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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我们不是最后一代:萨米人艺术家在威尼斯为原住民发声

May 19, 2022   TANC
1威尼斯双年展北欧馆在2022年改名为”萨米馆”

当威尼斯双年展于1895年首次举行时,国家主义正在欧洲盛行,殖民帝国仍在不断建立。仿照19世纪世界博览会的形式,威尼斯双年展选择以国家馆的方式呈现。即便到了今天,威尼斯双年展的主展区绿堡花园(Giardini)仍然被大部分西方国家永久占据,而后来者只能在其他地方寻找临时落脚的地方。威尼斯双年展的展览由政府组织,参展的艺术家则被称为国家“代表”。

然而在此次威尼斯双年展上,三位入选在北欧馆参展的艺术家却选择通过艺术创作争取另一种“主权”。自1962年起,北欧馆便由挪威、瑞典以及芬兰这三个国家共享;而今年,由挪威建筑师斯韦雷·费恩(Sverre Fehn)设计的这座通透的混凝土空间则更名为“萨米馆”(the Sámi pavilion)。这一名称正是以遍布于欧洲极北区域的约8万名萨米原住民而命名的。
2萨米馆参展艺术家保丽娜·费奥多罗夫、马雷特·安妮·萨拉和安德斯·苏纳

据展馆的负责人暨联合策展人卡佳·加西亚-安东(Katya García-Antón)称,三位分别工作、生活在不同北欧国家的艺术家保丽娜·费奥多罗夫(Pauliina Feodoroff)、马雷特·安妮·萨拉(Máret Ánne Sara)和安德斯·苏纳(Anders Sunna)都是萨米人。他们通过艺术创作,投身于“维护萨米身份”的抗争之中。

萨米人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科拉半岛大部分地区的原住民,科拉半岛分属瑞典、挪威、芬兰和俄罗斯。“北欧馆转变为萨米馆是一种原住民主权的行为,突出了艺术家们与他们的家乡萨米的关系,这个地区早于北欧地区的概念……这是对试图抹杀萨米土地和文化的殖民主义主张的象征性逆转,”项目声明中补充道。

费奥多罗夫是一位电影制作人和活动家;2016年,她在芬兰总统府出席了一个仪式,在她的头侧涂上了数字169。她告诉当地媒体,这一姿态是为了抗议政府未能批准保护原住民权利的国际劳工组织169号国际法协议。

3安德斯·苏纳的壁画在悉尼双年展展览现场,图片来源:悉尼双年展

安德斯·苏纳在2020年悉尼双年展上展示了批判殖民主义的壁画《Soada》。“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对把艺术作为政治斗争的武器感兴趣。想象一下,不说一句话就能说出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首先要达到人们的内心,然后是他们的意识,”苏娜说。

此前,在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上,加拿大的代表是Isuma,一个由因纽特艺术家(加拿大北极地区的原住民)集体成立的视频制作公司。

4萨米地区地图

根据加西亚-安东描述,自从她于2014年成为挪威当代艺术办公室(Office for Contemporary Art Norway,简称OCA)的负责人以来,这一组织一直致力于“去殖民化”的工作。萨米馆的促成可被视为这一长达8年工作的高潮。挪威当代艺术办公室由挪威文化与外交部资助,以支持并面向国际推广挪威艺术家为使命。在加西亚-安东的领导下,这一组织的工作已经拓展到了萨米地区(Sápmi)。在萨米人的口中,这便是他们对于家乡领土的称呼。

“我们的机构与很多其他组织一样,并没有在纸上功夫上花太多时间”,她说。取而代之的则是通过一系列与身处北方深处的艺术家、学者和社区领袖进行探访进而建立联系。这种“关系与信任”迅速为很多萨米的艺术文化项目奠定了深厚的基础,并成功地在雅典和卡塞尔举行的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上呈现了8名萨米艺术家的作品,其中就包括马雷特·安妮·萨拉的创作。

