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ART & ARCHITECTURE?
艺术与建筑的交界处所涉及的议题并不止于时代审美、权力意志、地缘政治、技术革新等等，从现代性视野下的建筑演进，到后殖民语境下的地域建筑转化，从上古时代就开启的居住空间与哲学反思，乃至赛博时代的建构实验…… 这些都是近期在东京、威尼斯和纽约的一系列重要建筑展览所涉及的话题。
《艺术新闻》特别策划 Art & Architecture 系列专题，希望切合当下艺术与建筑交界处的重要议题，通过一系列年度重要建筑展览与建筑实验，由此展开思考线索，也希望这些探讨能够跳脱学科框架，融合到建筑与更多领域交汇的讨论之中。
此系列第三期聚焦瑞士建筑设计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及其“现代精神”，以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举办的聚焦其早年创作的展览“勒·柯布西耶和纯粹主义年代”为契机，回顾柯布西耶如何在巴黎掀起“纯粹主义” （Purism）美学思潮，及其对现代日本建筑的影响。
Art & Architecture
# 03 柯布西耶与日本现代建筑
东京。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正在举办一场聚焦瑞士建筑设计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1887-1965）早年创作的展览——“勒·柯布西耶和纯粹主义年代”。勒·柯布西耶是20世纪最伟大的建筑师之一，他与美国建筑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以及德国建筑师瓦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和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并称为现代建筑的四位大师。此次展览将聚焦1918年到1925年间在柯布西耶的力主下在巴黎兴起的“纯粹主义” （Purism）美学思潮。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本身正是这一美学思想的代表作品，而这次展览也是为庆祝其建成六十周年而举办。展览将持续至5月19日。
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主楼
勒·柯布西耶原名查尔斯- 爱德华·让尼雷（Charles-Édouard Jeanneret），出生于瑞士豪华钟表制作区拉绍德封（Laussau-de-Fonds）。在当地艺术学校学习一段时间后，他又到维也纳、巴黎、柏林等城市学习了建筑和艺术的新趋势。自1917年起，他定居在现代艺术之都巴黎，并与艺术家阿梅德·奥占芳（Amedé Ozenfant）合作开创了纯粹主义运动。
勒·柯布西耶
1920年以来，他在与巴黎的前卫艺术家们的互动中受到极大的启发，并开始以“勒·柯布西耶”的名义创作作品。1923年，他发表了《走向新建筑》，宣扬现代主义是一种几何精神、构筑精神与综合精神，并提出“房屋是居住的机器”。基于这一理论，柯布西耶创作出众多美术和建筑作品，包括著名的拉罗歇·让讷雷别墅（La Roche-Jeanulé Residence，1923-1925）及萨伏伊别墅（Savoie House, 1929）。这些作品纷纷引起了广泛的国际关注，并使得勒·柯布西耶逐渐成为了现代建筑的领标杆人物。
拉罗歇别墅，法国巴黎
1923年-1925年
萨伏伊别墅，1929年
此次展览囊括了上世纪20到30年代期间处于“纯粹主义”创作阶段的勒·柯布西耶在绘画、建筑、城市规划、出版和室内设计等多个领域近十年的工作成果。展览共展出了勒·柯布西耶及其它艺术家的共约100件艺术品，并辅以建筑模型、出版物和影像等多种媒介，为观众们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机会去体验勒柯布西耶致力于表达的“现代精神”。更难得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柯布西耶本人设计的博物馆建筑内。
