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宫典藏董其昌相关作品达300余件，其中董其昌书法99件，画44件，题跋有81则以上。2016年1月9日开幕的“妙合神离——董其昌书画特展”为台北故宫首度以董其昌书画艺术为题的大型特展，展出的共约63组/件作品精选董其昌代表性的书画作品及其重要鉴藏品，以体现董其昌追求的艺术目标——“妙在能合，神在能离”。

▲ 董其昌1616年作《仿黄公望山水卷》（局部）

展览分成董其昌的“书画创作”与“书画收藏”两大单元，策展团队打破绘画与书法作品的区别，依时间序列展示大量纪年作品，加以董其昌鉴藏和题跋过的古代作品，同时展出对其有影响的同朝画家顾正谊、顾懿德等作品，俾使观者能对其生平与艺术成就有更深入的了解。

展期分两档，第一档期为1月9日至2月17日，展出作品包含董其昌最重要的收藏——元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以及宋米芾的《蜀素帖》、五代董源的《龙宿郊民》、五代巨然《层岩丛树图》。第二档期为2月18日至3月29日，限展作品包含元赵雍《江山放艇图》、宋高宗《书七言律诗》、宋赵伯驹《汉宫图》，这些都是董其昌曾经收藏过的古代书画名迹，另有董其昌《跋宋元人缩本画》。台北故宫针对部分珍稀作品，限定至少每隔3年才能展出一次，一次展期不能超过40天。这次展览中部分作品就是属于限定展出之列，错过这回，再等3年也不一定能亲睹。

董其昌与“艺术史式的艺术”

– ▬ –

董其昌（1555－1636），字玄宰，号思白、香光居士，谥文敏。他经历三朝终身仕途顺利，广泛追索古代名家画作，建立山水画“南北宗”论权威，超越传统的临仿格局，写生概念，前所未有地提升对笔墨抽象美感与图像动势的关注，成就个人独特画风，而此“集大成”的主张及风格，将文人画的地位与发展推向高峰；典雅秀逸的传统书风，深受清初帝王的喜爱，为有清一代馆阁书家的源头。

在一些论文中，高居翰等艺术史家认为董其昌是“艺术史式的艺术”（art-historical art）的楷模，更有艺术史家将自明天启崇祯到清顺治康熙百年间名为“董其昌的世纪”。

黄公望对于董其昌的影响无疑是这次展览中的重点之一。在元四大家里，董其昌最推崇黄公望，又对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评价最高，云：“黄画图片纸尺璧，毕竟以《富春长卷》为第一。”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董其昌得到黄公望为陈宝生（字彦廉）所作画幅后临仿作此画。董其昌在1596年已收到《富春山居图》卷，其《仿黄公望山水卷》中也可见《富春山居图》卷的相似构图。董其昌透过黄公望风格，增加他在用笔上的丰富变化。画卷中笔墨变化多样，干湿用笔交错，自然天成的意趣纵横洋溢。山体的结组也有来自《富春山居图》的层迭山形，但从中变化得更加随兴灵活，已呈现董其昌中后期画风面貌。

▲董其昌1628年作《仿张僧繇白云红树》（局部，本幅尺寸为31.5×179.4cm）

董其昌在这幅《仿张僧繇白云红树》中自题：“张僧繇没骨山（疑落水字）余每每仿之。然独以此卷为惬意。盖缘神怡务闲时所作耳。董玄宰画并识。”拖尾题：”古人云。有笔有墨。笔墨二字人多不晓。画岂有无笔墨者。但有轮廓而无皴法。即谓之无笔。有皴法。而不分轻重向背。即谓之无墨。古人云石分三面。此语是笔亦是墨。可参之。戊辰（1628）孟秋十日画并书于湖庄。董其昌。”

▲ 董其昌《仿倪瓒山阴丘壑图》，96.3×44.8cm

在这幅《仿倪瓒山阴丘壑图》中，董其昌自题：“倪元镇山阴丘壑图。京口陈氏所藏。余曾借观。未及摹成粉本。聊以巨然关山雪霁图拟为之。玄宰。”更有其好友陈继儒题诗塘：“云林画。三吴之家。以有无为清俗。董宗伯墨迹亦然。此图玄宰以董巨而兼带云林。真所谓善学柳下惠者也。谅赏鉴家自有巨眼在。陈继儒题。”

▲ 董其昌1589年作《书千文》卷（局部，本幅尺寸为25.4×190.4cm）

在这次“妙合神离”展览中，董其昌书作《书千文》卷也首度亮相。据台北故宫书画处副研究员兼任科长、本次展览策展人何炎泉说明：“这是他考上进士那一年写的，（是他）35岁时的作品，应是目前传世最早的一张董其昌书作。”

