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力,《春》之一,2020年,图片来源:TANC
周力,《春》之二,2020年,图片来源:TANC
12月23日,周力最新个展“格林迷踪”(Lost in Green)在广东美术馆开幕,展出的作品大多完成于2020年,而它们又大多以“春”被命名。“今年疫情的时候不能出门,我就把以前没时间打理的花园收拾出来。自然的疗愈力量是不可思议的”周力对《艺术新闻》说,既然今年没有春天,那就画个春天出来。
周力,《2020的春天》,2020年
“那大片大片刺目的绿色,那狂放甚至‘凌乱’不羁的线条……与其说是意识流状下的 一次次书写的绵延和意象的建构,不如说是对于艺术家原本设想的一幅幅理想图景的拆解与摧毁。”策展人鲁明军写道,“’格林迷踪‘(Lost inGreen)或许是关于这些画面最直白的描述,但展览想传递的显然远不只此。“
艺术家周力 拍摄:肖全,图片来源:艺术家周力
在“格林”中循线“迷踪”
在2020年的《蜕变》
这个位于美术馆三层的展览,最适合观众走上楼梯找寻,在寻觅与期待中,眼前开阔而豁然的一片绿色,暗示着观众“格林”的开始。那些大型尺幅的作品围绕着圆形回廊,营造出森林之感,兜兜转转间才会感受到如何“迷踪”,每一件《春》之作品都似曾相识,却又如此不同。就如《格林童话》中《汉赛尔与格莱特》用石子与面包屑做标记找寻回家的路,若要在周力作品中“寻踪”,那些灵动飘逸的点线、洒脱多变的线条与笔触便是独特的“面包屑”。
周力,《春》之一,2020年
周力,《春》之二,2020年
周力,《春》之六,2020年
“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那些富有变化的,姿态万千,形态各异的线条,以及没有边界,模糊的,有机的形状。它们透明,彼此重叠或者关联着。偶尔一些莫名的东西,从空中迅速划过,留下短暂的轨迹。”香港M+美术馆希克资深策展人皮力写道,他也提到在这些线条的制造中,周力尝试了丙烯、炭笔、色粉、油画棒、墨汁以及拼贴,不同的媒材质感与力度相配合,正如书法用笔的中锋、侧锋、藏与露分,从而使线条获得了独特的空间感,仿佛捕捉到空气的运动轨迹,畅通不滞。
周力最新个展“格林迷踪”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周力,《蜕变》(局部),2015年-2019年,图片来源:TANC
而展览中唯一的装置作品《蜕变》在周力看来,与当下的氛围有着神奇的巧合性,自2013年起,每年,她都会创作出两件同名作品,并因展出的场地而加入在地性。“最近这半年好像开始习惯有疫情存在的生活状态了,最近一个阶段的创作就没有那么情绪化了,但在这次展览中找到的方向我还可以再继续深挖,比如对画面的处理变化,后面我还会再画几张,要把这个关系说清楚。像今年春天那种情绪可能都不会再有了,但画面的东西还可以留下。”周力说。
从中西方的对比开始
坚持“适合自己”的绘画
“西方的线条实际上是块、面,从达芬奇、鲁本斯到拉斐尔,他们的线是写实的,非常强调空间关系和解剖上的精确。中国水墨中,书法的线,也是空间的问题。我的作品脱离不开现实,可能因为小时候的训练,我的作品全部都是在记忆中过滤了好多遍以后出来的意向。”1969年,周力出生于湖南,父亲是画家周石民,哥哥周逸鸿也是一位画家。1985年11月,美国艺术家劳申伯格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三周内汇集的参观人数超过30万人次,周力的父亲和哥哥就在参观的人群中,他们拍摄了很多照片带回来,“当时我就懵掉了。第一次知道原来艺术品可以这样做,那对我来讲是一个刺激。”
周力,《春》之一(局部),2020年,图片来源:TANC
周力,《春》之一(局部),2020年,图片来源:TANC
受到家庭艺术环境的影响,周力于1987年至1991年在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学习,接受系统性的绘画训练。“从一开始就不按规则来,比如学校要求画画时打格子,我都是不打的,因为不适合。但我对坦培拉(蛋彩画)是着迷的。”周力对创作上的自由始终极为坚持,大尾象、黄小鹏、陈侗,这些哥哥辈的艺术家作品中所呈现出实验性让周力感到好奇,但“我会考虑哪些适合我,还是有喜欢绘画的感觉,他们是坚决反对的。可能因为觉得绘画对特别变动的社会来说是没什么用的。” 现任广州美术学院绘画学院油画系第五工作室主任的她,对学生同样会给予自由,“提供尽可能的自由度给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告诉他们哪个地方走偏了一点点,帮他拨一拨。”
