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第12届上海双年展于11月9日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开幕。本届上海双年展的主策展人为墨西哥历史学家、艺术评论家夸特莫克·梅迪纳(Cuauhtémoc Medina),其他三位女性分策展人为来自于哥伦比亚的玛丽亚·贝伦·赛斯·德伊瓦拉(María Belén Sáez de Ibarra)、来自于日本的神谷幸江(Yukie Kamiya),以及来自于中国的王慰慰(Wang Weiwei)。六个“城市项目”也分别在上海各具特色的公共空间陆续开幕。本届上双共展出来自26个国家的67位/组艺术家,这也是上海双年展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展出拉丁美洲当代艺术。
第12届上海双年展预热短片时长9分35秒,建议在WI-FI环境下观看
Part 1
“禹步”
Proregress
本届上双以“Proregress”为主题,取自美国诗人E.E.卡明斯(E.E. Cummings)于1931年在诗歌实验中创造的词语(《W [Viva]》第二十一节)。“通过解构与粘合“前进”(Progress)和“后退”(Regress)两词,戏谑地批判了恪守进步主义的西方启蒙叙事,并暗喻了21世纪初世界发展转型与停滞所裹挟的矛盾与焦虑”。与这个逾阈性的词语相应的中文标题为“禹步”,是中国古代道教仪式中的神秘步法,徘徊于进退之间的表演性以及历史的循回往复、时代的更迭之间的动能与潜在张力,呼应了本届上双“面向历史矛盾性的艺术”的题旨。
主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纳(Cuauhtémoc Medina)
“(‘Proregress’)深层的悖论色彩是赋予了这个时代特殊的感性。当代艺术是当下矛盾性的见证,将不同纬度的纷争、焦虑映射并转化成为主体经验的方法,这也是本届上海双年展将提供一个深度挖掘当代艺术社会角色的构架”,主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纳这样认为。在与《艺术新闻》的采访中,问及展览“前进与后退”的脉络主线,梅迪纳指出:“确实有一些作品涉及某些(前进与后退的)二律之间的两难境地,在控制的背后,两个相互矛盾的立场和论点之间如何产生某种概念上的振荡,如费尔南多·桑切斯·卡斯蒂略(Fernando Sánchez Castillo)的作品(《摆荡》)或者恩里克·耶泽克(Enrique Jezik)的作品则基于列宁文章标题《进一步,退两步》”。
恩里克·耶泽克(Enrique Ježik)《围地》(In Hemmed-in Ground),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梅迪纳接着强调:“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尝试表明在互为对立的概念之间的重新建立定义的不可能,在乌苏拉·比尔曼(Ursula Biermann)的作品中,‘森林’成为了法律诉讼案中的法人;拉斐尔·洛扎诺-亨默(Rafael Lozano-Hemmer)的作品展示了自己的基因与无脊椎原生生物染色体序列之间的接近程度。另外一些作品涉及通常被社会确信为徒劳无益的领域,此外还有关于在一个明显的混乱状态下出现重新配置可能性的探讨。”这与差异(Difference)相关,围绕 “世界丛林”“战争与和平”“禁锢与自由”“ “野蛮与文明”的议题发散出庞大的交织着多重历史、时代、地域、文化和跨学科视野的场域,每个板块由一个E.E.卡明斯的诗歌片段开启。
“0+4”结构
