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苏富比拍卖行的董事会主席多梅尼科·德·索尔（Domenico De Sole，右二）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敲开盘钟，表示对拍卖行275 周年的纪念。（美联社照片/Richard Drew档案）
2019年3月11日，苏富比迎来275岁生日。就在三个月后，6月17日，苏富比（NYSE：BID）被法国电信巨头帕特里克·德拉希（Patrick Drahi）的公司Bidfair USA以37亿美元的价格收购。连续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31年后，苏富比结束上市公司的身份，重归私有化。
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拍卖行——苏富比的未来将何去何从引来多方关注，回望其275年的历程，在前200年的历史当中，一直以印刷品和手稿的拍卖最为世人称道。而获得国际古董和艺术品市场上今日渐渐确立的地位，得益于一系列开创性的第一次和创新，这些创新不仅改变了该公司，也改变了整个行业。要实现这些，1958年至1980年间时任苏富比主席的彼得·威尔逊（Peter Wilson,1913-1984）功不可没。
现代拍卖的开创者彼得·威尔逊
1958年至1980年间时任苏富比主席的彼得·威尔逊（Peter Wilson,1913-1984），图片来源：Sotheby’s
将货币汇率板和卫星线路引入拍卖，并开创公开预售估价、电话竞价、大型夜场拍卖、最低价格担保、艺术品销售统计等一系列手段，以及艺术品收购等商业举措都是由威尔逊首开先河。
1962年萨默塞特毛姆拍卖会预览，布鲁斯·查特温，米歇尔·施特劳斯，凯瑟琳·麦克林和大卫·纳什（从左至右），图片来源：Sotheby’s
最重要的是，他深刻理解艺术并洞悉其可销售性。于1957年至1990年间负责苏富比版画和素描部门的理查德·戴（Richard Day）曾向威尔逊发问——版画作品有销售价值吗？威尔逊回答，人们总是倾向于先出售自己较不重要的财产，而这些财产通常是版画作品，由此你可以逐渐接触到他们主要的素描和绘画收藏。
至于他的管理风格，至少可以说是非正统的。于1969年至1987年在苏富比工作的马克·布隆多（MarcBlondeau）如此回忆在威尔逊法国南部家中进行的一次会议：“苏富比的欧洲代表们站在超大的不规则游泳池里，脖子以下都在水里。威尔逊以他的身高优势耸立在我们之中，水只漫到他的腰间。我们就在那里讨论苏富比在欧洲的未来。”
《苏富比艺术大师》（Sotheby’s Maestro），图片来源：Sotheby’s
这些片段来自于那些熟识他的人的回忆，被编写进于近期由苏富比出版的《苏富比艺术大师》（Sotheby’s Maestro）一书中。这些回忆并不等同于全部事实，但它们拼凑出的画面却比脚注详实的历史更为生动，并闪耀着人们对他的敬仰之情。
让苏富比从低调拍卖行转变为行业领导者
威尔逊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华盛顿担任情报员，这极大帮助了苏富比在1964年收购纽约帕克勃内画廊（Parke-Bernet）后在美国建立关系，而它的竞争对手佳士得直到1977年才在纽约设立办事处。威尔逊在美国的经历亦成为一段神话的起源（这似乎也只是一个神话）——人们猜测他是英国双重间谍组织中的“第五人”，艺术史家安东尼·布朗特（Anthony Blunt）也是该组织成员之一。其原因在于威尔逊通晓多种语言，他四海为家、性取向模糊、精于算计、行事隐秘，并且对自己有绝对的掌握，完美契合了人们对于一名高智商反英雄形象的浪漫想象。
20世纪中期麦迪逊大街980号帕克勃内画廊（Parke-Bernet），图片来源：Sotheby’s
在他的执掌下，苏富比从一家以对稀有书籍的专业知识而闻名的低调拍卖行转变为行业领导者。1950年代后期，由于法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拍卖销售额征税7%，伦敦接替巴黎成为了艺术市场的中心，而威尔逊无疑是这一过程中的关键人物。
