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在2017年全球重要的艺术发生地中，雅典是最新的一站。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documenta 14）于4月8日在希腊首都开幕，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艺术家在这里带来表演艺术、行为艺术、声音装置艺术和文字艺术，展览的核心即在“当下令人失望且险恶的官方政治环境”中打破人们的固有观点，巴塞尔美术馆（Kunstmuseum Basel）前任馆长、本届卡塞尔文献展艺术总监亚当·希姆奇克（Adam Szymczyk）在不久前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

▲ 2017年第十四届卡塞尔文献展策展团队，照片前排左二为总策展人波兰籍策展人和艺术评论家亚当·希姆奇克（Adam Szymczyk），他于2003至2014年担任瑞士巴塞尔现代美术馆艺术总监和策展人，图片来源：u-in-u.com

本届卡塞尔文献展以“以雅典为鉴”为主题，并在雅典设立第二展区，这也是卡塞尔文献展自1955年创办以来首次在德国卡塞尔之外的城市亮相。本届卡塞尔文献展的两个会场正是艺术总监希姆奇克的观念核心。希姆奇克一再强调，两地展览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展览将于6月10日至9月17日移步至卡塞尔）。往届的艺术总监曾经尝试过在卡塞尔之外的城市，如喀布尔、班夫以及亚历山大港等地举办活动，但是今年的活动安排却是前所未有的。

▲ 在雅典，一位参观者经过第十四届卡塞尔文献展上艺术家丹尼尔·诺尔（Daniel Knorr）的作品《Artist book》，图片来源：Reuters

回到西方政治文明的发源地而如今深处危机、被欧洲边缘化的雅典，不是怀旧，而是基于过去的理想模型对现实的再思考和对未来的构想。卡塞尔市市长贝尔特拉姆·希尔根（Bertram Hilgen）此前在接受采访时对此决定满怀憧憬：“作为全球当代艺术界最为重要的展览，卡塞尔文献展不仅要展示当前艺术的发展，艺术策展更要着眼于政治和社会语境。雅典是几个世纪以来欧洲辉煌文明的发源地，如今也因为面临全球政治和社会挑战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 首次在雅典举办的文献展也引发了争议，部分艺评人及当地民众认为文献展利用了雅典处在危机中的政治形象为其进行宣传，摄影：Eirini Vourloumis，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希姆奇克自2013年被委任为文献展艺术总监起，就一直在邀请160位参展艺术家去卡塞尔和雅典两座城市参观并为它们创作作品。文献展期间，卡塞尔的弗雷德里希广场以10万册禁书筑起一座巨大的雅典卫城复制品，作为对阿根廷艺术家玛塔 · 米努欣1983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创作的《书之帕特农神庙》的重现。

▲ 卡塞尔弗里德里希阿鲁门博物馆（Museum Fridericianum）现场，图片来源：DPA

政治占据了本届文献展的舞台中心。希腊在社会与经济萧条的背景之下，流散、殖民主义、暴力以及抗议活动成为第14届巴塞尔文献展的主题。希姆奇克在不久前的新闻发布会上谈到：“最大的教训就是没有教训；没有学校能教我们怎么解决问题，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应该如何生活、应该做什么。我们必须要承担责任，并且作为政治的主体发挥作用，而不是把问题简单地交托给被选举的人去处理。”

▲ Georgia Sagr《Attempt.Come.》，行为艺术，时长20小时，2016年，图片来源：Stathis Mamalakis▲ Marie Zygouri《The Round-up Project》，1979-2017年，图片来源：iefimerida.gr

受邀与策展团队共同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言的还有“Society of Friends of Halit Yozgat”（Halit Yozgat 是一位土耳其人，在11年前的4月6日在卡塞尔被谋杀）和“Abounaddara”团队成员 Charif Kiwan（Abounaddara 是一个电影拍摄团体，致力于拍摄与国际媒体上出现的叙利亚生活景象不同的影片）。