费尔南多·桑切斯·卡斯蒂略(Fernando Sánchez Castillo)的作品《摆荡》与照屋勇贤(Yuken Teruya)作品《我父亲最喜欢的比赛(天翻地覆)》,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展览以“0+4”为结构,“0”结构体现出关于历史回环与曲折(detour)的复杂性以及人类社会困境的探讨,渗透游走于展览1至2层的展览空间。费尔南多·桑切斯·卡斯蒂略(Fernando Sánchez Castillo)的作品《摆荡》(Swing)通过兼具街头风格与纪念碑性青铜雕塑的形式,邀请观众在西方启蒙英雄后仰式造型上荡秋千,通过钟摆(pendulum)一般的回旋方式向历史与人类记忆发问;恩里克·耶泽克的《围地》(In Hemmed-in Ground)将钢结构、可回收纸板排列成警句或口号式的文字矩阵,“前进一步,后退两步;前进两步,后退一步”唤起关于上世纪苏联时代的集体记忆,受1904年列宁对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所撰写的文章《进一步,退两步》启发,与艺术家杨福东的情景表演《是的,必经之路》也产生了某种历史时空脉络上的交织与共鸣。
博路斯帕·哈尔帕(Voluspa Jarpa)《纪念碑》(Monumental),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照屋勇贤的委托作品《我父亲最喜欢的比赛(天翻地覆)》创造了一种新的“翻车比赛”竞技运动,将竞技运动的追溯到其与战争和冲突相关的起源,以及集体情绪的宣泄机制;智利艺术家波路斯帕·哈尔帕(Voluspa Jarpa)的《纪念碑》基于漫长的政治事件档案调查过程,在国家历史的军事独裁时期,艺术家通过当代艺术实践介入解密中情局CIA档案,被编辑或抹除的部分留下不同大小和形状的黑色色块,将阴谋通过抽象的形式放大到纪念碑般的大型装置中。
克里斯蒂娜 卢卡斯(Cristina Lucas)《顺时针》(Clockwise),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越南艺术家阮陈乌达(UuDam Tran Nguyen)的综合装置作品《回旋镖时间:从海洋环礁到未来死星》(Time Boomerang)通过用手掌丈量的人类原始行为、在五大洲的旅行以及对历史事件的回访,将议题扩散至关于疆域、政治、权利、文化等各方面的探讨,这一2013年开始的项目缘起中国南海事件;在展厅二楼,西班牙艺术家克里斯蒂娜·卢卡斯(Cristina Lucas)装置空间《顺时针》(Clockwise)由360个时钟机械组成,通过为每一个时钟加快“4分钟”的方式,试图编撰浓缩一个新的24小时装置场域,向既定的历史与集体记忆提出质疑;除了展览大厅内几件作品交织出本届上双复杂的叙事关系脉络外,展览大厅售票处上方处克莱尔·方丹(Claire Fontaine)的《恶善》(Evil Good)通过一种颇为荒诞的方式,将一个没有缺口的“苹果”标志至于庸常语境之下,就像是在景观资本主义的当下、在进与退的荒诞循环间诞下的一颗不祥的蛋。
克莱尔·方丹(Claire Fontaine)《恶善》(Evil Good),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Part 2
“禁锢与自由”
灵魂缓慢挣扎,扭动
souls struggle slowly and writhe
如同被缚的。勇敢的:苍蝇
Like caught. brave: flies
—— E.E.卡明斯
分策展人王慰慰负责的分版块围绕“禁锢与自由”展开。王慰慰表示本次展览的展陈设计师、墨西哥建筑师弗里达·埃斯科维多(Frida Escobedo)为展览搭建了一个监狱的空间叙事,规整的走廊、于两边对齐分布的展室呼应了“禁锢与自由”主题,呈现出个体在当下所面临的各种困境。
许哲瑜的动画作品《穿颅透写》,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许哲瑜的动画作品《穿颅透写》通过黑色幽默的方式将家庭记忆延伸至周遭发生的社会案件,通过媒体播报新闻时常用的3D动画模拟方式尝试探讨大众媒体对记忆的形塑等问题;张小船的影像装置作品被置于展厅的四个角落,通过个人的方式表达群体社会中所面临的个体选择。
