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面之下”穿透现实：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揭幕
Jul 09, 2024
TAJ综合报道
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现场，2024年 图片来源：TAJ
7月1日至9月29日，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以“表面之下”（Beneath The Surface）为主题在法国东南部城市阿尔勒举办，通过“震荡和动荡”（Tremors And Tremoil）、“精神”（Spirits (YŌKAI)）、“痕迹”（Traces）、“平行”（In Parallel）、“重读”（Rereadings）等版块近60场展览，以摄影为媒介，打开认识世界的多维视野。半个世纪以来，这个由摄影艺术家吕西安·克雷尔格 （Lucien Clergue）、作家米歇尔·图尼埃（Michel Tournier ）和历史学家让-毛里斯·鲁奎特 （Jean-Maurice Rouquette ）于1970年共同创立的活动一直将摄影艺术带入夏日人们的中心视野，并已成为全球摄影界的标志性盛会。在摄影节举办期间，本地从12世纪教堂至19世纪工业建筑的多处历史保护建筑将作为展览场地对外开放，为在此展出的作品赋予独特的在地语境，同时也为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打开城市探索的丰富渠道。
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现场，2024年
在震荡与纷争中打开新的视野，
直面“表面下的缺陷”
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现场，2024年
“震荡与纷争、精神、痕迹、平行阅读和重读都构成了2024年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的新视角。摄影师、艺术家和策展人在这里展示他们的实践与故事，尤其是关于我们的人性——时而被挫败，时而无休止地被重新定义，时而顽强不屈，时而富于远见。无论是在边缘还是在中心，这些叙事都通向不同的、多重的道路，而它们均来自多孔表面的缺陷：它们相互交织或重叠，而艺术家们的创作为此开辟了不同的丰富路径。”摄影节总监克里斯托夫·威斯纳（Christoph Wiesner）在前言中表示。
玛丽·艾伦·马克，《Kissing in a bar, New York City》， 1977年 Courtesy of The Mary Ellen Mark Foundation / Howard Greenberg Gallery
在梵高艺术中心（Espace Van Gogh），以新闻摄影、纪实摄影与肖像摄影闻名于世的美国摄影师玛丽·艾伦·马克（Mary Ellen Mark）呈现了其全球首次大型回顾展“邂逅”（Encounters）。从孟买的性工作者，到俄勒冈州精神病院的病人，再到西雅图街头的青少年，玛丽·艾伦·马克总将镜头对准那些有趣但或远离主流社会，或陷入困境与在边缘徘徊的人。这次展览不仅在艺术家逝世十年之际展示其过往的代表创作，亦展示了艺术家诸如个人笔记、官方信件、联系人名单等一系列珍贵档案。
克里斯蒂娜·德·米德尔，《An Obstacle in the Way [Una Piedra en el Camino]》, “Journey to the center”系列，2021年 Courtesy of the artist/Magnum Photos
“克里斯蒂娜·德·米德尔：中心之旅”展览现场，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2024年 图片来源：TAJ
西班牙摄影师克里斯蒂娜·德·米德尔（Cristina De Middel）的个展“中心之旅”（Journey To The Center）在布道兄弟会教堂（Église Des Frères Prêcheurs）举办。这位西班牙摄影师擅长将新闻式的战地风格编导为魔幻现实主义。此次展览从“科幻小说之父”法国作家儒勒·加布里埃尔·凡尔纳 (Jules Gabriel Verne) 的《地心游记》（Journey to the Center of the Earth）汲取灵感，将横跨墨西哥的中美洲移民之路表现为一次英勇大胆的旅行，而非一次逃亡。在这个版本中，旅程的起点是墨西哥南部与危地马拉交界的塔帕丘拉（Tapachula），终点是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小镇费利西蒂（Felicity），相传为 “世界的中心”。在现实与虚构的交叉混合中，克里斯蒂娜·德·米德尔的摄影指出并向媒体叙事的复杂本质发起挑战。
索菲·卡勒，《Finir en Beauté》， 2024年 Courtesy of Anne Fourès
