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辉2015年的作品《咖啡清唱剧(虚拟民族音乐研究所)》(视频版权为艺术家杨嘉辉所有)
杨嘉辉作品《暴力边界》(2012年-2014年)
杨嘉辉作品音频《暴力边界I》(该段音频由艺术家提供)
日前,巴塞尔艺术展与宝马集团宣布,从香港巴塞尔艺术展艺术探新展区(Discoveries)中选出的三位候选艺术家之一杨嘉辉获得首届“宝马艺术之旅”奖项。“宝马艺术之旅”将赞助杨嘉辉造访世界各地最具标志性的钟鼎,并将它们纪录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杨嘉辉将创作一系列视觉艺术和声音艺术作品,并将其集结成册。
杨嘉辉在今年3月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中进行《原野牧歌》(Pastrol Music)的表演
杨嘉辉是作曲家、 声音艺术及媒体艺术家。他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获得电子音乐博士学位,师承计算机音乐先驱Paul Lansky,现为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助理教授。2007年,杨嘉辉获得首届彭博(Bloomberg)新一代艺术家奖。其他奖项包括第十五届日本新媒体艺节互动艺术组评审推荐奖、奥地利电子艺术大奬(Prix Ars Electronica)数码音乐及声音艺术荣誉奖、纽约现代音乐协会(New York Society for New Music)Brian M. Israel奖等。2013年获香港艺术发展局选为媒体艺术界别“年度最佳艺术家”。并创立实验音乐团体“现在音乐”,该团体与香港艺术中心合办长期定期实验音乐表演节目“声音下寨”(Sonic Anchor),让不同背景的声音艺术人得以共聚一堂。
刚完成台北耿画廊个展《前卫吃错药》工作,回到香港的杨嘉辉在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的办公室接受了《艺术新闻》的采访,畅谈他正在进行的项目、即将展开的“宝马艺术之旅”,以及他对声音艺术现状的看法。
专访杨嘉辉
杨嘉辉
Q:你的BMW旅途会去到哪些地方?最终的展示方式会是怎样的?
A:我数了一下,大概有17至20个地方要去。是我自己选择的。在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宣布三位候选艺术家的时候就要求我们提供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包括路线和详细行程。评审团审阅过才最终选出一位。
我的整个行程主要是关于铜钟,其中包括有一些可以听到钟声的地方,以及铸钟工厂,我会专门找到那些敲钟铃的社团去学习如何演奏。比如说在教堂中的钟声,如果有八个铜钟的话,真的是有八条绳,大家围成一个圈然后拉绳的,演奏铜钟其实是一种很特别的手艺,我会去学怎么敲钟。整个旅程为期两个月。有些地方大家肯定猜得到的,比如在维也纳,在与土耳其战争中的炮弹铸成的一个铜钟,其实类似用武器铸成的钟也非鲜有,但其中有一些非同凡响,比如有一件是19世纪在肯尼亚的一个城镇,时兴奴隶贸易,每当有白人来捉当地人做奴隶的时候,那个小镇的人就会敲响城钟来提醒大家。我觉得这样的警钟是十分特别。
我的行程中包括各种各样的铜钟,全部都是同冲突有关,无论是宗教冲突又或是国际冲突,又或是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冲突。我的中心问题就是,“这些钟为谁而鸣?”而我实际会做的就是去不同地方录这些钟声,并作些素描。我之前在巴塞尔的作品其中也包括关于战争中的爆炸声素描,这次也是相同的手法。其实这次很像是以前的那些风景素描艺术家,带着颜料上路,周游列国画风景。我想作为一个声音艺术家也没什么不同,画出这些钟声的痕迹就是我回应这些地点的方式。而最终的结果我也不知道。这也是这个奖项最棒的地方:它并没有限制我最终的创作结果,而是支持我整个旅程。我现在的设想就是有钟声素描、以旅游经历为题作曲、有展览、有表演等等。其中确定的是在12月迈阿密巴塞尔艺术展的时候会有一个展示机会。旅程在8月1日就开始了!
《咖啡清唱剧(虚拟民族音乐学研究所)》在香港“Oi!油街实验”展览现场
Q:请谈谈你最近的展览。还有那些即将展出的作品?你表演的频率如何?
A:其实这次展出的都是一些现成的作品。比如有在巴塞尔展出的《原野牧歌》、还有一件《消音状况》和《咖啡清唱剧》。我现在在做的就是给香港文化博物馆6月2日开始展出的一个广播电台——我自己在做一个解梦的广播电台,会请人进去做访问,还会做一些直播的广播剧场,但只在展厅内才能收听。还会有一些演奏节目,比如关于作曲家舒曼,因为他的作品与梦都颇有渊源。我会找到两三个解梦师,也挺有趣的。我可能会在展场中待上个几天,之后就循环播放,但保证全天都有节目收听。早上就是些谈话节目,下午时广播剧场,四五点钟就是比如你下班开车回家,一般电台会播轻音乐,我就会播一些跟梦有关的古典音乐,所以全天都有。这之后就是6月末在纽约多媒体博物馆(Museum of the Moving Image)做一个表演。暑假之后在纽约Team Gallery有我在纽约的第一个个展。表演就没什么规律,有时很频密,像现在,有时可能几个月才有一次。
6月28日,杨嘉辉的《The Anatomy of a String Quartet》(2014年)将在纽约多媒体博物馆的“纽约电子艺术节”(New York Electronic Art Festival)演出
Q:这次得奖会不会增加新的表演或展览机会?