康瑞璟的影像作品《黑席鶑》,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康瑞璟的影像作品《黑席鶑》灵感源自朝鲜王朝发明的传统乐谱“并间谱”,在概念上则关注朝鲜王朝时代的“春莺舞”,历史的时间性叙事通过2平米花纹席上的表演与抽象的几何元素,隐喻了个体与结构之间的限制以及“彼此调和的互动状态”;郑恩瑛的八频声音影像装置《八景》将传统唱剧里作为祭献的孝女形象,放置入当代东亚女性主义的讨论语境,人物命运的终点“潇湘八景”的传统叙事与真实景观并置,理想的景观与性别的批判共振出一个反思的场域。
郑恩瑛的八频声音影像装置《八景》,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与此同时,逼仄的走廊内还为艺术家克里斯托夫·德雷格尔与海德龙·霍茨法因德(Christoph Draeger & Heidrun Holzfeind)的综合装置作品《黎明之城》(The Auroville Project)搭建了一个可供长时间驻足观看的沉浸式空间。“黎明之城”是世界现存时间最久的替代性社区之一,是一场1968 年由法国哲学家密那·阿尔法萨(Mirra Alfassa,又被尊称为“母亲”)在印度东南部发起的地域乌托邦实验,这一“神圣的无政府状态”延续至今。今年也是“黎明之城”创立的第50周年,50年后,以银河螺旋形式构建一个拥有5万居民的乌托邦城市的目标远未实现。德雷格尔和霍茨法因德的作品探讨了这个理想社区的诸种原则及其发展现状,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生态和可持续生活方式、自我发展和集体主义的政治理想如何在今日的语境下被重新提上议程,透明和谐乌托邦的理想在监禁的叙事语境下显得尤为荒诞。
克里斯托夫·德雷格尔与海德龙·霍茨法因德《黎明之城》,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走道尽头,墨西哥新媒体艺术家拉斐尔·洛扎诺-亨默(Rafael Lozano-Hemmer)的新作《Double》由两个垂直置于展厅正中的长条形高分辨率显示器组成,右边显示器呈现的是艺术家自己的遗传密码,一个由32亿个碱基对组成的数字涡流自画像,左边则是来自1995年流感嗜血杆菌的完整染色体序列,相似的两段序列编码将复杂的遗传动态可视化,产生一种似乎处在“蒸发”状态中的字符湍流,碱基对之间的相互关联催生了各种复杂的有机生物体,作品同时强调碱基“在指令的信息联通性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拉斐尔·洛扎诺-亨默作品《Double》,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Part 3
“战争与和平”
被完美的虚无联结
united by perfect nothing
—— E.E.卡明斯
在展览二楼空间开启的第二个分版块围绕“战争和平”主题展开,由日本策展人神谷幸江(Yukie Kamiya)策划,探讨艺术家如何在一种争端与冲突的例外状态中做出回应。展区开启前,委内瑞拉艺术家亚历山大·阿波斯托尔(Alexander Apostol)的《剧中人》(Dramatis Personae)由过去 20 年委内瑞拉政坛人物为原型的肖像摄影组成,审视了国际世界的政治和历史进程与个体身份问题,其创作还涉及内瑞拉民族英雄肖像的摄影重建,通过模糊的性别表征揭示国家机器的父权制色彩。
亚历山大·阿波斯托尔(Alexander Apostol)《剧中人》(Dramatis Personae),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小泉明郎(Meiro Koizumi)的《暴风雨后的新风/七大罪》(The New Breath Just After the Tempest/ Seven Deadly Sins)是艺术家在法国与15位16至19岁的青少年合作的作品,“基于法国国防部在 2015年恐怖袭击之后,着重发展生活于巴黎郊外的青少年加入军队这一社会背景”。他们生活于法国郊区,是殖民地的第一二代移民,青少年在舞台上的身体表现透视出政府通过教化的方式所提倡的奉献、骑士精神与爱国主义,艺术家通过与每个人的采访,展现出政权政治对个人的生活处境的影响与异化。
