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现代艺术经典图像——史楚金收藏展”（Icons of Modern Art. The Shchukin Collection）于10月22日在路易威登基金会（Fondation Louis Vuitton）开幕。对于这项近期在巴黎被谈论最多的展览，路易威登基金会将弗兰克·盖瑞（Frank Gehry）所设计的这栋飞船建筑内全部2500平方米的展厅，用来陈列谢尔盖·史楚金的收藏。

此次展出的130件法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具颠覆性的前卫绘画作品，从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到现代派，包括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作品8幅、保罗·高更（Paul Gauguin）作品12幅、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作品8幅、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作品22幅、巴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作品29幅，另外还有毕沙罗、雷诺阿、梵高、库尔贝、巴拉克等人的画作。

▲ 保罗·高更《怎么，你嫉妒吗？》，1892年，图片来源：普希金博物馆，莫斯科

半个世纪后，史楚金收藏巴黎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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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易威登基金会开幕的史楚金收藏展不仅是首次在俄国境外举办的史楚金收藏展（2003年莫斯科普希金博物馆曾举办史楚金收藏展），也是史楚金收藏自1948年起分散在莫斯科普希金博物馆（Pushkin State Museum of Fine Arts）和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State Hermitage Museum）后的首次久别重逢。

长期以来，俄国当局对史楚金收藏的画作到境外展出总是小心翼翼，因此，这批被视为国家级珍宝的法国现代绘画首次大量离开俄国、到法国展出，并受到两国最高领导人的支持，不仅是艺术界的盛事，也被视为一次外交壮举。不过，原本预定出席开幕典礼的俄罗斯总统普京，却因法俄两国最近因叙利亚问题陷入外交紧张局势而取消了访问巴黎的行程。

▲ 谢尔盖·史楚金，约拍摄于1900年，图片来源：路易威登基金会

展览“现代艺术的经典图像”历经两年筹备，由法国现代艺术专家、前毕加索博物馆（Musée Picasso）馆长安·巴达萨里（Anne Baldassari）担任策划，一方面追溯1890至1914年间现代艺术的诞生，叙述史楚金的收藏故事与独到的艺术观，同时呈现史楚金收藏对20世纪初俄国前卫艺术的影响。展览沿主题与艺术家两条脉络铺展，更向特列季亚科夫美术馆（State Tretyakov Gallery）借来冈察诺娃（Goncharova）、马列维奇、柳博芙·波波娃（Lyubov Popova）、塔特林（Vladimir Tatlin）等俄国先锋派艺术家的作品，以对照呈现19、20世纪之交，法国和俄国的艺坛风貌及两者之间的密切联系。

▲ 安德烈·德朗《看报纸的男人与骑士X》，1911-1914年，图片来源：冬宫博物馆，圣彼得堡

▲ 弗拉迪米尔·塔特林《模特》，1913年，图片来源：特列季亚科夫画廊，莫斯科

巴黎来了一位俄罗斯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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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担任巴黎市立现代美术馆馆长数十年的路易威登基金会艺术总监苏珊娜·帕杰（Suzanne Pagé）对史楚金收藏并不陌生，“每次展览需要马蒂斯、德朗、毕加索时，我们都要向史楚金收藏借画，因为他购下了所有20世纪初的前卫艺术。”然而帕杰表示，直到此次举办史楚金个人收藏展，自己才首次看到了史楚金收藏家身份背后的那个“人”本身。

19、20世纪之交，这位俄国纺织业巨子在巴黎疯狂购买法国现代绘画，在1898至1914年的不到20年间，购置了近280件作品，而且今天看来几乎件件都是名品杰作。

▲ 邱比茨库宫中收藏马蒂斯作品的房间，图片来源：路易威登基金会

▲ 邱比茨库宫中收藏毕加索作品的房间，图片来源：路易威登基金会

史楚金的这批收藏，其命运也可谓多舛。1918年俄国十月革命，列宁上台后将史楚金包括这批收藏在内的一切财产收归国有，此后，这批收藏品先是长期受到布尔什维克党的漠视，甚至差点被斯大林在国际上拍卖或销毁，1948年又被拆放，分别放置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两个博物馆，并且因其象征布尔乔亚阶级品味，是腐败、堕落的艺术而被长期深锁冷宫，1970年代以后才逐渐重新公开陈列。

