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之间没有直线”展览现场
2014年“华宇青年奖”得主胡为一在北京的首次个展“两点之间没有直线”于7月11日开幕。本次展览由孙冬冬策划,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悦廊空间举办,是艺术家从上海家乡到北京的一次行动计划,全程1000多公里,历时3天,所有作品都在驱车穿越的过程之中完成。展览中,胡为一以车辆、运货箱作为展览发生以及观看的场所,而从创作、布展到最终呈现的整个过程就是一次行为的发生,艺术家在此就如同游走于田野、乡土与城市之间的观察与思考者。而相较于艺术家以往的创作,此次展览之中现实时空的交错,为展览增加了反思的厚度。
专访胡为一
胡为一,生于1990年,现居上海。2013年本科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现于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攻读导师张培力的硕士研究生。擅长结合多种媒介进行创作,并且尝试策展。
Q:这次展览空间给你很多灵感?
A:我对展厅空间的第一感受是它并不是一个常规的展览空间,平常这里是开放给公共活动的,它的属性和正式规划的展厅很不一样,所以我当下的直接感受就是能否在展示上不要搭建?其实搭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装潢,能让作品更美术馆化,每一个影像作品的标配就是黑盒子,我其实就在想我能不能打破这样的系统之中的展示形式?这个展厅实际上是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运输通道的入口,它是一个隐藏的入口,所有的作品都是从这里进入美术馆的。
胡为一的作品《匍匐前进》曾在2012年上海桃浦当代艺术园区的“不毛之地”展览中展出(视频版权归艺术家所有)
还有一点给我启发的其实是我之前策划的一个展览“不毛之地”。在这个项目中我把电动玩具兵涂抹成裸体的样子,想用它们去占领现实生活之中的一个十字路口。一开始路过的车辆都会避让,到后面当司机们发现势头越来越不对时就开始碾压过去。这和政治事件很像,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所有的玩具兵都变成了碎片。当时在桃浦园区展出的时候没有场地,我们就决定用三辆大货车占领园区里的停车场。现场也是和这次展览之中一样,把作品投影在车体上,作品在车厢之中,就像云游的马戏团一样,既漂流同时又占领。
Q:所以你有意打破艺术系统的常规状态?
A:我的初衷其实并不是这样,我没有要追求更新的或者某种特殊性。从艺术史的发展来看,从杜尚开始就一直在不断推翻。但是到今天,这样的推翻都成为了一种常态,而且大多数艺术家的尝试都发生在系统内部,而发生于系统内部的打破都是无效的。所以我一直在质疑这种很极端的做法,在我看来,艺术家还是要寻找一种平衡,可能在某些方面,艺术家需要突破,到最后艺术家变为了控制者。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艺术家喊口号了,商业也接纳了当代艺术,艺术家的视野也更全球化,我们不像上一个时代那样需要发声与口号去取得认同。
Q:你这次展览其中一种控制的方式就是引入现实?
A:其实这是我一直想坚持做下去的创作点。现实已经如此混乱,如此无序,本身就这么像作品,艺术家如果再去解构和打散它几乎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碎片化的媒体时代,媒体成为了主导人们的工具,人在其中变得无意识,自己的线索不断被剪断。所以艺术家在这样的状况下,最重要的可能是做一种整理,去建立自己的系统,并在其中把碎片化的信息变得相对完整一些。艺术家也相当于一个回收站,像这次展览就是我在两座大城市之间沿路拾取废品作为素材,大城市用完的废料扔去了周边的小城市,而小城市回收再造又将新一轮的消费品供给大城市,大城市又会将它们扔回乡村。每天都有东西被生产、消耗与废弃。我在展览的过程之中做得更多的还是整理与筛选。
Q:无论是城市景观、再造景观甚至是抽象的景观概念经常出现在你的作品之中,那么你如何看待景观?
A:最早引发我关于景观的思考是因为我为了完成广场设计课程而做的《意识形态广场》这个作品,其实从一开始广场作为公共空间有着很强的政治意味。我在网上买了很多各地名胜建筑的模型,把它们拆解再将局部拼接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有点未来主义的地方,我又把有颜色的地方涂白。这和我小时候受到的坦克、船、赛车等等的模型训练有关,我很了解如何拼接物体,这次展览里面的(物件)都是我手工做的。其实一开始也没有考虑到像居伊·德波所说的“景观社会”,我对于自己作品之中制造出来的景观有种造物主的快感。
但后来随着思考的深入,我发现所有的可被识别的符号性物体都可以成为一种景观。所以就有了我的毕业创作《低级景观》。我翻出了家里的老照片、口琴、假牙以及各种图片、资料,我把这些物件放到箱包里面,用实时摄像头把这些图像传到大屏幕上,小物件被放大了,经过摄像头以及投影的放大,它们变得极为雄伟,就像纪念碑一样。当时最触动我的一点其实是一种宏观到微观的转化,每个物体在这其中都成为了平等的状态,无论是轮胎、箱子还是圆环,这些都是我提供的舞台,所有人、物都可以占领这个舞台。
Q:但是展览之中你似乎对于激进的政治姿态呈现嘲讽的态度?
A:其实艺术家也在期待政治事件以及哲学能够激发一些灵感,艺术家其实并没有真正参与到这些过程之中,事件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素材,艺术家本身的立场也随时在变化。往往是并不完全清楚状况与局面的人才会冲上街头,而这些事件本身就有很强的欺骗性。艺术家对于这种事件呈现出的姿态也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某种快速的表演,在展厅之中我将风声放大,其实就是想强调车在向前开动。风作为强大的自然力、车也是机械化的存在,在这里成为不可抗拒的因素,很多姿态在这种不可抗力面前都会显得特别没有意义。
胡为一2014年个展“我静静地等待光从身体穿过”的展览现场
Q:身体的介入在这次展览之中有何意味?
A:之前的展览中和身体相关的作品,很多评价都是说我制造或者迷恋“伤害”,但其实对我来说,身体就相当于模块,线将他们连接起来,可以产生无数的组合与变化,在固定的那一刻,伤害确实产生了,所有的东西只要一牵涉组合其实就会有伤害。
而这次展览都是我亲身到达一个地方才开始采集制作的,“两点之间没有直线”的“两点”其实就是象征着上海与北京这两座中国最为都市化、全球化的城市。在日常生活之中,我们在这两点之间的运动方式都是乘火车、坐飞机,没有对于这样的一个距离在日常生活之中有任何切身的体会。这次展览从一开始我就取消了两点之间的这条直线,忘掉最便捷的方法,而去做一次真正的行动。这种在地理空间中无意识的游走与穿越之中,我意识到个人的身体与土地之间有着暧昧的关系,城市之间的连接就像各种身体器官。人在建造这个世界的时候,会从自我身体的构造之间获得某些启示。
胡为一“两点之间没有直线”中的旗帜
而展览中,插在现场以及各个真正地理空间之中的旗帜实际上印着我自己身体的部位,旗帜占领性的意味在此又被消解了,而所有这些动作的实施又是以我的身体作为主体的,因此就有着更多重的意味。采访、撰文/韩馨逸
展览信息
两点之间没有直线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 7月12日-8月6日
本文图片由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