,问题在于人们似乎普遍对最新的竣工时间,对工程项目本身,对指导工程的管理层,对既未能促使工程尽快竣工,也无法保证提供必要资金的政府都失去了信心。
威尼斯的噩梦:海平面上升与解决问题的僵局
完工后的“摩西工程”能替威尼斯城抵御高出海平面3米的特大洪水,但它仍无法轻易地将这座城从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的现实与噩梦中解救出来。
迷雾笼罩着威尼斯© Sinziana Susa
2018年,德国基尔大学(University of Kiel)研究团队在《自然》(Nature)杂志上发表的研究报告显示,地中海周围82%的世界遗产面临洪水或侵蚀的危险。而威尼斯所受海平面上升的影响和侵蚀的影响均被列为最高风险类别。
1871年,威尼斯海关大楼观察站(Punta della Salute observatory)定下了测量威尼斯水位的海平面基准。如今威尼斯城市的水位已较彼时上升30厘米。按当年订立的标准,水位超过基准80厘米即意味着洪水来临。2018年,威尼斯经历了有水位记录以来首次一周内水位3次超过海平面1.5米。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报告预计,到本世纪末,每当高水位出现,威尼斯就会发生洪水,而在2100年洪水来时,威尼斯市内的水位将高于海平面2.5米。与此同时,每一次退潮,威尼斯潟湖都在向亚得里亚海流失泥沙,因而受侵蚀的影响也十分严峻。
洪水之中的威尼斯,图片来源:phys.org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2011年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就强调了持续威胁威尼斯生存的危机,但这并未促成国际及意大利国内有效的行动。11月15日,在办公场所被洪水淹没前几分钟,威尼托地区议会否决了一项应对气候变化的计划。而在另一方面,气候变化科学家的工作领域与文化遗产界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鸿沟,急需一股能将二者连接的力量。
决策者与专业人士之余,《全球变暖1.5摄氏度特别报告》2009至2013年的数据显示,文化遗产地是游客和旅游业的“蜜罐”,人们到访文化遗产地的碳足迹从39亿吨增加到45亿吨,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8%。威尼斯的居住人口从1951年的17.5万降至如今5.5万,但每年接纳游客人数达2200万。
由此可见,威尼斯的命运与市民、游客、城市管理者、防洪屏障制造商、气候变化领域专家与文化遗产的代表都有着紧密关联。(撰文/Anna Somers Cocks,编译/童亚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