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艺术史家、艺术批评家、OCAT深圳馆及OCAT研究中心执行馆长、广州美术学院教授黄专
4月13日晚,著名艺术史家、艺术批评家、OCAT深圳馆及OCAT研究中心执行馆长、广州美术学院教授黄专在广州病逝。巫鸿、皮道坚、张晓刚、冯博一、吕澎、费大为、杨小彦、皮力等长期与他交往与工作的评论家和艺术家们通过《艺术新闻》表达了他们的追念。黄专先生的遗愿是不举办追悼会、告别仪式或任何形式的活动。感谢接受访问和留言的各位,也理解在此刻因悲伤不愿多语的沉默。黄专先生金蝉脱壳而去,精神不休。
以下艺术界人士以姓氏首字母排序
策展人、艺术评论家费大为
今晚(4月13日)9点10分王功新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黄专一路走好”!我完全不理解这句话要表达的含义,立刻打电话问功新。功新的语气异常沉重。我挂了电话,久久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黄专2月份还在跟我热烈讨论OCAT展览的计划,对于科技和年轻人的计划兴致勃勃。3月12日他跟我用微信语音聊了很久。因为不太会操作,他不小心点开了视频,我看到他面部已有浮肿。没想到3天之后他来信谈工作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前日高烧住院了”。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让他不要再谈工作的事情。
没想到10天后黄专又来信跟我和培力讨论AAC评奖的事,他要我推荐几个年轻人给他。我给了他一些名字,请他自己去搜信息。他说,“我现在住院,只能在2G手机上搜,慢似蜗牛”。他用的是三星第一代智能手机。于是我给他发了很多微信公众号上的资料,同时又担心他的眼睛疲劳。
3月28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黄专的消息了。
人终要离去,我却不愿相信黄专去了的消息。他的存在不管是微笑着还是严肃着,都实实在在存留在我的脑海。我想,他非常珍惜生命和我们共同的理想,他用全力完美了他的一生,并且让他的生命活在朋友们的心里。我不会忘记他的友情!
策展人、艺术评论家冯博一
黄专予我有知遇之恩,他是我人生经历中的贵人之一;我又与他同病相怜。以至于当我大病治愈之后见到巫鸿先生时,他颇为感慨地说:“黄专和你与我共同策划首届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先是黄专生病、移植;然后接着是你。好在你们俩现在都很好,简直是奇迹。真为你俩感到高兴!”然而,人生大限,难以预料。今天,黄专先于我走了。其实,我们都会随他而去,剩下的只是时间而已!在我心目中,黄专的一生是对生命与艺术中的秩序与混乱状态带有不断抗争与不断求索的一生。黄专心硬,对人生如同他《诀别的话》;对艺术,态度明确,立场坚定,绝不犬儒,更不妥协。黄专心好,对人、对朋友爱憎分明,尤其是奖掖后学。黄专心大,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批评、策展、翻译出版等工作,在全球化的视野中,赋予了建构性的推进作用和实践性影响,可谓功不可没!他活得有尊严。
艺术家黄永砅
今日噩耗,深感痛惜。回想2001年10月在深圳的第一届中法雕塑展中,我的《蝙蝠计划 I》过程起伏,黄专给予我鼎力支持,使这一受到审查的作品成为一个“事件”。友情就是在这一平凡和曲折的经历中长存。
在此我静默致哀。
罗马国立21世纪艺术博物馆艺术总监侯瀚如
我最后一次和黄专兄见面是去年9月在杭州举行的古根海姆美术馆中国当代艺术计划的内部讨论会。他犀利的洞见令我获益良多。一直期望还有机会讨教。现在他已离开,但是他留下来的著作会继续激发我们的思考,继续是让我们坚守艺术和文化的价值的力量源泉。谢谢你了,黄专兄!