法律抗争

5马雷特·安妮·萨拉为萨米馆创作了一件以驯鹿幼崽遗骸为中心的雕塑装置
在卡塞尔,萨拉呈现了一件注定会令人瞠目结舌的装置作品:这件名为《萨米之帘》(Pile o’ Sápmi)的作品由一幅完整的驯鹿头骨制成。这件作品是她持续多年支持她的兄弟与挪威法庭抗争的一部分。萨拉的兄弟是一名年轻的驯鹿牧民,他对政府对于驯鹿扑杀的固定配额提出了质疑——这项法律的限制意味着对于他,以及众多像他一样的驯鹿牧民来说,不仅将失去这一萨米人古老的谋生手段,同时也面临破产的可能。萨拉称,当奥斯陆最高法院在三次庭审之后宣布他的兄弟诉讼失败时,这一结果在萨拉及其更多萨米驯鹿放牧的群体中引发了一场“剧烈的危机”。
对于曾经是一名记者、同时也是一名小说家的萨拉而言,对于亲人的案件并致力于“重新获得作为萨米人的主导权”,艺术是能够“创造广泛而又持久的讨论最好的语言”。而在挪威最高法院致命性的判决之后,艺术则再次成为“彰显希望”的方式。这一转变也体现在了她为此次威尼斯双年展创作的装置中。她使用幼年驯鹿遗骸创作的雕塑象征着“重生”,而驯鹿肠胃所唤起的“直觉”则彰显了各种形式非语言交流的重要性。
6安德斯·苏纳的作品在展览现场

围绕驯鹿放牧权与不公正的议题在安德斯·苏纳创作的六幅叙事绘画中也反复出现。这些绘画描述了面对严格的立法,他的家庭所经历长达50年的抗争。在过去的50年中,苏纳的家庭坚持通过放牧维持生计,每一幅绘画都展示了其中十年面对瑞典当局的法律挑战的经历。对于苏纳的家族而言,他们始终都在与政府试图带走他们牲畜、为驯鹿做上标记而抗争。

苏纳记得,当他还小的时候,“我们家收到了三四百个警方的通知”,他说。他们所面临的“三四十个案件”均以失败告终。如今,大量的法律文件都在萨米馆内展出,观众可以在现场进行翻阅。场馆的背景音则播放的是来自法庭的录音。

7萨米族的驯鹿群
萨拉与苏纳的作品印证了萨米社会与驯鹿在文化与精神层面的密切关联,同时也展示了这一族群与自然世界紧密的关联。加西亚-安东指出,对于三位在萨米馆参展的艺术家来说,“土地经历过的事,人类也必将经历”这句话可谓再熟悉不过。在此次威尼斯双年展上,这句话的意味尤其在保丽娜·费奥多罗夫的作品中得到最明显的体现。费奥多罗夫是一名剧院总监,同时也是萨米族群在芬兰部分的土地守护者。她将环境与政治的议题相结合,通过例如名为《CO2lonialNATION》的戏剧加以体现。这部戏剧展现了一种对于北欧真相的想象以及对于矛盾和解的过程,同时展示了与“雪变合作社”(Snowchange Cooperative)携手恢复河流系统的过程。“雪变合作社”是一个由社区领导的非营利组织,致力于北极圈内的环境保护议题。
费奥多罗夫目前致力于保护脆弱、古老的森林免受密集式森林伐木的伤害。她希望通过威尼斯双年展这个“扩音器”来扩大事件的影响力。展览中将展出一系列围绕濒危的森林景观创作的影像作品,这些作品之后也会参与一场不同寻常的拍卖。藏家和机构可以获取查看这些土地的权益,而费奥多罗夫与她的合作伙伴将使用以此获得的资金购买下这些土地,并进而对其进行保护。

集体力量

8威尼斯双年展萨米馆展厅
费奥多罗夫还将与一群女性舞者在萨米馆内举行一场模拟的自然景观拍卖。作为对于殖民行为所带来暴力的思考,这场表演暗示了通过女性集体的力量,洗刷被殖民的身体的可能。
费奥多罗夫承认自己不免对于像威尼斯双年展这样的世界级艺术舞台感到“怯场”,但是她希望威尼斯双年展所吸引的聚光灯能够为萨米族群带来真实且积极的影响。当提到由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最新发布的报告时,她说:“如果我仅仅坚持我所在的地方工作,这些土地便永远得不到它们应该得到的保护。”
归根结底,对于萨米人而言,保护森林的举措是一种为了与其已经共存上百年的“生命的共同体”所进行的奋斗,这种生命的共同体早在北欧工业到来之前就存在已久。“如果我们因为成为了最后的一代而让祖先失望的话,我们会感到非常羞愧的”,费奥多罗夫说。
撰文/Hannah McGivern;
翻译/La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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