在法国与西方艺术原作相遇
接受传统滋养,走出自己的抽象之路
1994年周力跨出国门,旅法于巴黎和贝尔福特居住,让她着迷的坦培拉技法原作也是在此期间才看到的。“在法国是到处看,那些印刷品上看过的,没看过的,在那里真的看不完。而且真的要看原作,以前印刷质量不好,会把人带偏。现在的读图时代看电子的也不行,还是要看原作。”周力说她所喜欢的是以达芬奇为代表的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的素描,法国各大美术馆、博物馆、画廊被她跑了个遍。
周力,《春》之九(局部),2020年,图片来源:TANC
“委拉斯凯兹让我决定绝对不要走写实的道路,他的作品已经到了一个极致,包括后面达达等不同流派,西方艺术的整个脉络都特别完整,你再怎么加进去也只是一个外来者的,加不进去的。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应该从自身的传统的滋养来,做一个更好的观看方式,可不可以加入更多书写的东西?”坚定自己方向的周力于2003年回到了中国,在深圳定居并创作至今。
百年前留学法国的林风眠开创了意象的画风、半个世纪前吴冠中提出的“绘画的形式美”(1979),而华裔艺术家赵无极、朱德群等的创作,都试图把东方文化精神融入到抽象画中,创作出具有东方意蕴的作品。
周力,《2020.05.17》,2020年
周力说自己很喜欢黄宾虹的作品,而怀素、张旭、孙过庭等书法家的草书又让她感受到毛笔所能创造出的自由。她习惯从艺术的源头去找寻,连续六年她都会带学生去西北、去甘南,看古代建筑、元代壁画等,“敦煌我就跑过4次,为了看看那些创作者的工作方法,有的匠人还不能称之为艺术家,但他就是以很放松的方式将画面呈现出来。江浙的园林将中国人的智慧都浓缩进去,永乐宫也有著名的巨幅壁画,那些长达4米的线条据说常常是在工具的辅助下完成的,但又是那么灵动。”
在色彩与线条中叙事
在东西方融合的语境中走钢丝
周力,《桃花源》粉色-线之五,2020年,图片来源:TANC
2017年,周力在余德耀美术馆的“白影”以清晰的线条为主体去描绘与父亲的记忆,将两张红色的作品置于末端作为结束,同年在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的“生生如环”则以红色开场,再回归到平静。2019年,周力在白立方柏蒙塞空间的“心原”以蓝色和粉色系列画作,灵感源自艺术家与中国南方的生活环境的关系,而本次的绿色系列作品直指疫情带来的生活变化。
周力:“心原”展览现场,图片来源:白立方画廊
“周力:白影”在余德耀美术馆展览现场,2017年,摄影:JJYPHOTO ,图片来源:余德耀美术馆
周力《黑-轻与重》,2016年,图片来源:余德耀美术馆及艺术家
“我的创作世界一直都有色彩,早期可能没有现在那么浓烈,但直到现在也还在用。我的作品一直在生长,每次都有一个叙事,每次都是一个篇章。”周力说她从自然中获取色彩的灵感早已有迹可循。
而本次的绿色系列作品直指疫情带来的生活变化,策展人鲁明军写道:“这既是对于这一特殊的创作时刻的标注,同时也是对于波提切利《春》的一次当代诠释,特别是画面中自由舞动的线条,亦恰恰暗合了瓦尔堡笔下的《春》及其内涵。不同的是,后者诉诸图像的间隙与张力,而周力则希望找到一个形式的临界点:一边是童话般的期冀——亦如展览标题所指的深受浪漫主义影响的《格林童话》,一边则是一个时代结束而又不知所往的迷狂。”
“这批作品对我来说很重要,从画面、从未来探索的方向上,这批作品都有可以让我进一步挖掘的空间。画面中的线条不仅仅是线条,模糊的边界里面还蕴涵了很多可能性。”对于这次展览的作品在未来所蕴含的发展空间,周力补充说道。(采访、撰文/孟宪晖)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广东美术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