OCAT西安馆馆长Karen Smith
在他作为艺术评论家和艺术史学家的职业生涯中,黄专对中国艺术的贡献一直延伸到85新潮和他编辑的《美术思潮》。他自始至终都一直站在第一战线上,改变、塑造着观察和探讨艺术的方式,以及中国艺术史与艺术理论的发展方向。
他在任职OCAT深圳馆馆长期间,持续对中国艺术产生重要影响。在他的领导下,OCAT深圳馆逐渐成型,成为了一个当代美术馆。在成立的前10年中,美术馆举办了一系列中国及国际上重要艺术家的大型回顾展览,其中包括了王广义、张培力、关伟等。通过深圳雕塑双年展的举办,黄专使深圳在国际艺术版图上占据一席之地。
黄专毫无保留地对OCAT上海馆以及西安馆的成立提供帮助,对我来说,黄专的深刻见解以及他的支持是OCAT西安能发展壮大的重要基础。
黄专的去世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但对中国当代艺术界来说是个更大的损失。像黄专这样能够一针见血、直接表达观点的人非常少见。黄专一直有全局观,希望能将艺术中的专业精神发挥到极致。他也许没有亲眼看到这个目标实现的一天,但是他做出的贡献使我们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
他会被人们铭记在心。
策展人、艺术评论家吕澎
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黄专就是新艺术(前卫艺术、现代艺术、新潮美术、当代艺术等等表述的概括)的同情者、研究者、推动者与参与者。他很早就写出了关于中国现代主义艺术问题的文章,参与了推动现代艺术发展的《美术思潮》的编辑,直至从90年代开始策划与组织涉及当代艺术的展览,他都是在一种不喧闹的精神状态下进行的。时间如斯,蓦然回首,发现黄专有很多文字留下来,这些文字几乎都与他作为新艺术的同情者、研究者、推动者与参与者有关。
……
黄专的这些从容与充满爱的态度让我感动不已。我相信,正是他所追寻的“思想”才让他具有这样的超越生死的境界。
黄专,静静地离开我们的黄专,我们本来说好的要建立自己的图书馆,我们本来说好的要出版更多的艺术史著作,我们本来说好的要共同建立学术养老院,我们本来说好的要在2016年的夏天再到青城山度假讨论学术问题,我们还商量了很多要做的事情,可是,你先走了。你让我不得不用文字来追忆你,你让我在深夜里为你泪流满面不能自己,这是多么难受、多么悲伤的事情。(以上文字节选自吕澎文章《黄专安息,永远想你》)
OCAT总馆馆长栾倩
昨夜惊闻黄专老师病逝,不敢相信也难以接受。上个月还在与他一同商讨OCAT馆群的发展、OCAT研究中心的项目计划,他提出了很多非常有价值的意见。黄专老师是OCAT的创始人,也是OCAT的学术灵魂,OCAT全体同仁沉痛悼念黄专老师。现在纪念他的最好方式,就是秉承和坚持他对OCAT的理想,坚定地让OCAT继续前行。
艺术批评家、理论家皮道坚
黄专往彼岸去了,去得那样从容,从容得让人惊心动魄。我年长他17岁,与他师出同门,他的精神贵族气质常令混迹于底层社会近20年的我自惭形秽。他的学养和心智也常令多年失学的我心悦诚服。尤其是他生命的最后14年,在备受病痛煎熬的情况下为中国当代艺术所作的理论贡献,值得我永远地尊敬和怀念。斯人已去,风范永存!