在特定场所，尤其是文化遗产地举办的展览也为艺术家的创作赋予了特殊意义。在去年阿尔勒国际摄影节举办期间，一处在本地潮湿地下室进行的展览使作品被湿气侵蚀，“真菌赢得胜利。”该事件给予艺术家以灵感，今年，索菲·卡勒（Sophie Calle）决定在此处以“既不给予也不丢弃”的形式展出她的《盲人》（The Blind）系列作品。“……（我将）任由它们继续解体，让它们只言片语的美丽渗入这座城市的根基。我注意到，腐烂已经精心挑选了它的受害者。除了《盲人》之外，它只影响了那些讲述死亡或失去的作品。”
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现场，2024年
在常规机械装置区（La mécanique générale）呈现的展览“我在我的风景里”（Me In My Landscape）是首次对中国艺术家莫毅早期作品进行的研究展示，并说明了任何人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成为主体。莫毅1958年出生于西藏，于1982年起自学摄影。作为中国摄影的先驱艺术家，莫毅的街头摄影作品因捕捉了20世纪下半叶中国社会结构演变而具有标志性。在20世纪最后几十年的中国，莫毅将自己置于对日常广泛生活的观察，通过实验、主观和幽默打破了过去的表现话语。
莫毅，《有我的风景，红色闪光灯》系列，2003年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UCCA Center for Contemporary Art
摄影师拉杰什·沃拉（Rajesh Vora）同样以幽默方式将自己置于对日常生活的生动观察。在艺术家之屋（Maison des Peintres）举办的艺术家个展“日常巴洛克2014-2019”（Everyday Baroque 2014-2019）呈现了一个没有怀旧情绪、充满幽默、庆祝和回忆的多彩叙事。沃拉的兴趣聚焦于巴基斯坦东部旁遮普省腹地建筑屋顶的装饰物。早在20世纪70年代末，第一波移民潮——NRI（非居民印度人）就开始建造自己的房屋，并使此种装饰开始盛行，成为村庄景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战车、举重运动员、英雄、足球和橄榄球运动员等从屋顶上升起，形成一道引人注目的天际线。
拉杰什·沃拉，《Uppal Bhupa Village, Jalandhar District, Punjab》，2015年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PHOTOINK
在大主教宫（Palais de l’Archevêché），由艺术机构光圈（Aperture）呈现的展览“很高兴你在这里”（I’m So Happy You Are Here）聚焦1950年代至今的日本女性摄影师的贡献。展览通过川内伦子（Rinko Kawauchi）、长岛有里枝（Yurie Nagashima）、杉浦邦恵（Kunié Sugiura）、潮田登久子（Tokuko Ushioda）、山沢荣子（Eiko Yamazawa）等26位艺术家的作品挑战日本摄影史的既定叙事与准则，并延申出三个更具体的主题：对日常生活的观察、对日本社会的批判性视角，以及摄影形式的实验与探索。为了庆祝京都国际摄影节（KYOTOGRAPHIE ）创立10周年，于VAGUE呈现的群展“超越”（Transcendence）汇聚细仓真弓（Mayumi Hosokura）、 岩根爱（Aï Iwane）、铃木真由美（Mayumi Suzuki）、殿村任香（Hideka Tonomura）、吉田多麻希（Tamaki Yoshida）等当代女性摄影师的作品，展现了女性对日本现代社会复杂性的独特洞察。
川内伦子（Kawauchi Rinko），《Untitled》，2004年, “the eyes the ears”系列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Aperture
“很高兴你在这里”展览现场，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2024年
前奥运会运动员，如今卢森堡最重要的摄影师之一米歇尔·梅丁格（Michel Medinger）在慈善教堂（Chapelle de la Charité）呈现展览“物之主”（Lord of Things）。梅丁格的每张照片都是精心设计的布景的结果，均从艺术家自己家中年复一年积累的精美而奇特的物品中创作而来。他的抽屉里装满了旧工具、鸟的骨架、褪色的花朵、头骨等等小而无用的物品。在梅丁格建立的独具个人风格的语汇表中，艺术家熟练借鉴虚空派绘画风格，以幽默和一丝不敬的态度处理这些繁杂的元素。
米歇尔·梅丁格，《About Darwin》，2013年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AUTAAI, Centre national de l’audiovisuel’s (CNA) collection.