小泉明郎(Meiro Koizumi)《暴风雨后的新风七大罪》(The New Breath Just After the Tempest Seven Deadly Sins),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美国艺术家迈克尔·拉克威茨(Michael Rakowitz)的展区内,观者还可以看到艺术家对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后该地区文化所历经的浩劫,在系列作品“复原、遗失与被窃”中,艺术家通过中东地区废弃的报纸和食品包装袋重新制作了那些被洗劫或被毁文物的混凝纸仿制品,展厅内播放流行金属乐,如同现代启示录中的女武神。
迈克尔·拉克威茨作品《“无形的敌人不该存在”》,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墨西哥艺术家伊沙伊·胡希德曼(Yishai Jusidman)的系列作品《普鲁士蓝》,通过单色画的方式,“重置了纳粹集中营和灭绝营遗址的照片(包括档案照片和新拍摄照片)。普鲁士蓝由一位德国化学家于1706年发现,是最早的人工合成颜料之一,与纳粹毒气室中使用的窒息毒剂氢氰酸不无关联。至今在一些毒气室中还能偶然发现残留的蓝色痕迹,其化学构成则与普鲁士蓝颜料相一致”。与此同时,普鲁士蓝也是德国军队制服的标志性颜色。
伊沙伊·胡希德曼,《毒气卡车》,2010 年,木底丙烯画,艺术家裱框,105 x 85 cm。艺术家供图
军国主义的历史狂热通过当代的审美表达将观者至于历史、物质与当下所构成的时空对话中。主策展人梅迪纳表示:“颜色与历史、感知与物质、图片与绘画,这些相互之间的紧张情绪正是伊沙伊·胡希德曼一系列作品的主题”,“普鲁士蓝”系列作品还在本届双年展城市项目空间油罐艺术中心得到集中展现。与战争历史呼应的作品还包括阿林·朗姜的影像装置《猎象与领袖》,“猎象”一词源自乔治·奥威尔在上个世纪初英国殖民时期的缅甸写下的作品《猎象记》,作品表达出对殖民历史与社会当下的反思。与之呼应的还包括香港艺术家李继忠的《钟声为谁敲响》(For Whom the Bell Tolls),借用海明威西班牙内战题材著作《丧钟为谁而鸣》的标题,呼应了“战争与和平”的主题与历史脉络。
法证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FA)《阿约钦纳帕项目》(Ayotzinapa Project),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本年透纳奖提名的建筑师团队“法证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的作品《阿约钦纳帕项目》(Ayotzinapa Project)占据了重要位置,该团体是通过艺术与跨学科领域以及行动主义方式介入社会事件空间调查取证的代表,将建筑与空间进行3D调查模拟,并借助声纳等技术手段收集证据,在躲避官方叙事的前提下介入社会、人权与政治分析等争议领域。《阿约钦纳帕项目》起源于2014年对墨西哥西部阿约钦纳帕师范学校一起学生被当地警方绑架事件的解码与取证调查,抽丝剥茧出一重重尖锐的社会矛盾与弊端。
法证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FA)《阿约钦纳帕项目》(Ayotzinapa Project),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与之相对的是阿尔及利亚裔法国艺术家卡德尔·阿提亚(Kader Attia)的特定场域作品《传统修复,非物质损伤》(Traditional Repair, Immaterial Injury),通过暴力所致的裂痕与补丁,以隐蔽的方式妙地融于环境,述说着“有形的、物质上的伤痕”,是其对于创伤历史与矛盾的记录;《罗伯斯庇尔塔》则研究了位于巴黎郊区塞纳河畔维特的罗伯斯庇尔塔,是社区紧张局势的视觉针脚,嵌入了对法国暴力史的编码。“修复”是其作品最重要的关键词。
Part 4
“世界丛林”
雨是一种漂亮动物
The Rain is a Handsome Animal.