柯布西耶与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的建筑模型
1956年
01
“勒·柯布西耶”的诞生
此次展览的第一部分将展出奥占芳和柯布西耶早期的“纯粹主义”画作，并以此追溯柯布西耶建筑思维的起源。1918年，让尼雷（勒·柯布西耶原名）与阿梅德·奥占芳共同发表宣言“立体主义之后”（After Cubism），标志着“纯粹主义” 艺术运动开始。随后，他们于1920年推出了《新精神》（Esprit Nouveau）杂志，呼吁在所有艺术和生活的领域中实施与机械文明进步相匹配的理念。从这本杂志开始，让尼雷开始使用“勒·柯布西耶”的笔名。
展览中的一幅铅笔静物画展示了年轻的勒·柯布西耶的日常生活和艺术理想。桌上，他正在阅读的专业书籍《建筑史》中描画希腊建筑的一页被翻开了。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柯布西耶对希腊建筑传统的钦佩。
勒·柯布西耶《打开的书、烟斗、玻璃杯和火柴盒》
1918年
柯布西耶从奥占芳那里学习到了许多油画技巧，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他的“纯粹主义”理论——主张摒弃个人情感、反对装饰，并认为比例和几何是处理建筑体量与形式中最为重要的问题。
在奥占芳的绘画作品《和音》中，垂直和水平方向的线条、吉他和水壶的曲线都以均衡的方式组合在一起，营造出纯粹主义所追求的简洁而明快的构图。同样的理念也出现在柯布西耶纯粹主义时期的画作中。在《有多个参照物的静物》中，多个平面几何体相互重叠，给人以物体前后关系不断变换的视觉体验。
阿梅德·奥占芳《和音》
1922年
勒·柯布西耶《有多个参照物的静物》
1923年
02
与立体主义的对抗与共生
当纯粹主义在一战后初初登上巴黎艺术世界的舞台时，自20世纪10年代初就开始流行起来的立体主义已经迈入了第二阶段的繁荣。虽然主张纯粹主义的勒·柯布西耶和奥占芳认为立体主义过于追求奇观和装饰化，但他们不能否认的是，立体主义是纯粹主义的先驱。纯粹主义是在保留一些立体主义消解物体形状的原理的同时，更多地回到纯粹的功能上来。在立体主义的影响下，纯粹主义提倡表现立方体、圆锥体以及它们在阳光下的光影变化为主的构图手法。
雅克·利普契兹（Jacques Lipschitz）
《抱着吉他的水手》，1917-18年
这次展览中展出了一系列立体主义画作与雕塑作品，其中包括毕加索（Pablo Picasso）、乔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费尔南德·莱热（Fernand Leger）、胡安·格里斯（Juan Gris）和雅克·利普契兹（Jacques Lipschitz）等人的作品。乔治·布拉克的风格克制而复杂，融合了法国传统与现代性；费尔南德·莱热则追求现代生活的动态表达，并倡导“机器的美学”，与勒·柯布西耶所倡导的纯粹主义不谋而合。这些前卫的艺术思潮给了勒·柯布西耶无尽的灵感。
乔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餐桌》，1920年
费尔南德·莱热（Fernand Leger）
《虹吸》，1924年
03
全才艺术家柯布西耶
虽然勒·柯布西耶在《走向新建筑》中提出了著名的论调“房屋是居住的机器”，但他并不认为“居住”是建筑唯一的功能。柯布西耶认为，在达到了合理性与功能性之后，一座优秀的建筑还应该唤起人们“诗意的印象”。此次展览中展出了柯布西耶与同时代多位优秀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合作完成的艺术作品，勾勒出勒·柯布西耶在绘画、城市规划建筑、室内设计等多个领域所推崇的“现代精神”。
1922年，柯布西耶为纯粹主义时代盟友画家奥占芳设计了住宅兼工作室。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子，阳光充满了由直线、矩形和圆柱体构成的几何空间，简洁实用而不乏诗意与美感，完美地诠释了柯布西耶的建筑理念。
奥占芳设计的住宅兼工作室，1922-23年
1924年，柯布西耶为次年的巴黎国际装饰艺术博览会设计了“新精神馆”展厅。他在方形的住宅单元中设计了二层高的天井和室外平台，以及通高的室内客厅。有趣的是，展厅中展示的正是与纯粹主义密切相关的艺术家奥占芳、费尔南德·莱热、胡安·格里斯、雅克·利普契兹以及柯布西耶自己的画作与雕塑作品。