佳士得凭借其传统中与历史收藏的优势联系而得以发展。1950年代曾在苏富比任职的克利福德·亨德森（Clifford Henderson）对此表示：“这本应是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但事实并非如此。佳士得前主席乔·弗洛伊德（Joe Floyd）多年后告诉我，他们在1959年甚至不得不通过卖书来支付员工薪酬，他当时以为一切都完了。佳士得花了20多年时间才迎头赶上。”
1958年10月，苏富比主席兼拍卖师彼得·威尔逊（Peter Wilson）拍卖雅各布·戈尔德施密特（Jakob Goldschmidt）的七幅画作。这次拍卖把印象派市场推向了一个新的领域
而导致这一情形的转折点，为苏富比于1958年进行的雅各布·戈尔德施密特（Jakob Goldschmidt）专场拍卖，当场七件印象派名画共拍出了78.1万英镑高价。这位纽约投资银行家曾有意与佳士得合作，但后者并未看出个中价值。而威尔逊成功地将史上第一场晚礼服夜场拍卖变为公关和金融的双重胜利。为了壮大声势，他与当时位于邦德街另一侧的家具经销商Partridge举行了联合酒会。
正是在这次拍卖会上，威尔逊开创了最低价格担保制度，以保证在拍卖未达底价的情况下，能让约翰·埃勒曼爵士（Sir John Ellerman）等百万富翁来排队购买作品。到了1972年，佩雷格林·波伦提出应更多地利用担保手段以扩大业务——最终竞价高出最低价格担保越多，苏富比便能获得更高的分红。
1977年门特莫尔（Mentmore）拍卖
威尔逊的另一项重大成就，是他确保了1977年门特莫尔（Mentmore）拍卖的进行。该场拍卖不仅使苏富比成为在佳士得之外出售历史收藏的可靠选择，更促进了对于该遗迹的保护体系的完善。这所由罗斯柴尔德家族修建的巨型府邸曾属于罗斯伯里伯爵五世，由于政府对于以200万英镑的价格买下这座宅邸以及其中的家具和艺术品犹豫不决，威尔逊说服其所有者将家具及艺术品进行拍卖，从而获得更高的收益。威尔逊照例将这次拍卖变成了一场国际盛事，并最终拍出了600万英镑高价。
成也萧何败萧何
1970年11月，帕克勃内（Parke-Bernet）拍卖会上的潜在竞标者。照片由FRED W. MCDARRAH/GETTY IMAGES拍摄
“艺术界中，毕加索是驰誉最甚的画家，彼得·威尔逊则是最具影响力之人，”1950年代末至1980年代伦敦与纽约苏富比资深成员佩雷格林·波伦（Peregrine Pollen）如此评价道。
这位善于用人的“伯乐”，也曾聘用过许多既聪明又帅气的年轻人。威尔逊知道如何给予这些年轻人足够的自主权以发挥创造力，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对规则的无视。然而，威尔逊做不到的是分享自己的权力。他带着自己的小集团管理公司，常常在不询问董事会意见的情况下做出重大决定。1959年至1972年间苏富比艺术部门负责人霍华德·里基茨（Howard Ricketts）表示，在1969年白银价格暴跌之后，苏富比面临透支限额并不得不催促客户付清账单。威尔逊开始与米歇尔·施特劳斯一起，从法国艺术品经销商斯蒂芬·希金斯（Stephen Higgins）处秘密购买印象派画作，然后在伦敦出售。直到大量作品未能售出，他的行为才最终被发现。威尔逊通过了公司的内部调查，却失去了董事会的信任。
1973年，彼得·威尔逊（右）在悉尼歌剧院的展览厅
无论如何，到了1970年代末，他已经将苏富比发展到了无法继续非正式运营状态的程度。1980年，他辞去主席一职。令人遗憾的是，尽管他仍将苏富比的利益放在心上并积极为其争取业务，但一些前同事却认为他干涉公司事务。在一段混乱的过渡期后，苏富比最终被掌握在大多数美国投资者的手中，由商人经营至今。
自1925年起就在英国库克街成立梅耶画廊的詹姆斯·梅耶（James Mayor）说：“有两个伟大的英国机构都是由他们的创始人创造和摧毁的——玛格丽特·撒切尔（Maggie Thatcher）的保守党和彼得·威尔逊（Peter Wilson,1913-1984）的苏富比。他们俩都没想过找一个继任者。”（撰文/安娜·萨默斯·科克斯（Anna Somers Cocks），《艺术新闻》国际版创始主编，U. Allemandi & Co.出版集团主席，翻译/何佩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