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鲁斯·康纳“这都是真的”展览现场,摄影:Martin Seck
纽约。美国影像艺术家布鲁斯·康纳 (Bruce Conner) 的回顾展 “这都是真的”(It’s All True)于7月3日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开幕。早在策划康纳2000年回顾展时,策展人彼得·伯斯维尔(Peter Boswell) 就提出:作为美国西岸反主流文化 (counterculture)的中心人物,康纳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应该与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和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相当。然而直到今天,康纳在美国东海岸却并非人尽皆知。本次大型回顾展由纽约和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SFMoMA)共同合作,展出超过250件艺术作品,旨在为这位在不同媒介间自由转换,令人捉摸不透的艺术家提供一个重新得到艺术史检视的机会。
展览的标题“这都是真的” 取自康纳晚年间所写的一封书信,他在信里列举了61个贴在他身上以及作品上的标签。他说,“我是艺术家、反艺术家、浪漫主义者、现实主义者、后现代主义者、披头士;我微妙、激进、易懂、晦涩、崇高、粗俗。”康纳最后总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些互相矛盾的标签恰恰说明他的作品与战后美国艺术的主流语境格格不入。
▲ 布鲁斯·康纳《BREAKAWAY》,1966年
1957年,24岁的康纳从威奇托搬到旧金山, 进入被称为“垮掉一代”的艺术圈中。他早期所使用的手段之一是掩盖自己的艺术家身份,不过此举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获得成功的机会。他1960年的展览“已故布鲁斯·康纳的作品展”就是一个例子,展览的邀请卡看起来像是一份讣告。康纳后来说,当时《旧金山纪事报》的评论员阿尔·弗兰肯斯坦(Al Frankenstein)非常生气,因为他发现艺术家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真的去世了”。
他从旧金山街头和旧货店收集来各种零碎物件,然后用女人的丝袜把它们绑在一起,创作出他早期的集合艺术品(assemblage),从此之后声名鹊起。但他并不满足于单一的创作形式,于是将创作理念延伸到了电影、素描、绘画、版画、摄影和表演的领域,触及了包括宗教、两性媒体、核武器、消费主义和朋克摇滚等话题。
▲ 布鲁斯·康纳《BLACK DAHLIA》,1960年
为了突出影像思维在康纳艺术生涯里的中心地位,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媒体和表演艺术部策展人斯图·康莫(Stuart Comer)把康纳的首个影像作品《一场电影》(A MOVIE)设置在展览的起点。作为美国实验电影的里程碑,《一场电影》展示了康纳影像创作的蓝本。通过对新闻、电影胶片的重新剪辑,加上后期音乐和高速蒙太奇切换技法,康纳用作品表达了自己对战后美国黑暗时代的思考。
展览后半段出现的 《三屏雷》(THREE SCREEN RAY) 一改《一场电影》的阴郁基调,营造了高速跳跃的,俗气却吸引人的摇滚氛围。观众面前有3段视频,时而同步,时而交错。影像包括原始部落舞蹈、裸女、长枪高炮、电视广告、米老鼠的图像。暴力和娱乐在雷·查尔斯(Ray Charles)的爵士乐《我会怎么说》(What I’d Say)中穿插、闪烁、爆裂,以一种近乎传教的姿态捕捉着观者的注意力。
▲ 布鲁斯·康纳“这都是真的”展览现场,摄影:Martin Seck
康纳对蒙太奇和多层次叙述的执迷,贯穿于他的集合雕塑和拼贴作品中。他把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废布料、玩具、珠宝首饰、羽毛、照片、报纸、烟头、指甲和剃刀等材料堆叠在一起,饱含隐喻。这些堆叠的雕塑通常都被尼龙丝袜包裹着,给观者带来一种残破、堕落和哥特的视觉联想。斯图·康莫相信康纳影响了一批新一代的艺术家,譬如以哥特雕塑闻名的斯图尔特·吴(Stewart Uoo),让他们重新思考手工制作的可能性。
康纳最黑暗的一组作品俗称《黑色蜡像》(BLACKWAX SCULPTURE)。其中的传奇作品《孩子》(CHILD)在1960年代被收藏之后首次和观众见面。一个老旧的木椅子上,坐着一尊黑色小蜡像。它被尼龙丝袜缠绕着,似乎正在挣扎着逃离这窒息的捆绑,间接评论了当年卡尔·彻斯曼(Caryl Chessman)的审讯。臭名昭著的彻斯曼审讯是美国历史上处死非谋杀罪犯的首例,在舆论的压力下,此事件推动了死刑在加州的废除进程。《孩子》首次于1959年在旧金山笛洋美术馆(de Young Museum)展出, 上了多家当地报纸的头条,令无数人倒吸冷气。由于所用材料极其脆弱,在过去的50年里,《孩子》以零碎的状态被保管在博物馆的储藏间里。利用最新技术,博物馆的修复团队运用99.9%的原始材料把“孩子”复原到了它最初的状态。这次修复也成为了特殊材料在当代艺术保护领域的新的里程碑。
▲ 布鲁斯·康纳《CHILD》,1959-60年
MoMA的馆长格伦·劳瑞(Glenn Lowry)认为:“康纳作品最重要的一个主题是,对相护抵触事物的完全包容。” 的确,在哥特式的雕塑和带有挑衅意味的摇滚电影之后,康纳的素描把观者带到了一个静谧的、充满精神力量的空间。在一组被康纳称为“曼达拉”(mandala)的黑白抽象素描中,他用黑色细线勾勒出几何图形,再用密集的几何图形铺排出精密的,带有催眠效果的图案。劳瑞指出,他的素描带有“如强迫症般的专注”。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绘画与雕塑部的策展人劳拉·霍普曼(Laura Hoptman)认为,这样“超人”的专注不仅在创作过程里,也在观者的交流中——观者必须投入一定的视觉专注力来阅读和解构康纳的“曼达拉”。
黑与白,光与影令康纳着迷,也让他对物影摄影(photogram)产生了兴趣。物影摄影又被称为无相机摄影。在与旧金山摄影师埃德姆·希亚 (Edmund Shea)合作的29张大幅题为《天使》(ANGELS)的作品中, 康纳自己担任模特,站在感光纸前,让光线勾勒出身体的轮廓。在灯光昏暗的展厅内,康纳的身影神秘地从黑色的背景中浮现,创造了一个浸没式的神圣空间。
▲ 布鲁斯·康纳“这都是真的”展览现场,摄影:Martin Seck
欣赏康纳的作品仍然有一定难度,因为其中的荒诞邪恶被包装在居心叵测的美丽当中。《十字路口》(1976)就是一例。这部影片被许多人认为是他在该领域的代表作,它在36分钟里用慢镜头展现了已经解密了的两个美国海军的氢弹核实验。在表现灾难性毁灭力量的致命诱惑方面,这部影片的相关性和有效性非常完整。
康纳在洛杉矶的经销商麦克·科恩(Michael Kohn)认为,康恩长期以来一直与艺术市场保持着距离,而且由于其创作涉及媒介的多样性和层次的复杂性,康纳的作品在过去难以被一般观众理解。 格伦·劳瑞则回应道,正因为这种对市场的抗拒,他的作品至今看来仍令人耳目一新。《寻找布鲁斯·康纳》一书的作者凯文·哈奇则认为,此次的展览是一个信号,“既说明艺术家获得了认可,又体现了博物馆和学者正在努力突破战后美国艺术的既有框架。”
布鲁斯·康纳:这都是真的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 展至10月2日
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 | 10月29日至2017年1月22日
除特殊注明外,本文图片均来自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Modern 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