▲ Abounaddara《来自叙利亚的不同声音》静帧，图片来源：e-flux Conversations

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与雅典当地40余家机构进行合作，其中包括贝纳基博物馆（Benaki Museum）、比雷埃夫斯考古博物馆（Archaeological Museum of Piraeus）、货币博物馆（Numismatic Museum）以及雅典第一公墓（First Cemetery of Athens）。自4月8日展览开幕起，艺术家 Pope.L 变开始在雅典第一公墓上演其作品《Whispering Campaign》——共有5位表演者在城市中巡游，向公众耳语他们的所见所闻。

▲ Pope.L《Whispering Campaign》演出时间表，2016-2017年，图片来源：documenta 14

成立于1997年、但只在去年开放了一段时间的雅典当代艺术博物馆（EMST）是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雅典会场的主要展览场地。作为交换，雅典当代艺术博物馆会将其部分藏品送往卡塞尔，于展期间在弗里德里希阿鲁门博物馆（Museum Fridericianum）展出。

▲ 雅典当代艺术博物馆（EMST），图片来源：George Fakaros▲ 卡塞尔弗里德里希阿鲁门博物馆，图片来源：u-in-u.com

前往雅典当代艺术博物馆参观的观众将看到盛有大量橄榄的容器。这件名为《以橄榄和艺术向德国偿还的希腊债务》（Payment of Greek Debt to Germany with Olives and Art）的作品来自艺术家 Marta Minujín，很明显地指向了希腊经济危机。在卡塞尔，这位阿根廷艺术家重现了她创作于1983年的作品《书本神庙》（Parthenon of Books），这件巨型作品是使用禁书制作的雅典卫城复制品。刚刚于3月27日去世的 Kwakwaka’wakw 原住民艺术家 Beau Dick 的面具作品也被大规模展出。

▲ Marta Minujín《书本神庙》，1983年，图片来源：Marta Minujín archive

▲ Beau Dick 面具作品

表演活动也将全面开花，包括海地舞蹈家 Kettly Noël 的僵尸芭蕾《Zombification》、危地马拉艺术家 Regina José Galindo 身穿被谋杀的女性服装演出的《现场》（Presencia），以及 Rasheed Araeen 备受喜爱的《Shamiyaana——Food for Thought：Thought for Change》——观众们将受邀在传统的巴基斯坦婚礼帐篷下享受美食。

▲ Rasheed Araeen《 Shamiyaana——Food for Thought：Thought for Change》，图片来源：Yiannis Hadjiaslanis

音乐会以及声音作品同样是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的重头戏，希腊电台将对此进行广播。除此以外，包括波兰作曲家 Henryk Górecki 的《悲伤之歌交响乐》（Symphony of Sorrowful Songs）在内的众多节目在4月8日当天由雅典国家交响乐团、叙利亚外国人爱乐乐团与艺术家 Ross Birrell 以及 David Harding 合作演出。

来自格拉斯哥的 Birrell 参加另外一项重要活动《Athens-Kassel Ride》（2017年）。4月9日，将有12人从卫城骑马至议会大厦。而对于骑行者来说，旅行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他们还要花100天的时间骑马前往卡塞尔，这无疑会成为令人难忘的作品展示。

▲ 2017年卡塞尔文献展标志

2017年卡塞尔文献展的标志是一只脖子可以旋转270度的猫头鹰，代表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视角。希腊神话中代表智慧、理性、与公平的雅典娜，身边站着的就是一只猫头鹰，在西方文化中它也象征着危机预言者。正如米歇尔·格拉斯迈尔（Michael Glasmeier）寄语卡塞尔文献展50周年：“文献展每次都能不出意外地震惊全球艺术界，文献展的历史是一部集挫败、怀疑、丑闻、革新、认知和艺术生产力的历史。但无论如何，那是一段辉煌的历史。”（撰文／Julia Michalska 译／Joe Zhu 编辑／TANC）

● 回顾卡塞尔文献展60年 ● ▲第一届卡塞尔文献展的外部景观与内部展厅

– 1955，现代展览的开端 –

第一届文献展由德国建筑师、画家、设计师和策展人阿诺德·博德（Arnold Bode）于1955年创立。时值德国战败10年，百废待兴。首届文献展的主题为“20世纪艺术：1905-1955年的绘画、造型艺术和建筑”，主要目的是让纳粹统治下被压制的重要现代艺术作品和文献重见天日，并为不受待见的“堕落艺术”正名。documenta 由此得名，它在拉丁语中也有“传道授业”和“精神思想”的含义。于是，卡塞尔文献展在创立伊始，便被赋予了严肃的批判和反思色彩，有别于一般的沙龙和新艺术流派展览，如阿诺德·博德所说：“人类理应可以做一些新的尝试。”
▲ “文献展之父”阿诺德·博德连续三届担任了卡塞尔文献展总策划人