—— E.E.卡明斯
来自哥伦比亚的分策展人玛丽亚·贝伦·赛斯·德伊瓦拉(María Belén Sáez de Ibarra)策划了“世界丛林”的版块,通过人类纪视域下世界所面临的严峻生态现状折射出人类社会进步所隐含的多重尖锐的矛盾,“自然与社会之间的深层关系”为其主要的关注点。其中重要项目包括墨西哥艺术家巴勃罗·巴尔加斯·卢戈(Pablo Vargas Lugo)代表作品《日食》(Eclipses)的上海版本,邀请上海大同中学与市八中学的125学生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标志性建筑体烟囱内通过彩色纸板与管弦乐团合作演绎。
巴勃罗·巴尔加斯·卢戈(Pablo Vargas Lugo)《日食》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演出现场
在不同历史与社会语境下,日食这种自然现象总会被联想到焦虑、希望、喜悦甚至恐惧等集体情绪,作品《日食》通过精心编排的现场表演,将日食现象作为重要的集体观察与仪式实践方式,古代神圣(sacred)的仪式系统通过天文学、制图学等不同学科抽象元素,超越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界限,与世俗(mundane)的当下语境发展出交织共振的仪式与时空场域。
克莱门西亚·埃切韦里六频影像作品《受袭之河》,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出现场
2楼展厅版块以一句E.E.卡明斯的诗句“雨是一种漂亮动物”开启。克莱门西亚·埃切韦里(Clemencia Echeverri)六频影像作品《受袭之河》(River by Assault)受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1884—1962)著作《水与梦:论物质的想象》启发,在巴什拉关于世界诸元素的精神分析研究中,水是人类重要的想象诗性载体,作品则表现因伐木和工程公司为修建大规模水库甚至武装冲突而受侵袭的哥伦比亚考卡河与马格达莱纳河。“河流”是解决哥伦比亚社会、政治和生态冲突的核心,在哥伦比亚这个地形复杂国家的历史上,水道往往是社区之间交流的唯一交通工具,其拍摄对象之一考卡河(Cauca River)源自一个古老的西班牙语单词,意为“葬礼颂歌”,母腹般的氛围、生与死的交替轮回、进攻与防卫的叙事、现实的冲突、大洪水的启示,交织成一首脉络复杂的影像诗。
珍妮弗·阿略拉与吉列尔莫·卡萨迪利亚影像装置《大寂静》,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出现场
艺术家组合珍妮弗·阿略拉与吉列尔莫·卡萨迪利亚(Jennifer Allora & Guillermo Calzadilla)的三屏影像装置《大寂静》(The Great Silence)围绕世界上最大的单口径射电天文望远镜展开,通过与艺术家与科幻小说家特德·姜(Ted Chiang)合作撰写的影像脚本,这台望远镜可以向宇宙边缘传输和捕获无线电波。望远镜位于波多黎各的埃斯佩兰萨(Esperanza,西班牙语意为“希望”),周围环绕的里奥阿巴霍森林是最后一批濒危的亚马逊鹦鹉种群的栖息地。生活在天文台之外的鸟类角色思考着自己与人类的关系,当人类在深空的辅音振动中扫描生命迹象时,鹦鹉艾里克斯说到:“为什么没人有兴趣听听我们的声音呢?我们属于能与他们沟通的非人类物种,这不就是人类所苦苦寻觅的吗?”
阿玛莉亚·皮卡(Amalia Pica)作品,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出现场
阿玛莉亚·皮卡(Amalia Pica)的一系列装置和影像作品对“动物与人类之间存在的哲学和现实层面上的种种屏障进行重新思考”。她深入研究了类人猿和人类之间彼此尝试沟通的历史,作品《耶基斯语》(Yerkish)致敬了灵长类动物学先驱罗伯特·耶基斯 (Robert Yerkes) 。与拉法埃尔·奥尔特加(Rafael Ortega)合作的《类人猿动作编录 2018 (按字母顺序)》“通过舞蹈按照人为编制的猿猴语言系统字母表编排,展示了由一方优先考虑自身语言系统的跨物种交流所存在局限”。作品也同时呼应了哲学家唐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在后现代语境中关于类人猿、赛博格、灵长类动物视觉等哲学思考,以及人类纪、资本纪、克苏鲁纪的演变历程。
Part 5
“野蛮与文明”
每个人都快乐吗
every body happy?
