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尔。6月13日，“未来此时”（Future Present）展览在绍拉格博物馆（Schaulager Museum）开幕。这是过去80年来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Emanuel Hoffmann Foundation）藏品的首度全面展出。霍夫曼基金会收藏的重要性，表现在其“预言家”般的前瞻眼光上：总能先于美术馆及学术界的评价体系，挖掘出那些在当今时代最富前瞻性且具有持久的艺术生命力的作品。
绍拉格博物馆
“未来此时”（Future Present）展览现场，可见Richard Long, Hamish Fulton, Mario Merz,Robert Mangold, Antoni Tàpies 及Kenneth Noland的作品
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由玛雅·霍夫曼（Maja Hoffmann，后更名为玛雅·萨赫，1896-1989）于1933年创立。旨在纪念其亡故的丈夫伊曼纽尔·霍夫曼（Emanuel Hoffmann，1896-1932）。1932年，时任巴塞尔艺术协会（Basel Kunstverein）主席的伊曼纽尔在车祸中丧生，正是这场悲剧促使玛雅·霍夫曼确立了创建基金会的宏愿。在她看来，对当代艺术的执着与热情是其和早逝的丈夫间的重要纽带，而基金会的建立则是他们之间纽带的延续。
Andy Warhol于1980年创作的玛雅·萨赫肖像，为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收藏
玛雅将基金会的志向设定为三个：收藏、保存及传播那些“导向未来”的艺术。扎根于当代，投身于那些具有崭新形式及独特开创性的当代创作，是霍夫曼基金会收藏的最大特点。80多年来，基金会藏品在霍夫曼家族的三代成员的管理下不断壮大，收藏了来自160多个艺术家的1000多件作品，被认为是当今瑞士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当代艺术收藏系列之一。家族的三代管理者始终遵循着创始人玛雅·萨赫在创立之初所确立的宗旨：推广那些“表达方式超前却未被其时代广为认可”的艺术家，以极富前瞻性的艺术藏品持续挑战着世人对艺术的认知界限。
皮特·蒙德里安，《TABLEAU 3, with Orange-Red,Yellow,Black,Blue,and Gray》，1921
20世纪上半叶，基金会挖掘了帕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皮特·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汉斯·阿尔普（Hans Arp）、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等一批同代艺术家，这些后来被奉为现代主义大师的人物，在基金会藏购他们时还未被同代人所认可；20世纪60年代，在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还寂寂无名之时，基金会即开始收藏他的装置及录像艺术创作，而直到最近20年，布鲁斯·瑙曼的艺术价值才开始被学术界广泛认识，更于1999年及2009年两次被授予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
汉斯·阿尔普《Navel, Shirt and Head》, 1927/1928
马克思·恩斯特《La révolte des colombes》, 1927
而近20年，基金会所挖掘的艺术家如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陈佩之（Paul Chan）等则再次向世人展示了其“预言家”般的前瞻眼光：基金会在20世纪末期即开始收藏史蒂夫·麦奎因的多媒体作品，而在1999年，年仅30岁的史蒂夫·麦奎因即被授予了特纳奖；霍夫曼基金会也是最早收藏华裔艺术家陈佩之作品的机构，这位艺术家于2014年获得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的雨果·博思奖(Hugo Boss Prize)。绍拉格博物馆作为基金会藏品的储存地，也成为了这些后来获得认可的艺术家举办展览的最佳场所。
绍拉格博物馆于2013年展出了其所收藏的20余件史蒂夫·麦奎因的作品
“未来此时”展览现场：陈佩之作品《 Volumes》，2012，装置
20世纪20年代至60年代：比利时表现主义与现代主义经典作品收藏
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最早的一批藏品购自20世纪20年代，当时玛雅与仍健在的伊曼纽尔生活在布鲁塞尔，开始从周围的艺术家朋友处藏购作品。在那时，霍夫曼夫妇即显示出对跳脱传统的当代创作的偏爱，尤其同当时的比利时前卫艺术群体佛兰德表现主义（Flemish Expressionism）的艺术家过从甚密，购买了Frits van den Berghe、Constant Permeke、及Gustaaf de Smet等佛兰德表现主义代表人物的近20幅作品。这既是霍夫曼夫妇最早的收藏，也是基金会最重要的收藏系列之一，为后世研究佛兰德表现主义——这个短暂兴盛于20世纪20年代的比利时前卫艺术群体——提供了重要的资料，而这批艺术家的创作曾一度被艺术史所遗忘。