策展人、艺术评论家皮力
几乎一夜未眠。目前几乎什么都不想发表,也不知该说什么。黄专与我之间有非常私人的情感。他是我儿时的好友,是我初次发稿的编辑,是带我走进学术界的领路人,更是我的精神导师。这一刻太悲痛了,什么都说不出来。昨晚想起中学时去黄专家小住,有时他和我骑车去东湖到祝斌家玩。我们东湖的林荫道上,他给我讲波普尔,讲科学哲学。现在两个人都不在了。请原谅我这次太悲痛了。看了他《诀别的话》,我真没什么好说的。任何表达相比这段话的情感都是苍白的。黄专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而我太怕让他失望。
艺术家邱黯雄
愿黄专老师安息!与黄老师第一次见面是大概是1996年,刚回成都一阵,春芽和张晓刚老师带着他到我租的房子来看作品,他对我抄写一本字典的作品感兴趣,他问我为什么要抄字典,我也说不明白。觉得他没有架子但是很认真,第二次是我已经到上海在向京家里匆匆见过一面,他大概也不记得我了,后来再见到是2010年做《动物园》的个展,黄专老师看了展览后就决定在深圳OCAT美术馆为我做个展,展览的画册最后也是黄老师决定出资印刷。我和黄老师几乎没有交往,但是我很尊敬他,尤其他一直保持对艺术的独立判断,对名利场的警惕,他一直想做一个独立的学术研究机构,但好像并不顺利,那时已经知道他生病,但是他也一直在工作,偶尔会看到他的文章,访谈,他对艺术还是有自己的态度,并不随大流,对生死也看得通达。愿逝者安息!
广州美术学院美术史教授邵宏
我在他弥留之际抚摩着他的手长达半个小时,他用心给我交代了需我去继续的工作;从1984年起我便将他视为最亲近的老师,2013年他命我重操翻译旧业,我欣然领命,至今未移。我知道,“艺术史名著译丛”就是他的纪念碑。
策展人沈瑞筠
黄老师,今年2月12日我去您家拜年,您给我巧克力和红包,我们畅谈未来的艺术计划,您给我提了很多建议,想不到7天后您写了遗嘱。今年3月18日,您为我正在做的项目推荐了一个又一个专家,我还笑说您怎么介绍这么多有份量的人给我。想不到那是您在尽最后的力量帮助我这个晚辈。请原谅我的后知后觉,我真的舍不得您的离开。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王璜生
孙晓枫来电话,告知我黄专兄今晚走了的消息,很震惊!很痛惜!尽管知道他最近病情有所反复,我每次到广东,或广州有朋友来,我总要询问黄专的病情,但是,此刻听到他走了的噩耗,心里实在很难接受!
记得我在广东美术馆做专业副馆长时,曾想邀请黄专策划当代艺术的展览,他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会不会是“叶公好龙”。其实,他深知在广州,在中国,当代艺术的“龙”是不好玩也不容易玩的。而他的这个“半开玩笑”也警醒了我。后来我为馆长了,2001年初,我邀请巫鸿、黄专、冯博一一起策划“首届广州三年展:重新解读·中国实验艺术十年(1990-2000)”,大家一起讨论主题,策划展览结构,挑选艺术家,黄专体现出他清晰而具极强学理性的学术眼光和思路,同时,大家的合作协调也很顺畅、很愉快!但是也很不幸,展览策划的进程中,他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在北京医院做手术的前夕,我专程来北京看望他,代表我们的策展团队和美术馆,更是出自自己对黄专的人格和学术的敬重!
后来,他的治疗和康复很出人意料,状态一度非常不错,这应该与他的淡然超脱且坚强的生命意志有关。而更令人敬佩的是,在病魔巨大的阴影和磨难之下,他策划了一个又一个针对社会、文化、艺术史的研究性展览,如“国家遗产:一项关于视觉政治史的研究”、“创造历史:中国20世纪80年代现代艺术纪念展”等,也主持OCAT当代艺术中心的一系列学术活动、展览、研究、当代艺术档案、出版等工作,而大量的坚守个人学术立场及尖锐思想的写作也成为他不时在艺术界和文化界引发关注和讨论的焦点。
黄专兄走了!他留下的是一份沉甸甸的“精神遗产”:一种独立的、纯粹的、思想性的、学理性的学术精神,而支撑着这种精神的是一位真正的当代知识分子的人格与作为!
黄专兄一路走好!