董其昌稍早刚参加殿试并获第二甲第一名，此作为万历十七年四月从唐效纯处借得米芾真迹，加以临写而成，自题：“米海岳行草书传于世间。与晋人几争道驰矣。顾其平生所自负者为小楷。贵重不肯多写。以故罕见其迹。予游京师。曾得鉴李伯时西园雅集图。有米南宫绳头题。最似兰亭笔法。己丑（1589）四月又从唐完初获借此千文。临成副本。稍具优孟衣冠。大都海岳。此帖全仿褚河南。哀册枯树赋。间入欧阳率更。不使一实笔。所谓无往不收。曲尽其趣。恐真本既与余远。便欲忘其书意耶。聊识之于纸尾。四月十八日董其昌题。”

▲ 董其昌1636年作《临宋四家书》（局部，本幅尺寸为26×544.1cm）

对于董其昌书风表现，何炎泉表示：“董其昌的书法风格是无法作鉴定，因为前后期风格的混杂太严重。他在70岁和35岁写的字可以是一模一样。”即便到了中晚期，董其昌书法对颜真卿、李北海等家多有体悟，出现较为欹侧清秀的逸笔，但他仍能写出有早期书风的字帖。这次展出的《临宋四家书》卷，书于崇祯九年（1636年）八月，为董其昌去世前一个月所书，其中临米芾扬清歌反复两遍，却笔笔不同，赋米书以雅淡之神韵。

董其昌的书画鉴藏

– ▬ –

▲ 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局部）

董其昌精鉴藏，终其一生，寓目、赏鉴、收藏的书画法帖多达数百幅，这些作品为其研习书画、建构理论的重要基础。在《富春山居图》前隔水之处，董其昌的题跋清楚记述了他观览与购买此卷之事。万历二十四年丙申（1596），由于此卷索价昂贵，董其昌财力不足，在友人华中翰的资助下，终于如愿购藏，高兴地大呼：“吾师乎！吾师乎！一丘五岳，都具是矣。”

▲ 元黄公望《富春山居图》董其昌前隔水题跋

一些既无作者款印、又不见于早期着录、且无早期收传印记的书画作品，如此次展出的传五代巨然《雪图》、宋赵伯驹《汉宫图》等，也曾经由董其昌的火眼金睛审定。

▲ 传五代巨然《雪图》，103.6×52.5cm

▲ 宋赵伯驹《汉宫图》，28.8×29cm。该作在第二档期的展览中展出

▲ 五代董源《龙宿郊民图》，53.7×158.4cm。该作在第一档期的展览中展出。董其昌诗塘题：“余以丁丑（1577）三月晦日之夕，燃烛试作山水画。自此，日复好之，时往顾中舍仲芳家，观古人画，若元季四大家，多所赏心。顾独师子久，凡数年而成。”

▲ 五代巨然《层岩丛树图》，144×55.5cm。该作在第一档期展览中展出

▲宋米芾《蜀素帖》（局部，本幅尺寸为27.6×270.8cm）。该作在第一档期的展览中展出

米芾《蜀素帖》中董其昌引首题跋：“增城嗜书，又好米南宫书。余在长安得《蜀素》摹本，尝与增城言：‘米书无第二，但恨真迹不可得耳。’凡二十余年，竟为增城有，亦是聚于所好。今方置棐几，日夕临池，米公且有卫夫人之泣，余亦不胜其妬也。董其昌题。”

▲ 宋赵雍《江山放艇图》，160×105.2cm。该作在第二档期展览展出

围绕着董其昌的历史争议

– ▬ –

作为一代宗师，董其昌出了有影响深远的艺术成就之外，他身上更有不少争议性课题。其中最为“八卦”的大概是《民抄董宦事实》等稗史小说中指控董其昌之子仗势欺人，甚至抢掳民女，董家因而遭乡民烧毁的事件，据称，董其昌的诸多苦心收藏都在事件中被烧毁；而《明史》则言，所谓民抄董宦乃因董氏不徇私情得罪特权，仇家煽动乡人暴动之果。二派说法，各有拥立者。

回到艺术史话题，董其昌涉入的代笔问题为其作品增添真赝鉴定复杂难度。启功的《董其昌书画代笔人考》等文章中有精辟的讨论，其代笔人计有赵左、沈士充、吴易、吴振、赵洞、叶有年、杨继鹏、僧常莹、李流芳、王鉴等十余位之多。而其所建立的艺术史巨碑地位的“南北宗”理论，亦犹如双面刃，一方面架构出中国文人画的系统脉络，深化“玩弄”笔墨的艺术史可能性，却也因抑北扬南、重文人轻职业画家之嫌，致使绘画发展衍生出趋于单一水墨文人面向的流弊。

撰文 | 陈家洛

Copyright © 2015 The Art Newspaper. All Rights Reserved.

《艺术新闻》为The Art Newspaper独家授权现代传播集团的出版物，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转载和翻译，否则权利人将根据知识产权法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