“米歇尔·梅丁格：物之主”展览现场，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2024年 图片来源：TAJ
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现场，2024年
来自摄影艺术家的视觉记忆，是对工业、历史和乡土档案的直观记录，也见证了人类在自然间生存的多种痕迹、它们的美丽及附带所造成的影响。BMW ART MAKERS项目的支持艺术家穆斯塔法·阿泽鲁阿勒（Mustapha Azeroual）与策展人马约兰·莱维（Marjolaine Lévy）在圣托菲姆回廊（Cloister of Saint-Trophime）呈现的项目“绿光”（The Green Ray）展出了艺术家在包括北冰洋、印度洋、太平洋和地中海等此前从未涉足过的公海海域捕捉的日出日落时的天空色彩。阿泽鲁阿勒由此展开的抽象创作巧妙地展现了人类活动与气候现象的影响——事实上，即使在公海上，天空的颜色也与这些影响密不可分。 艺术家马林·拉尼尔（Marine Lanier）的“汉尼拔的花园”（Hannibal’s Garden）将目光带到阿尔卑斯山，对气候变化影响下的植物演化进行乌托邦式的反思。
穆斯塔法·阿泽鲁阿勒，《Gradiant 5, Antarctique, PONANT》，2024年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BMW ART MAKERS
“马林·拉尼尔：汉尼拔的花园”展览现场，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2024年 图片来源：TAJ
在蒙马约尔修道院（Abbaye de Montmajour）展出的日本摄影师浦口楠一（Kusukazu Uraguchi）个展“海女”（AMA）呈现了艺术家以三十多年时间持续记录的日本三重县本地女性生活的方方面面：深海潜水、采摘海藻、捕鱼，以及她们与神道教的日常关系与夏日祭。在艺术家去世后，这些照片一直未被发掘。本次展览将观众带入一段神奇的旅程，去认识那些与环境和谐互动的非凡女性。这次重新发现也使人们从业余摄影这一另一重要侧面来了解日本摄影。
浦口楠一，《Underwater》，1965年 Courtesy of Uraguchi Estate
“浦口楠一：海女”展览现场，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2024年
石内都，《Mother’s #35》, Mother’s series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The Third Gallery Aya
成立于2019年的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跃动她影摄影奖”（The Women In Motion Award for photography）每年将颁发给在其职业生涯作出杰出贡献的女性，同时提供2.5万欧元的资金用于购买获奖艺术家的作品供摄影节收藏。该奖项今年花落日本女性摄影师石内都（Ishiuchi Miyako）。1947年，石内都出生于日本群马县。1979 年，她凭借作品“公寓”（Apartment）获得第四届木村伊兵卫奖。2005年，她以 “母亲的”（Mother’s）系列作品代表日本参加威尼斯双年展（the Venice Biennale）。2007 年，她完成了享誉国际的“广岛”（Hiroshima）系列作品。2013 年，她荣获日本紫绶褒章（the Japanese Medal of Honor with purple ribbon），并于2014 年荣获被誉为“摄影界的诺贝尔奖”的哈苏国际摄影奖（Hasselblad Award）。石内都曾说：“我想拍摄的是看不见的时间”。此次于Salle Henri-Comte呈现的展览“遗物”（Belongings）在摄影中歌颂不完美、伤疤与衰老，并通过艺术家母亲的遗物、广岛核爆炸的遗物，以及墨西哥著名女艺术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的遗物，邀请观众重新审视女性特质及身份。
茨皮索·马兹布科，《Thapelo, Thokoza》，2017-2018年, “Ho tshepa ntshepedi ya bontshepe”系列 Courtesy of the artist
“阿尔勒费加罗女士摄影奖”(Prix de la Photo Madame Figaro Arles）是阿尔勒摄影节期间专门颁发给女性摄影师的奖项，今年进入到第八届。7月4日，该奖项公布本年度获奖者为茨皮索·马兹布科（Tshepiso Mazibuko）。马兹布科1995年生于约翰内斯堡东南约三十公里的托科扎镇。她在本届摄影节呈现的项目名称“相信永远不会发生之事”（to believe in something that will never happen”）来自一句塞索托谚语。通过拍摄托科扎年轻人的日常生活，马兹布科深入了解她的社区，采用内省的方式制作出亲密的肖像画，其中挫折与仁慈共存，暴力潜伏其中。艺术家由此唤起自身对生而自由的观念的挫折感，以及她这一代人所继承的创伤和责任。
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现场，2024年