勒·柯布西耶为巴黎“国际装饰艺术博览会”设计的展厅
1925年
勒·柯布西耶，《新精神馆的静物》
1924年
04
勒·柯布西耶与日本建筑
举办此次展览的国立西洋美术馆是勒·柯布西耶在日本境内唯一设计建造的一座建筑，由柯布西耶的三位直系弟子前川国男（Kunio. Maekawa）、坂仓准三（Junzo Sakakura）. 和吉阪隆正（Takamasa Yoshizaka）共同实施完成。它于2016年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并被选为“勒·柯布西耶对现代运动作出杰出贡献的十七座建筑作品” 之一。
这座美术馆参照黄金螺旋线的样式，可以如鹦鹉螺一般从中心无限向外延伸。当需要扩建的时候，它就可以把原有建筑向外侧扩展，如此实现了柯布西耶“可无限生长美术馆”（Musée à croissance illimitée）的概念。在柯布西耶的建筑生涯中，只有这座建筑和在印度的另外两个项目实现了这个想法。
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设计图
图片来源：东瀛建筑大观
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主楼内19世纪展厅
与这一建筑理念类似的向心性表达也可以在日本现代建筑家伊东丰雄（Toyo Ito）于2016年新近设计建造的墨西哥巴洛克艺术文化博物馆中看到。
师承柯布西耶直系弟子前川国男的建筑师丹下健三（Kenzo Tange）在日本现代主义建筑领域建树颇丰，而他的弟子们又形成了“新陈代谢派”，主张在城市和建筑中引进“时间”的概念，并采用新技术来解决问题。1965年，从东大毕业、初出茅庐的伊东丰雄进入“新陈代谢派”代表人物菊竹清训（Kiyonori Kikutake）的事务所工作，并在那里才逐步确立起了自己的建筑风格。他还曾与坂本一成（Kazunari Sakamoto）共同组成了柯布西耶研究小组，专门研究柯布的多米诺系统并试图改良。
伊东丰雄建筑项目
墨西哥巴洛克艺术文化博物馆，2016年
图片来源：ArchDaily
伊东丰雄的弟子、知名女建筑师妹岛和世（Kazuyo Sejima）也是通过研究柯布西耶的建筑作品，尤其是其中对曲线的运用，才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建筑理念。由此可见，柯布西耶对现代日本建筑的影响是深远而持续的。
妹岛和世作品中的曲线
大仓山集合住宅，2008年
图片来源：sina
事实上，柯布西耶所倡导纯粹、抽象、平坦的理念，以及他倡导的建筑的“合理性”都对近现代日本建筑界有着深远的影响。1930年代初期，很多日本建筑师就开始模仿柯布西耶建筑图面的画法，并直接引起了日本建筑界的图面表现革命。当时活跃在日本建筑界的安东尼·雷蒙德（Antonin Raymond）等人也纷纷开始将自己的设计转向柯布西耶的风格。
柯布西耶与日本建筑师们
图片来源：书籍《LE CORBUSIER LE GRAND》
究其原因，北京希加建筑事务所主持建筑师、日本早稻田大学建筑学博士程艳春认为，这一方面是因为日本建筑师们在当时也认识到了建筑的合理性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因为柯布西耶的建筑形态和画面让日本建筑师们倍感亲切—— 柯布西耶的轴测图和日本的大和绘很相似，其作品也和日本传统建筑桂离宫有相似之处。
柯布西耶的轴测图和日本的大和绘
图片来源：程艳春
日本现代建筑大师安藤忠雄（Tadao Ando）曾两度前往巴黎拜访柯布西耶并在东京大学任教期间出版了《柯布西耶全住宅》一书。甚至他还将他的爱犬也命名为“柯布”，可见他对柯布西耶的喜爱。
他评论柯布西耶的作品说：“通过这些住宅，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巨人奋斗的苦恼和创作的纠葛。这对于生长在信息时代的年轻学生来说，是一次新鲜的体验。”（编译、撰文/房璐）
勒·柯布西耶与纯粹主义年代
Le Corbusier and the Age of Purism
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
展至5月19日
※若无特别标注
本文图片由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