▲ 亨利·卢梭《在热带森林作战的老虎和水牛》，1908-1909年，图片来源：冬宫博物馆，圣彼得堡

▲ 埃德加·德加《在摄影室里的女舞者》，1875年，图片来源：普希金博物馆，莫斯科

史楚金不仅是一位有财力买画的收藏家，而且慧眼独具、勇于承担风险，在崇尚学院派古典主义的俄国社会中独排众议。莫奈、高更、塞尚、马蒂斯、毕加索，这些今天被大家奉为经典、趋之若鹜的艺术家，一百年多前却是正努力开创新绘画语言、引起巨大争议的反叛分子，而史楚金几乎是在画作刚完成不久，就从画廊，甚至画家工作室买回他们的作品。其前瞻性的眼光和决策之果断，不得不令人佩服。

▲ 克劳德·莫奈《草地上的午餐》，1866年，图片来源：普希金博物馆，莫斯科

史楚金流亡巴黎之后，再无缘这批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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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史楚金也是怀有极大热情和坚定信念的艺术赞助者。他不仅坚信，西方是潮流艺术的引领者，并且极早就决定成立美术馆。1908年起，邱比茨库宫（Trubetzkoy Palace）——史楚金位于莫斯科的宅邸——每个星期日都向年轻、贫穷的俄罗斯艺术家敞开大门，艺术家们在这里可以欣赏和学习来自法国的最新鲜、最活跃的绘画语言。受到莫大启发的莫斯科年轻艺术家很快创造了“至上主义”（suprematism）”和“构成主义”（constructivism）等潮流。帕杰指出：“史楚金坚信，艺术必须与人分享。1907年时，他就决定要成立美术馆，甚至立遗嘱要将这批收藏捐给政府，这着实令人感动。”

▲ 史楚金住处邱比茨库宫，图片来源：路易威登基金会

展览“现代艺术的经典图像”呈现的展品令人惊叹连连。高更《怎么，你嫉妒吗？》、塞尚《忏悔节（皮埃罗和小丑）》、马蒂斯《红色的和谐》、塞尚《吸烟斗的男人》、毕加索《三个女人》皆在展出之列。

▲ 亨利·马蒂斯《红色的和谐》，1908年，图片来源：冬宫博物馆，圣彼得堡

▲ 保罗·塞尚《吸烟斗的男人》，1890-1892年，图片来源：普希金博物馆，莫斯科

遗憾的是，代表着艺术赞助人史楚金与画家马蒂斯之间以沫相濡关系的两幅画作《舞蹈》（曾于两年前路易威登基金会“激情之钥”展中呈现）与《音乐》最终因过于脆弱而未能成行——因马蒂斯作画方式特殊，导致油彩容易掉落。展览以影片方式诉说了这两件杰作的创作始末：1909年，史楚金向马蒂斯订制了两幅 4 x 3 米的巨幅画作《舞蹈》和《音乐》，悬挂在邱比茨库宫。

▲ 邱比茨库宫室内正展出马蒂斯的《舞蹈》，图片来源：路易威登基金会

这两件作品用色大胆、线条简约，以裸体呈现愉悦，却于1910年在巴黎秋季沙龙引起巨大争议，让史楚金甚为犹豫，跟马蒂斯取消了订单，但史楚金马上又反悔，决定还是遵照自己原先的直觉买下这两幅画。史楚金表示：“当一张画让你震撼时，就要买。”俄国革命爆发后，史楚金和家人逃离俄国，1936年逝世于巴黎，终生未曾再见过这批收藏。（撰文／余小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