霍夫曼夫妇的早期藏品：Frits van den Berghe《Naissance》，1926-1927
霍夫曼夫妇藏购的比利时先锋派画家Floris Jespers作品《Sur un gouffre rouge un désir tremble》，1926
玛雅的艺术眼光被后世评论为“精准的、不会犯错的”，然而基金会的早期收藏在其同代人看来却始终有着离经叛道的色彩。与她同时代的众多艺术家的作品均在她的收藏名单之列，包括：汉斯·阿尔普（Hans Arp）、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罗伯特·德劳奈（Robert Delaunay）、乔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帕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皮特·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以及阿尔伯托·贾科梅蒂（Alberto Giacometti）等，这些被后世奉为“大师”的艺术家在当时均是曾为同代人所不解的革新者，基金会的这部分藏品鲜明地纪录了20世纪前半叶艺术家所展开的重要实验性探索，构成了一条研究现代主义发展的重要脉络。
达利作品《Girafe en feu, c.》，1936/1937
阿尔伯托·贾科梅蒂《Place》，1948-1949
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及布鲁斯·瑙曼等“后现代艺术”鼻祖
玛雅对前卫、革新的艺术的偏爱在晚年依旧未曾消褪，她的收藏脉搏始终同那些走在时代最前端的艺术家紧密相扣。20世纪60至70年代期间，玛雅收藏了一系列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及布鲁斯·瑙曼的作品，从绘画、装置到录像艺术，形式不拘，是最早收藏这两位艺术家作品的收藏家之一，而霍夫曼基金会也创下了收藏录像艺术的先河。
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收藏的约瑟夫·博伊斯作品
在1969年于瑞士伯尔尼美术馆（Kunsthalle Bern）举办的那场传奇性展览“活在脑海中：当态度变为形式”（Live in Your Head：When Attitudes Become Form）上，玛雅当即藏购了弗雷德·桑德贝克（Fred Sandback）、理查德·塔特尔（Richard Tuttle）和马里奥·莫兹（Mario Merz）这些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年轻艺术家的革新之作。而那年玛雅已73岁，对艺术的“赤子之心”却从未褪去。
理查德·塔特尔《Bow Shaped Light Blue Canvas》，1967
20世纪80年代至今：新媒介的探索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基金会迎来了一个新的收藏阶段：开始有意地从媒介的独特性及新颖性入手，展开收藏，这一旨趣一直延续至今。这一时期的藏品主要显示出两个特点：一是对以摄影及影像装置为主的媒体艺术的关注，二则是对挑战传统媒介规格的超大尺幅作品的藏购。
20世纪80年代，基金会主要收藏了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理查德·阿茨希瓦格（Richard Artschwager）、皮特·费施利及大卫·魏斯双人组（Peter Fischli/David Weiss）等人的媒体艺术作品，并藏购了弗兰切斯科·克莱门特（Francesco Clemente）、朱利安·施纳贝尔（Julian Schnabel）、马丁·代斯勒（Martin Disler）和伊利亚·卡巴科夫（Ilya Kabakov）等艺术家创作的尺幅巨大的油画作品。
理查德·阿茨希瓦格《Polish Rider IV》, 1971
霍夫曼基金会收藏的皮特·费施利及大卫·魏斯双人组的系列雕塑作品
20世纪90年代，基金会收藏的重要作品包括由艺术家杰夫·沃尔（Jeff Wall）、辛迪·雪曼（Cindy Sherman）、托马斯·鲁夫（Thomas Ruff）、加里·希尔（Gary Hill）和比尔·维奥拉（Bill Viola）等艺术家创作的大型摄影作品、电影和影像装置，也包括艺术家卡特琳娜·弗里奇（Katharina Fritsch）及罗伯特·戈伯（Robert Gober）创作的体量巨大、接近于房屋尺寸的大型雕塑。正是这些超乎常规的作品促使基金会第三任主席玛雅·奥里（Maja Oeri）萌生了建立绍拉格博物馆的想法。
杰夫·沃尔摄影作品《Boy Falls from Tree》, 2010
