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于10月中旬推出了一项集研究、展演、论坛和与观众互动交流于一体的崭新项目 Cosmopolis。“Cosmopolis”源自希腊语cosmos（宇宙）和 politès (公民) ，意图凸显在当今各项流动、迁徙、文化接触的不断加速下，艺术家作为世界公民所扮演的积极的行动分子角色，关切和介入社会各项迫切议题。这是一项两年为一周期，每届专注一个主题的多学科平台，旨在呈现最近几年来发生在世界不同地区以研究和知识分享为基础、贴近现代都市生活、直击当下政治和社会议题的新兴艺术景观。“通过举办 Cosmopolis，蓬皮杜中心希望赋予这些尚不为欧洲观众所熟悉、更加关注知识分享和创造的论坛，”蓬皮杜中心主席塞尔吉·拉维涅（Serge Lasvignes）在首届 Cosmopolis (下简称 Cosmopolis#1 )开幕会致辞时表示，“巴黎有必要参与这场早在其他地方已热烈展开的讨论！”

▲ 蓬皮杜艺术中心推出的首届集研究、展演、论坛和与观众互动交流于一体的崭新项目 Cosmopolis 现场图

Cosmopolis#1 以“集体智慧”为核心主题，聚焦世界各地兴起的以集体形式从事研究和创作的艺术景观。项目发起人和策展人——蓬皮杜中心文化发展部主任凯萨琳·魏尔（Kathryn Weir）在接受《艺术新闻》专访时表示，“自上世纪90年代起出现了一个重要转折，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尤其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选择以集体合作的方式进行内容、形式多元多样的思考和实践。”这次展览汇集了来自中国、哥伦比亚、越南、南非、俄国、法国、荷兰、埃及、阿根廷、尼日利亚、南韩、印尼、巴基斯坦12国15个艺术小组，通过从照片到录像、从手工杂志到装置等不同媒介的作品，呈现这些艺术小组的关注议题、介入策略和工作方法，为法国观众提供了一个开阔崭新的视野。

▲ “COSMOPOLIS#1:集体智慧”展览开幕讲话：（左起）宁铮（毛继鸿艺术基金会 CEO）、毛继鸿（毛继鸿艺术基金会主席）、凯瑟琳·魏尔（Kathryn Weir，COSMOPOLIS 策展人、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文化发展部主任）、塞尔日·拉斯维涅斯（Serge Lasvignes，蓬皮杜现代艺术中心主席）

位于展厅入口的是由中国艺术家洪浩、萧昱、宋冬、刘建华和评论家、策展人和画廊主冷林这5人于2005年成立的“政治纯形式办公室”（简称“政纯办”），展出了蓝色健身器材（《全民运动》）、贴满三面墙的大量收据以及代表5名成员聚会讨论的5张椅子和置于地面的酒瓶和水瓶等作品。魏尔认为，这些资深艺术家和策展人虽各自有作为独立个体的事业和活动，但同时选择以集体的形式和概念来创作，这对于欧洲观众来说非常独特：“他们以幽默和嘲讽的方式，通过对中国共产主义集体主义遗产的探索，提出有别于西方资本主义和过度个人主义的另类选择。”

▲ 中国艺术家洪浩、萧昱、宋冬、刘建华和评论家、策展人和画廊主冷林这5人于2005年成立的“政治纯形式办公室”（简称“政纯办”）作品，贴满三面墙的大量收据以及代表5名成员聚会讨论的5张椅子和置于地面的酒瓶和水瓶

圣彼得堡 Chto Delat 小组在俄国革命百年之际呈现了一项借鉴墨西哥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所采行族群主义的项目；来自胡志明市的“艺术劳工”（Art Labor）则将越南乡间或高速公路休息站常见的吊床咖啡厅搬到了蓬皮杜中心，邀请观众在一个轻松的环境中，躺在吊床上休憩，边喝越南生产的罗布斯塔滴漏咖啡边聊天，同时欣赏一部将原住民嘉莱族人死后会回归到原初露水状态的信仰和神话，以及由咖啡种植产业带出的越南殖民史、农业和食品工业变迁穿插交织在一起的录像；韩国 mixrice 二人组通过对植物迁徙的研究，探索“移民”的痕迹、过程、记忆，以及都市空间的转化；2009年成立的尼日利亚“无形边界”小组以开车旅行（road trip）的形式探索沿途产生的知识和艺术实践，这次在蓬皮杜中心展出了2012年至2016年在非洲进行的三次跨国公路旅行的档案《泛非洲世界空间》，以及挖掘尼日利亚南北统一百年后国家内部仍旧存在的分歧和阻隔（《内部边界》），包括照片、文字、录像、日记等。

