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美国博物馆界的中国书画修复领域一直处于捉襟见肘的状况。当前,全美国仅有四位技术精湛的高级博物馆修复员从事中国书画修复的工作。他们全部都出生在中国,并于1970年代在中国北京或者上海接受了培训。当时,中国的学术与艺术领域在改革开放后重新回暖。这些高级修复员都已经年届五十,然而却没有年轻的修复员来继承他们的衣钵。直到近期,来自安德鲁·W·麦伦基金会(AndrewW. Mellon Foundation)、斯塔尔基金会(Starr Foundation)和其他慈善机构等的大额捐赠将改变这一境况。
“实际上,没有40几岁的人,没有30几岁的人,更没有20几岁的人接受相关的培养。”隶属华盛顿史密森尼学会的弗瑞尔美术馆(The Freer Gallery of Art)和赛克勒博物馆(The Arthur M. Sackler Gallery)的东亚绘画修复部管理者安德鲁·黑尔(Andrew Hare)说道,“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除非我们立刻开始培训人才,否则这古老的修复技术在美国将迎来巨大的断层和割裂,我们有可能会失去所有的相关知识与经验总结。”
弗瑞尔美术馆/赛克勒博物馆的中国书画修复师顾祥妹(左)与詹雅雯(Grace Jan)
随着现在的高级修复员逐渐接近退休年龄,资金投入到了新人的培养环节,以确保满足弗瑞尔美术馆/赛克勒博物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波士顿美术馆和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所藏大量中国藏品的修复需求。
原加州亨廷顿图书馆中国庭园(流芳园)策展人李关德霞(左)及其丈夫向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捐赠150万美元,2018年7月,成立李氏夫妇中国绘画保存修复中心(The June and Simon K. C. Li Center for Chinese Painting Conservation)
安德鲁·W·麦伦基金会(Andrew W. Mellon Foundation)、斯塔尔基金会(Starr Foundation)和其他慈善机构在保护这项遗产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去年7月,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宣布收到了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对夫妇:原加州亨廷顿图书馆中国庭园(流芳园)策展人李关德霞及其丈夫的150万美元的捐赠。该捐赠连同麦伦基金会的150万美元的捐赠将用于建立中国书画修复中心。受益于麦伦基金会的支持,博物馆于2014年新雇佣的中国绘画修复员得到了来自北京和上海的高级修复员们在六个月的时间里交替指导。
上海博物馆专家诸品芳(左)与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萧依霞正在处理唐卡。(摄影/巫伊婷),图片来源:clevelandart.org
西雅图艺术博物馆正在募集250万美元,以获得麦伦基金会350万美元的后续捐赠,最终建立一所亚洲绘画修复中心。该机构的愿景是博物馆将通过修复来自美国西部的其他机构的绘画藏品来分享它的技术。
西雅图艺术博物馆
从2011年到2017年,来自麦伦基金会共计1120万美元的捐赠“带来了巨大的改变”。黑尔说:“它们毫无疑问改变了这个领域的状况。”
然而修复知识的源头仍然依赖于聘请来自中国的修复员。没有一家美国的艺术修复研究生项目提供修复中国书画的培训。而对于年轻的美国一代来说,这一选择也极具挑战性,因为它意味着需要前往北京或上海师从高级修复员接受长达十年的培训。
温特图尔/特拉华大学的艺术保护项目,图为对东亚绘画的护理和安全处理,图片来源:conservators-converse.org
书画修复,没有捷径
“在我看来情况非常严峻。”波士顿美术馆的亚洲修复部门总管杰基·埃尔加(Jacki Elgar)说道,“这里没有捷径。你需要去了解你所经手的画作之后,才能有能力着手去修复它。但是这种经验和知识对于一个生活在美国的人是非常难以掌握的。”
弗瑞尔美术馆/赛克勒博物馆的中国书画修复师詹雅雯(Grace Jan)正在修复一件绢本作品,图片来源:mcclatchydc.com
修复员们必须学会熟练处理传统中国书画的载体:轻薄而脆弱的纸或绢。他们必须习惯于多种书画样式,包括立轴、手卷、册页等。每一项都有它们自己的一套修复流程需要学习。
“比如一件已经有了上百年历史的卷轴,它被打开与卷回过上千次。”黑尔说道,“那么它上面必然会有一些撕毁的部分,一些褶皱,和一些龟裂的颜料并从表面脱落。这都是我们需要应对的一些非常常见的问题。”
弗瑞尔美术馆/赛克勒博物馆的东亚绘画修复部管理者安德鲁·黑尔(Andrew Hare)在洛杉矶艺术博物馆的一个工作坊,图片来源:lacma.org
随着项目的发展,美国各博物馆的修复员们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在工作坊遇到时会互相分享技术与遇到的挑战。“我们在一起工作,并且希望每一个身处这个领域的人都获得成功。”在弗瑞尔美术馆/赛克勒博物馆工作的中国绘画修复员格蕾丝·简(Grace Jan)说道。
格蕾丝是一位美国本土出生的博物馆修复员,她选择这一领域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她毕业于纽约大学美术学院修复中心,在那里没有人掌握中国绘画的修复知识,于是她后来选择进修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波士顿博物馆。
在弗瑞尔美术馆/赛克勒博物馆东亚绘画保护工作室中,一幅待修复的中国明代黄河地图,图片来源:mcclatchydc.com
中美的两种修复理念
2007年,Valentina Marabini和Grace Jan与诸品芳(从左至右)在上海博物馆,图片来源:conservators-converse.org
在中国,简说:“修复员、科学家和历史学家是分开的。”修复员被当作学徒一样只学习如何修复画作。在美国,修复员还需要学习艺术史和材料科学分析技术。
这体现了“两种教学理念”。简说道,“前者被训练得如此娴熟,对他们来说修复工作易如反掌。后者的道路则更加方法论,你需要做研究,你需要去分析。我落在这两种理念之间。我想要把自己的技术训练得炉火纯青,同时我也想要理解绘画,来决定怎样的修复是它需要的,而不是仅仅让它看上去不错。”
修复人员正在华盛顿特区弗瑞尔赛克勒博物馆进行中国古画修复,图片来源:THE ART NEWSPAPER
简说在中国修复员更倾向于彻底修整一幅画而不是仅仅做一些小小的修补稳定工作。埃尔加同意简的观察结果。她说在中国修复员面对画作上的小洞,例如脸上的眼睛,更倾向于采取补绘策略。“(在美国)我们会从背面用原本的材料填补它。”她说,“但是我们不会重新画上眼睛。但是在中国,我相信他们会尝试去重现原本的眼睛。”
当前,埃尔加选择重新回归传统的中国书画修复技艺。对此,她表示,传统的技艺在中国和日本依然流传的原因是它们的确发挥了恰当的作用。(撰文/Nancy Kenney 译/娄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