辛迪·雪曼《无题#225》，1990
卡特琳娜·弗里奇的大型雕塑作品《鼠王》，1993
罗伯特·戈伯的装置作品《无题》，1995-1997
绍拉格博物馆，一座“可见的仓库”
在过去的20年，基金会的藏品规模在创始人玛雅·萨赫的孙女玛雅·奥里的管理下不断扩张。近年藏购的作品包括：马修·巴尼（Matthew Barney）、大卫·克拉耶伯（David Claerbout）、塔西塔·迪恩（Tacita Dean）、安利·萨拉（Anri Sala）、伊丽莎白·佩顿（Elizabeth Peyton）、托马斯·迪曼德（Thomas Demand）、斯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马克·瓦林格（Mark Wallinger）、托巴·基多里（Toba Khedoori）和陈佩之（Paul Chan）等人的作品，不断挑战着公众对艺术的认知界限。
伊丽莎白·佩顿，《Swan（Leonardo diCaprio）》, 1998
大卫·克拉耶伯的影像装置作品《Oil Workers（from the Shell company of Nigeria）returning home from work,caught in torrential rain》，2013
2003年，为了使基金会的藏品能够有更多的展出机会，并满足那些超常规格作品的保存与展示需要，绍拉格博物馆在历经了5年的筹备与建造后终于得以开馆。在玛雅·奥里的描述中，这座“可见的仓库”（“Schaulager”的意思是：viewing warehouse），既为霍夫曼基金会不断增加的、挑战通常的空间条件的艺术品提供了妥善的仓储条件，也实现了基金会在创立之初时希望藏品能够得到持续性展出的目标。
绍拉格博物馆
贡布里希曾写道：“现代艺术家想要创造事物：想要有一种自己制作出前所未有之物的感觉。”而霍夫曼基金会所展现的从20世纪初期延伸至今的收藏链条，正是一次“前所未有之物”的集汇，囊括了包括绘画、雕塑、装置、摄影、录像、等几乎任何形式的艺术作品，有些甚至超出了通常的媒介范畴。
“未来此时”（Future Present）展览现场，图中为Toba Khedoori及Monika Sosnowska的作品
这些因“前所未有”而在其所处时代遭到非议或一度被湮没的珍贵艺术，因霍夫曼基金会对“当下的创造”的信任而得以留存，它们的存在是超然于现世的。这种“超然”不仅仅体现在其观念领先于所处的时代，更体现在玛雅所确立的基金会宗旨中所暗含的对“价值”的漠然——她并不因现世认可的“价值”去收藏，无论是货币价值还是审美价值。撰文/汪汝徽
－霍夫曼家族－
伊曼纽尔·霍夫曼出生于瑞士巴塞尔颇有影响力的商人世家霍夫曼家族。其父亲弗里兹·霍夫曼·罗氏（Fritz Hoffmann-LaRoche）是瑞士制药界巨头罗氏制药（F. Hoffmann-La Roche AG）的创始人。伊曼纽尔自大学毕业后便继承父业在罗氏制药任职，于1925至1930年担任布鲁塞尔分公司的负责人，而他和玛雅的收藏生活也是从那里开始。1930年，伊曼纽尔举家返回巴塞尔，担任罗氏制药的全球副总裁。由于在当地声望颇高，且一直热衷于艺术，伊曼纽尔在1930年被推选为巴塞尔艺术协会的董事会成员，并在第二年被推举为主席。伊曼纽尔在任巴塞尔艺术协会主席期间，大力倡导对当代新兴艺术的推广。然而，却不幸在1932的一场车祸中丧生，年仅36岁。在基金会创始人玛雅因年迈卸任后，二人的女儿薇拉·奥里（Vera Oeri）继承了基金会的事业，而现任主席玛雅·奥里则是薇拉的女儿。霍夫曼家族对基金会所付出的不仅是80多年来从未间断的资金支持，还有在管理上的亲身投入，这是世界上少有的能够代代相传的私人家族收藏。
－玛雅·萨赫－
玛雅·萨赫出生于巴塞尔一个建筑师家庭，她曾在慕尼黑学习雕塑创作，后前往巴黎在法国雕塑家Antoine Bourdelle的工作室内作学徒。1921年，玛雅与伊曼纽尔成婚。但她始终保持着对艺术的热忱，是当时巴黎及布鲁塞尔艺术社交圈的活跃人物。1933年，玛雅为了纪念亡故的丈夫，创立了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她在1934年嫁给了第二任丈夫著名的瑞士指挥家保罗·萨赫（Paul Sacher）。1940年，为了使基金会的藏品能够有更多的展示机会，玛雅将藏品永久借展巴塞尔艺术博物馆（Öffentliche Kunstsammlung Basel ），而她的后半生始终同基金会的发展交织在一起，一直担任基金会主席直到83岁。玛雅·萨赫生前的最后一项创举，是促成了巴塞尔当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für Gegenwartskunst）的诞生，这是欧洲大陆上第一个明确致力于推广当代艺术的博物馆。
未来此时
Future Present
绍拉格博物馆
Schaulager
6月13日-2016年1月31日
本文图片均由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提供，版权归属：伊曼纽尔·霍夫曼基金会、绍拉格博物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