A:这尚还不清楚。不过我对于这次奖项很感激的地方就是,如果它只是给我办个展览我可能还觉得没什么,但它毫无限制、毫无条件地赞助我整个疯狂的调研旅程才最难得,出了旅资之外,他们还给我一张旅行信用卡来解决创作物资。而在此同时,我并不需要一定有什么产出结果。这样的奖项建构令艺术家感到很自由。
Q:请介绍一下你平时在香港做的一些项目。是否有其他长期项目在进行?
A:比如“声音下寨”项目现在就运行状况良好,有了香港艺术发展局的长期赞助,我们现在聘请了一位全职员工来操作。我们今年会开办一个办公室+工作坊空间,希望可以做到一些展览。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研究项目在进行,不过这些就比较不定期。比如声音与武器的关系、乐谱的历史、中国的乐谱传统等等,这些我都一直在关注,但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创作一件新的作品出来——还要看那些场地比较适合这类作品。
“声音下寨”第18期海报
Q:你平时研究的方式有哪些?
A:平时都要读很多书,看人们的研究成果,如果有灵感就动手做。我关注的题目都比较宽泛的。比如声音与武器、战争的关系其实自古就有。除了美国真的使用声音来做武器,其实我们古人打仗击鼓以振奋士气都是声音与战争的关系这一范畴的。我想我对声音的文化历史比较感兴趣。而且这个题目其实已经进行了很久了。其实我从纽约移居回香港之前其实没有很关注香港的题目。这个其实与艺术家的地理位置密切相关。假如我某一天搬去另一个城市我都肯定有些不同的想法。
杨嘉辉创作《暴力边界》时,收集了香港边境地区隔离物的声音并剪贴成声音作品,又根据声音作品誊写出符号乐谱。作品以4种不同形式呈现:拼贴的声音作品、符号乐谱、田野调查影像及标志出边境位置的地图
Q:对于你所创作的关于香港的作品,你印象最深刻是哪些?
A:除了《暴力边界》(Liquid Border)系列之外,正在进行、尚未完成的一件作品是我在防空洞/弹药库上唱歌。因为要去的地方太多,我估计两年才做的完——要爬很多山,估计今年年末能做完。而且天气也很重要。像现在这样的雨季,那些日久失修的隧道积水,根本进不去。估计秋冬季才能继续进行。而且现在那些蛇虫鼠蚁也根本没法进得去。其中有些地点是要爬山路、钻地道才能到达的。像现在这样天天下雨,背着这么多仪器进去近乎不可能。
杨嘉辉正在进行的项目《亲爱的朋友啊你在想什么》(Pastoral Music: But It Is Entirely Hollow )是特定场域的声音作品,他在该项目中走访了香港的防空洞的地下水道
Q:你怎么看整个声音艺术的大环境?
A:其实现在不少策展人都开始做一些声音艺术的展览。我反而觉得这就是一个潮流而已,就像前些年新媒体兴起,好多人都开始做新媒体艺术展。但是我见到的情况是,大家对于在当代场域中做声音艺术已经不觉稀奇,就好像概念艺术,不过是不同艺术形式中的一种,我见到很多并非音乐、声音背景的艺术家已经开始关注或是在其作品中使用声音,这代表声音艺术的常态化。所以我们不需要每次做展览都大张旗鼓地称之为“声音艺术的展览!”,而是纯粹就是一个展览。用一个艺术形式来命名的展览并没什么意思,就好像说假如你现在再做一个“概念艺术的展览”,听起来很奇怪。就目前为止,声音艺术还是会被特别提出来,放在题目里,但我希望能见到无论来自什么背景的人都越来越多地留心这一领域,思考如何使用这一媒介。
Q:你在香港合作的画廊是am space,还有其他合作的画廊吗?作品的收藏状况如何?
A:主要只有这一家。他们会做我作品的售卖。不同的作品方式不同,例如表演就没办法收藏;有些是录像或者是声音的绘画,这些就同平时收藏没什么两样。其实这个情况跟所有艺术家都一样。我的创作中有很多不同的呈现模式,对画廊来说相对容易销售。有些声音艺术家可能只是纯粹做录音,这样的话对于商业画廊来说可能很难介入。我自己在商业画廊里做展览都是最近才开始的。
杨嘉辉作品《原野牧歌》中的绘画,《原野牧歌》曾在今年3月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中展出
我同am space第一次合作是2013年,而第二次就是今年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了。我之前大多是在博物馆、非营利机构这样的地方展览。但今年似乎突然多了许多商业画廊来找我做展览。现在在商议中的是下年年末在科隆的一个商业画廊展览。但对于我来说这仍是一个新的模式,我仍在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Q:有没有什么例子可以借鉴?
A:声音艺术在商业画廊里的例子不多。当然也有如Christian Marclay这样成功声音艺术家的典型,但更多的声音艺术家并不是在画廊生态中生存的,主要靠音乐、艺术节(上的表演)。各种各样的都有,我也在寻找一个最合适模式。Christian Marclay除了表演之外也会画画、做版画,所以他在商业空间内能生存下去。现在画廊中的声音艺术家也不少,大家不知道纯粹是因为大家不知道声音艺术的存在而已,但很多做声音、音乐的人的作品其实都会在画廊中流通。
Q:如果那些声音作品可以售卖的话,是不是就像录像一样,是有版数的?收藏你作品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A:其实每一次我们都会讨论,但截至目前为止没有藏家说要限定版数。比如你身后的那幅画就是要拿去给画廊的,配有个USB里面装载声音部分。所以展出的时候,没有画只有声音也是不成立的,而画只有一幅,所以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藏家不在意录音在外界流通的原因。目前都是本地的藏家和机构。撰文/Tsao Yi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