▲ 来自胡志明市的“艺术劳工”（Art Labor）将越南乡间或高速公路休息站常见的吊床咖啡厅搬到了蓬皮杜中心，邀请观众在一个轻松的环境中，躺在吊床上休憩，边喝越南生产的罗布斯塔滴漏咖啡边聊天

“这些艺术家虽然也关注形式，他们做摄影、装置等等，但是其实践最核心、最根本的要素则是研究、过程、方法论与知识分享。”魏尔指出，“融入社会肌理和集体合作是这些艺术家实践的两大特点。今天，艺术家关注的问题不再是艺术的形式，而更多是在现今社会语境中，艺术能做什么。这次合作和展出的艺术家皆极早就把此问题置于其实践核心，他们使用的形式新鲜多样，在生活、政治参与和艺术实践之间并无太大区隔。他们的实践不只反映的是对在地的深层思考和回应，其实也是世人所共同面对的境况。”

▲ 尼日利亚“无形边界”小组以开车旅行的形式探索沿途产生的知识和艺术实践，这次展出了2012年至2016年在非洲进行的三次跨国公路旅行的档案《泛非洲世界空间》

“Cosmopolis 不只是展览，也是一个鲜活沸腾的平台”，魏尔强调。除了展厅陈列的作品之外，策展人也梳理出几个关键议题，包括“艺术研究：工具和策略”、“世界性与关系”、“在地知识”、“身份性和生物政治”、“热情好客和世界主义”、“文化转译”、“分享的知识”、“另类经济”和“环保和去殖民主义”，每周环绕一个主题，邀请知名哲学家和理论家主持的讲座、对谈、读书会、工作坊、音乐会等，将蓬皮杜中心化为一个相遇、交流、分享的场域。这座思想和知识生产和流通的平台不仅限于蓬皮杜中心展厅，同时也在巴黎的不同角落发生。

▲ 雅加达艺术团体 Ruangrupa 《艺术实验室》“寄生物”项目，利用回收蓬皮杜中心前期展览的材料（木箱、桌子、杂志）拼凑出一座简陋的图书馆，陈列 Cosmopolis#1 相关文献和资料供观众阅览，同时充当工作坊场地

来自南非开普敦，2002年成立的研究、策展、创作与出版平台 Chimurenga（绍纳语，意思是革命斗争和与社会抗争相关的一种音乐）邀请观众走出蓬皮杜，于12月中旬在由法国艺术家、上届杜尚奖得主卡德尔·阿提亚（Kader Attia）于去年成立的空间“殖民地”举行一系列环绕刚果共和国总统卡比拉遇刺身亡所展开的关于非洲复杂政治和历史的讨论会、广播节目与创作展示。

▲  韩国小组 Mixrice，《攀缘植物编年史》（The Vine Chronicle）, 2016年

此外，策展人、现任蓬皮杜中心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Musée National d’art Moderne）副馆长、负责“研究与全球化策略”项目的凯瑟琳·大卫（Catherine David）也规划了一系列“全球集体”论坛，邀请来自不同文化地理区域的艺术家和文化主事者介绍他们的工作。大卫向《艺术新闻》透露：“艺术家以集体方式思考和行动并非什么新鲜事，至少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不同的是，近来出现的群体，不论是长期或仅为某个项目而短暂存在，多半与对当代城市发展及政治和社会弊端的批判有关。”她表示，此次邀请的对象皆出身于非常不同的地缘政治和文化语境，可能已具有一段长远历史（如印度 Sahmat 群体），或早已解散（中国“大尾象”），或只存在一项计划的时间（刘小东新疆计划），或在个人和集体中自由穿梭（郑国谷），“这些独特的项目都涉及跨领域和不同学科知识的复杂组合，以提出新的知识和感知方式”。

▲ 法国巴黎蓬皮杜中心外景图

随着 Cosmopolis#1 的举行，第一轮针对集体性实践的两年研究和展示计划已进入尾声。魏尔透露，接下来两年的研究将聚焦城乡空间，获得中国毛继鸿艺术基金会的经费大力支持的“Cosmopolis#1：集体智慧”也将于明年移师上海：“在文化转译的概念下，Cosmopolis 的构想将不会照搬移植到中国。这不是一个巡展，而将是另一种与世界主义有关的演绎，有些小组的作品可能会到中国，但以全新方式呈现。届时，在中国既是展示 Cosmopolis 项目首两年的研究成果，也是预示下一阶段研究的过渡。”值得一提的是，毛继鸿艺术基金会和蓬皮杜中心的合作代表了一个非常独特的赞助模式和方向，这是中国基金会极少数赞助西方美术馆进行具全球视野、而非仅专注于“中国”研究和展览的例子，展现了一种难得的开阔的文化气度。（采访、撰文／余小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