艺术家汪建伟
我看见了一种生。
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创办人翁菱
今夜忙至夜深,回家路上刚才静读黄专兄临终之《诀别的话》。相对刚刚经历的两次失友之震惊悲痛,黄专兄的离去应该说最不让我诧异,毕竟多年前已看他到过生命的边缘;其实,近些年来,黄专的坚强复活、他的全身心再回归再入世倒是唤起我的种种思索… 人生如梦,黄专兄了悟,一路走好,天国永生。
艺术史学家、芝加哥大学教授巫鸿
黄专,你很平静的走了,留下我们这些难以平静的朋友和同行。重读你八年前写的文章《只有思想是重要的》,你说当你得知一位你所尊敬的学者和挚友患了癌症,“在我的一生中也许是第一次体会到一个人的生死是那样紧密地与一项学术事业息息相关。”我现在是同样的感觉,我脑子里的“学术事业”是你为之费尽心血、而你我也一直在共同思考的中国当代艺术。此刻你的朋友们都在经历着巨大的丧失的痛苦。我们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丧失的含义,但我知道我们失去的比我们现在能够感到的要多得多、深得多,因为在我心中你代表了中国当代艺术界的公信力和良知。
艺术家吴山专
黄先生的走,对我是一份无法描述的失去……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院长、艺术评论家杨小彦
怀念黄专!当年,八、九十年代,我们四人,我、邵宏、严善錞、黄专,被称为“范帮”,跟着范景中老师学习美术史。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
艺术家、四川美术院教授叶永青
痛矣!虽然早几天已对黃专离开我们有所准备,消息传来,仍止不住泪流满面!四月春夜,我正在画布前面对一片萧瑟的秀石疏林,这是艾略特形容的最残忍的季节,翻看我们的最后一次通讯,已经是去年在京的活动“记忆的灼痛”!你留下的最后一个表情是微笑,我们在一起最多的日子是你两次去云南,都是在大理,每天我们在阳光蓝天下笑出声来,我们是同龄,你总是以此为荣。你一高兴就说:“58年出生的人都是天才!”没错,你是难得的英才!难得的透彻明亮的心灵!你微笑着遁入别处,让我们留在记忆的灼痛里……
艺术家展望
是的,他在最后一个月还在工作,我粗心地以为他在忙着工作,没时间回复我的微信。去年底今年初他策划的我的个展刚刚结束了,好像依稀还听到他的一些声音,最近一次联系也就是一个月前,他协助巫鸿先生筹备新展要资料,就在今天我还与前来取资料的OCAT同事了解他的身体状况,不敢也不愿多想却还是在晚间知道了最不愿知道的——老兄,我只能在遥远的北京默默送你一程了!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艺术家、OCAT上海馆执行馆长张培力
黄专的离去让我感到很悲痛,但是我想,黄专自己在走的那一刻是坦荡而充实的,因为他一直以他的思想和行动在面对这一刻。他的走对于我们而言是巨大的遗憾,但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遗憾,他的人品、他的学识不仅令人尊敬和怀念,还将持续影响我们。
音乐艺术家朱哲琴
黄专兄,没想到,4月13日的夜晚是个让我和许多人一起如此悲痛的夜晚!这悲痛也许无关生死,只为你。多少年,你在艺术圈,平静亲切的中立带有置身局外的警觉。你自觉于批评、史学,自有一种独立的关照,与政治、金钱、贪婪之外的距离与立场。多少年,于巨变与全面疯狂的现实中,在艺术史学和批评领域坚持这样的主张,延绵不断地喃喃低语持续发声毕生劳作,以黄专式的调性、节奏与框架。与我们共识养护于艺术中最基本最高贵之:自由的思想。你在,于我们,既是相知相伴与鼓励。让我们在各处静静地点燃思念和追忆的明灯,仰慕您金蝉脱壳而去。临行你说:不追悼,不告别。君子遗世独立。好,这就是你——黄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黄专兄,今生幸会,彼岸再约!
采访、编辑 | TA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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