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97岁的苏立文(Michael Sullivan)来说,此次中国之行不啻于冒险。但他“冒险”之旅的单子上不仅有上海,他还要去趟台北,再看看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那些画。
8月15日,苏立文在上海复兴中路的思南公馆介绍他的著作《20世纪中国艺术与艺术家》中文版,与他对谈的作家陈子善提醒说,隔了重庆南路往前走几步就是刘海粟故居,刘海粟鼎盛时期的画作都在这幢临街的洋房里完成,如今洋房早已空了下来。
说起1949年前的中国艺术史,相当程度上就是在谈上海画家群。后来这些上海画家和其他地区的艺术家都因战乱逃到成都。在那里,苏立文在中国太太吴环的引荐下结识了这群逃难艺术家,他对他们的中国画和新派绘画充满兴趣。
在成都,苏立文教关山月英文,关山月按《芥子园画谱》教授他中国画技法;吴作人在他家阳台完成了《青海市集即景》的创作;庞薰琹拿出昂贵的油画颜料为苏立文夫人吴环绘制了一幅肖像;丁聪、叶浅予、张大千等人向苏立文讲述游历边疆的见闻,并赠送他各类画作。得知苏立文对现代中国艺术的浓厚兴趣,素不相识的黄宾虹给苏立文寄送了一幅精巧的袖珍山水画。
作为西方公认通晓中国艺术的大师之一,苏立文的独特性不仅在于他能提供的学术视野,其中国经历也令他成为一位独一无二的中国艺术亲历者。他在近年越来越热的近代艺术研究里提供了另一套话语,西方博物馆和拍卖行十分在意他的观点。
实际上,《20世纪中国艺术与艺术家》也并非一部纯粹的艺术史著作, 苏立文用艺术史写作的方式在为自己写自传,“有些是我的亲身经历,有些是从朋友那里听到的。” 他还收藏着书中提到的画作。因为高寿,那些只存在于道听途说和野史记录中的人与事,苏立文可以用第一人称“我”来讲述。也正因为这种直接,他在褒扬刘海粟的时候,评价徐悲鸿的作品“几乎仅仅止于合格而已”,而齐白石 “少量的山水画才是他最富原创性的作品”。
97岁的苏立文没有只停留在他的朋友创造力喷发的年代。《20世纪中国艺术与艺术家》内容涉及的下限是该书出版的前一年1996年。对1980年代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苏立文评价说: “80年代是艺术最激动人心,最有创造力的时期。在80年代初期,艺术的屏障、阻碍、封闭,都刚刚打开,艺术家们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1949年,刘海粟他们的时代因为政治而中断;1980年代的中国当代艺术已经无法逃避商业的影响。但在苏立文看来,艺术价值排在商业价值之前,它只关乎创造力和激情,与数字无关。“我感到糟糕透顶。因为艺术的价值与拍卖价格无关。这不是中国的问题,西方也是如此,比如达明·赫斯特,我认为他的作品没有价值,但西方人却非常喜欢他。”苏立文已立下遗嘱,在他去世后,这些个人收藏将全部捐赠给牛津大学博物馆。
1939年,这个左翼青年与他的远房亲戚白求恩一样来到了中国。70年后,苏立文在饭桌上讲述了这段奇妙的命运。苏立文的这个加拿大亲戚在中国成了传奇,他自己则还在继续着这段中国艺术传奇。撰文/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