– 深远影响全球艺术界的数次转折 –

前3届的文献展以展示和复兴20世纪传统架上绘画和雕塑作品为主，参展的艺术家主要来自于欧洲，颇具欧洲中心主义色彩。此后于1968年举办的第四届文献展被誉为“迄今为止最为激进的文献展”，因为展览邀请了大量美国艺术家展示当时刚兴起的波普艺术和极简主义艺术，探索艺术角色向社会、经济、政治扩展的可能性。又适逢欧洲六八学潮，本届展览成了欧洲知识分子进行社会批判的宣泄口，于是此届文献展在历史上的意义也不言而喻。

重要转折点发生在1972年的第五届文献展，由哈罗德·史泽曼（Harald Szeemann）担任总策展人。主题为“对现实的质疑－今日图像世界”，瑞士人史泽曼抛开传统艺术展以年代、派系或地域为策展依据，大胆引入装置、观念、行为等艺术形式，强调理论对艺术创作的影响，艺术和社会、个人的关系。
▲ 第五届文献展画册

值得一提的是，该届文献展首次邀请了当时的两大社会主义阵营－中国和当时的苏联，但两国均因种种现实因素未能如愿参展。该届文献展中囊括了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和马塞尔·布达埃尔（Marcel Broodthaers）的作品，前者被誉为“社会雕塑家”，后者探索语言和图像在意义表达和再现时的两重性和分裂性，并延伸至对艺术系统权力的探讨，他的作品对其后40年的全球艺术界产生了深远影响。

▲ 哈罗德·史泽曼在工作中（左二）

1972年的第五届卡塞尔文献展上，博伊斯设立《“公民投票直接民主组织”咨询室》，与前来的学生和公众讨论公民投票实现直接民主的概念和可行性，并请助手记录下每天的谈话内容。文献展期间（1972年6月30日－10月8日）他每天到场，因此这次的行动也被誉为“百日对话”。

▲ 博伊斯在《“公民投票直接民主组织”咨询室》现场

– 以多个地点解构卡塞尔文献展 –

自1972年的第五届文献展起，展览空间从原先的弗里德里希阿鲁门博物馆扩展到整个卡塞尔城。从展览的主题来看，“艺术在传媒社会中的身份与定位”（1977年）、“将艺术从各种束缚与激变中解放出来”（1982年）到世纪之交的1997年“在全球化的时代—当代艺术实践—体现出审美与政治的双重力量”，再到新世纪伊始的2002年聚焦后殖民时期“文化本土化和全球其他认知系统的相互作用”，文献展注重建立艺术与公众的关系，探讨当前艺术的自身发展，关乎社会和政治环境对艺术角色的影响。

作品广泛关注和探讨社会、经济、政治和全球化，力图呈现一幅百科全书式的当代前卫艺术图景。每5年一届的文献展成为了全球最重要的三大当代艺术盛事之一，与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和巴西圣保罗双年展齐名。

▲ 马塞尔·布达埃尔在1972年第五届文献展上展出了《现代艺术馆-广告部》，25年后，作品又入选1997年的第十届文献展

▲ 提诺·赛格尔（Tino Sehgal）在2012年第十三届文献展上作品《这是变化》，以“情景构建”的理念挑战以物质交换和经济条件为基础的当代艺术机制，而将话语权直接交给观众和艺术家

虽然将卡塞尔作为文献展的主展场毋庸置疑，但在2002年的第十一届文献展前夕，总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选取了世界4座其他城市举办论坛，以对抗欧洲本位主义，而他本人也是卡塞尔展览史上第一位非裔策展人。上届的文献展首次有了外围展区，分布在伊拉克喀布尔，埃及开罗和亚历山大城，以及加拿大班夫。（撰文／蒋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