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与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自2010年起展开密切合作，并于2015年启动一年一度的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每年邀请选自当年阿尔勒的精彩项目亮相厦门，同时，集美·阿尔勒发现奖得主亦将作为中国摄影界的新生力量，受邀于次年法国阿尔勒摄影节的国际舞台展出。2023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发现奖得主拉黑在本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亮相阿尔勒，于Ground Control呈现展览“寺背”，展览由傅尔得策展，呈现拉黑十余年来拍摄的关于故乡的照片，及其从故乡带来的关于传统生死祭奠的物件。
“拉黑：寺背”展览现场，第55届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2024年 图片来源：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
拉黑，《First wedding》，2013-2018年 © Lahem
拉黑生于江西寺背村，在过去十几年里，他不断地拍下故乡的人和事。2023年，由法国阿尔勒摄影节总监、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联合总监克里斯托弗·维斯纳（Christoph Wiesner）；美术史学家、美国国家文理学院终身院士、芝加哥大学东亚艺术中心主任巫鸿；成都当代影像馆创始人、法兰西艺术院“威廉·克莱因”摄影奖评委会终身主席钟维兴；DECK艺术中心创始总监、新加坡国际摄影节联合创始人和总监李锦丽（Gwen Lee）；中国当代摄影艺术家、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联合发起人、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联合创办人荣荣所组成的评委团认为，“面对快速变迁的时代，拉黑的创作回归至故土，运用纯粹的摄影，深度探索了个体在故乡与城市、记忆与身份之间强烈的纠缠关系。其作品在超越个人经历的同时，将故乡抽象化为更普遍的概念，成为土地本身的象征。他审视着人类与自然、生命与死亡之间不可避免的循环和联系。他以充满原始力量的影像和出色的表现手法，将情感复杂性与展呈表达完美地融合，直击人心。”
弗朗索瓦·贝拉巴斯，《MOTORSTUDIES_DTB》，2016年 Courtesy of the artist / ADAPG, Paris
同时，由Louis Roederer基金会所支持的阿尔勒发现奖（Discovery Award）入围的七位艺术家集结于Espace Monoprix，皆在创作中表达了一种弥漫的不安感。“不安”一词因世人对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的翻译而变得流行起来。“不安”描述了一种高度振动的认知与意识状态，并且与“不适”、“痛苦”、“焦虑”等词汇相比，它似乎更能描述这种状态。对于此次入围的艺术家而言，“不安”则首先是一种不沉溺于正面性的，对于时代烦恼的关注，比如：茨皮索·马兹布科审视了她的世代及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科琳·乔丹（Coline Jourdan）的作品致力于让看不见的污染变得可见；弗朗索瓦·贝拉巴斯（François Bellabas）在拍摄加州森林大火时，特意提供了一个反乌托邦的重新诠释，其中有人工智能的介入；玛丽露·庞辛（Marilou Poncin）基于数字技术对于考察女性身体的考察，亦着重讨论了未来人类可以与技术对象形成怎样的情感及感官关系。
左：弗朗索瓦·贝拉巴斯 右：茨皮索·马兹布科
7月5日，摄影节公布本届“发现奖”得主为弗朗索瓦·贝拉巴斯，它的项目“电子遗产”（An Electronic Legacy）见证了人工智能的发展历程，并探讨了图像作为数据，成为人类在现实和虚拟空间之间无缝游移的关键。“公众奖”得主花落茨皮索·马兹布科。“发现奖”得主将获得15,000欧元的收购奖金，“公众奖”得主将获得5,000欧元的收购奖金。
TAJ综合报道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提供
1985年12月，在位于拉萨市的西藏革命展览馆，两场展览正在举行。从展馆入口进去，观众会发现右手边是名为“西藏概况”的展览——该展览是西藏自治区成立20周年的纪念性展览；左手边则是来自美国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的“劳生柏作品国际巡回展”，即“ROCI中国”的拉萨站展览。为了举办这场展览，劳森伯格租用军机，将70余件作品运抵拉萨——值得一提的是，同机抵达的，还有供应拉萨市民日用的活鸡和大白菜。同样在1985年，贡嘎嘉措与其他青年艺术家共创了“甜茶馆画派”，开启了西藏当代艺术的篇章。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西藏当代艺术的发展没有停滞，相反，西藏当代艺术的发展与中国近40年的当代艺术发展历程是共时性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正在拉萨吉本岗艺术中心举办的艺术家周力个展“四季”，以及艺术中心成立以来举办的前三场内地当代艺术家的个展项目——分别是“杨冕：照见”“蒋晟：八万四千年”和“丁乙：十方”——并不像劳森伯格当年如飞碟一般，突然降临在这一片神秘、广袤的土地之上，而是这一持续性互动的最新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