我们-我们-我们
WE-WE-WE
& 带上那个并不赞同的家伙
& to hell with the chappy
一起下地狱
Who doesn’t agree
—— E.E.卡明斯
在PSA的三楼展区呈现的由本届上双主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纳策划的版块“野蛮与文明”以一种颇为戏谑的方式开场。来自深圳的青年艺术家团体“啾小组”的特定场域作品《小区项目》将房地产业与众多景观消费符号直接复制到展览现场,以房地产中介公司、样板房的形式的招呼观者进入参观。同一展区内,艺术小组张嘉莉及郑怡敏(阿金)|C&G的作品《上海“床下底”艺术常识问答比赛》更是将大众媒体常见的问答节目、调查问卷与日常生活中的一张床搬进了展览现场,在回应各自的社会议题的同时,透出一股玩世不恭的特质。
C&G小组《上海“床下底”艺术常识问答比赛》(Shanghai Art Quiz C&G),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艺术家弗朗西斯·埃利斯(Francis Alÿs)的系列作品《排演》被置于展厅末端一个狭窄的走道,仿佛要开启一场策略性的游击。在影像作品《排演 1》中,伴随墨西哥当地一支铜管乐队排演的进行曲,一辆红色大众甲壳虫一次次登上一座山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正在乐队演奏时,汽车上坡,当音乐停止汽车也随之停止,当演奏者开始聊天,汽车便开始滚下山坡,前与后重复的徒劳尝试透出荒诞色彩。视频拍摄于墨西哥西北部城市蒂华纳(Tijuana),与美国圣地亚哥仅仅相隔一条公路,引人猜测汽车可能是在试图到达美国边境,机械地尝试、受挫、回归的循环,仿佛一则拉丁美洲社会经济争端的幽默寓言。
弗朗西斯·埃利斯(Francis Alÿs)《排演 1》(Rehearsal I),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在黄静远由绘画、日常场景、书写材料、回收塑料构成的空间现场《遍插茱萸少一人》,“图像、意识形态与日常生活互相交织”成戏仿意识形态的叙事脉络,其间潜藏丰富的对当下社会矛盾的讨论,透视出敏锐的时代观察与介入感;杨嘉辉的十二频道声音装置《消音状况 #22:消音的柴可夫斯基第五交响曲》(Muted Situation #22),“通过改变或抑制不同的声层与声源”的消音方式,将柴可夫斯基第五交响曲的音乐现场转变为12音乐装置怪诞的节奏摩擦,在古典的交响共情中引入被消音的边缘叙事策略。
杨嘉辉的十二频道声音装置《消音状况 #22:消音的柴可夫斯基第五交响曲》,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与之相对的是安德烈·弗雷泽(Andrea Fraser)的项目《2016:博物馆、金钱与政治》,调查了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背景下,“全美125多家艺术博物馆的理事在2016年选举周期内被记录在案的政治献金”,质疑了“艺术资金具有自由主义政治倾向的种种假设”;台湾艺术家吴其育的影像作品《阅读清单》是一个针对马来西亚(北马)当地的政治与文化边缘社群所展开的采访计划,因族群政治宗教意识形态而受限制的书籍形成了地下的阅读交流纽带,艺术家通过对当地社群在市集、小贩、独立出版书摊的访谈与互动,完成了这部散文影像作品。
朱玺《梦经书》(Dream Scriptures),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展区外围,朱玺作品《梦经书》(Dream Scriptures)的介绍中写道:“(书籍上的狐狸)标本似乎正在传统媒体的泛灵论寓言中,冥想着书写的沉淀和文化的未来。狐狸在寓言和神话中是聪明才智的化身,因为它们是考验受骗者与英雄天真与否的整蛊专家”;张徐展的定格动画《Si So Mi – 乐谱灵灵肆》“让用传统纸扎工艺制作的老鼠跳起了怪异的舞蹈,在林中的丧葬队伍里吹拉弹唱。整部影片萦绕于一首翻唱的德国歌曲《我怎能离开你》(Ach wie ist’s möglich dann,这首歌的前三个音“Si-So-Mi” 在台湾被用作对丧葬仪队的委婉称呼)”,艺术家还同时挑选了PSA的数个角落,安放纸扎小鼠或干瘪小动物对镜自照的装置,将黑色幽默、戏谑的叙事方式延展至展场的“走廊”与“后台”。
张徐展,《“明镜”系列》(Mirror series),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问及这种狂欢的叙事与戏仿的玩笑式策略,主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纳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说:“幽默是我理解艺术批判力量的核心部分。实际上,它既是沟通的手段,是解决悖论和权力的核心方法,也是与受众共享复杂情绪体验的一种形式。这是一个在多个层面上进行的游戏。”同时他也指出,这个展览“恰恰是在话语的限度内运作的”。
杨福东作品《是的,必经之路》场景,第12届上海双年展PSA展览现场
本届上海双年展的“城市项目”也将在上海各具特色的公共空间接力开幕。位于外滩和平饭店内的上海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将展出中国台湾艺术家姚瑞中的最新作品《巨神连线》;上海油罐艺术中心将展出来自墨西哥的艺术家伊沙伊·胡希德曼(Yishai Jusidman)的《普鲁士蓝》;位于保利时光里的“补时”则作为本届上双的“城市影院”,展出西班牙艺术家霍塔·伊斯基耶多(Jota Izquierdo)的影像装置《复制》,还将定期放映美国艺术家吉尔·马吉德(Jill Magid)的影像作品《提案》,以及来自比利时的艺术家文森特·梅森(Vincent Meessen)最新影像作品《群青》,将第12届上海双年展的展览网络游牧式地外扩至上海的各个城市空间。(采访、撰文/翁家若)
E.E.卡明斯,W[VIVA](1931)
…
自我抛出这些地下酒馆,在(蹒跚)中或可
helves surling out of eakspeasies per(reel)hapsingly
向前倒退,人们,他和她的
proregress heandshe-ingly people
缓流,咒骂欢笑暗相互摩挲 尖叫和泡沫
trickle curselaughgroping shrieks bubble
扭动翻滚的蹒跚艰步,溃散着
squirmwrithed staggerful unstrolls collaps ingly
映现出迟滞人脸的拇指般形象,在馅饼里
flash a of-faceness stuck thumblike into pie
车辆来往,令人回忆起帽子手势尖芽
is traffic this recalls hat gestures bud
丰腴的被打断的手说出 我 才不在乎 刹那间
plumptumbling hand voices Eye Doangivuh sud-
巨大的虚弱 我 才不理会 我
denly immense impotently Eye Doancare Eye
如何回应这些喷涌的倾斜之船
And How replies the upsquirtingly careens
与不知道名字的她平足相撞
to collide flatfooting with Wushyuhname
女孩噗的一声跌倒,从路边站起来
a girl-flops to the Geddup curb leans
把自己吐进她自己那份“嘘”的羞耻中
carefully spewing into her own Shush Shame
正如(从空无之地后面)悄悄爬出来的深奥之物
as(out from behind Nowhere)creeps the deep thing
有时就被人们称作早晨
everybody sometimes calls morning
…
—— e.e.cummings,W[万岁](1931)
禹步——面向历史矛盾性的艺术
第12届上海双年展
主场馆: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
城市项目地点:上海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上海油罐艺术中心、补时、上生·新所、思南公馆、米盖尔·德·塞万提斯图书馆
展至2019年3月10日
*如无特别标注,本文图片、视频由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