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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共同体,逃离共同体:姚清妹的“鼹鼠”乌托邦

Aug 09, 2023   TANC
640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合作展陈联合策展项目“姚清妹:鼹鼠”,展览现场,摄影:Alessandro Wang

白色的展墙嵌着猪肝红色的门框,一扇钉死的门,微张的门缝中传出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拐角处的衣架悬挂着七件蓝色衬衫和七条鳞纹短裤,这七套潦草的居家办公装束仿佛组装成了一个丧失了创造力和生活热情之人的贫乏七日。作为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合作的联合策展项目,姚清妹个展“鼹鼠”在展览入口处便埋伏了悬念:这个房间、这些物品的主人是谁?但很快,我便发现悬念实为陷阱,与偷窥欲同时被激发出来的是强烈的不安,与大部分观看者一样,我发觉“主人”便是自己——而这是一个谎言。

姚清妹搭建的是一个位于虚构与现实之间的超现实空间,日常生活的布景占领了展览空间,但并非自然主义的全然再现,数个彼此独立又互相交错的房间的装潢相似,屏幕对面是沙发、休闲椅、办公椅等实用家具,展厅通道中的楼梯与悬梯不通向其他的房间,而是将观看者引导到供人窥视的窗户、缝隙或猫眼前。迷宫般的房间结构将观看者带入一个半封闭环境内,迥异于拥有正常社会秩序的常态空间。在这个不断向内折叠的空间内,受限的身体放大了人的感知,以视觉、听觉、触觉等觉知探查和丈量空间,观看者的压抑、焦虑或沮丧的情绪并非出自绝境,而是出自盲目与消耗。姚清妹精心营造的展览空间诱导出了观看者的受困状态,进而为其作品制造了意义和情感投射的情境。将该展览简单地归于大众认知中的“沉浸式”在一定程度上是偏颇的,因为观看者无需扮演角色便已被裹挟其中,此刻,观看者参与的权利不是主动获得或被赋予的,而是被强加的,纯粹的“在场”是残酷的。

640-1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合作展陈联合策展项目“姚清妹:鼹鼠”,展览现场,摄影:Alessandro Wang
在此前提下,屏幕中的影像释放出了“对话”的自由,提供了另一种“观看”的出口;然而,真正的折磨也从此开始。观看者会发现,展览入口处的衬衫短裤套装正是《壁虎》中办公室职员的装束,展厅中的办公椅和折叠床也存在于这部影像中;展厅里的灰色沙发、透过缝隙才能看见的绸缎与尖锥,甚至过道里的长条灯都是影像中物品的翻版。观看者的行为也被纳入了预设,平躺、攀爬偷看、试图开门等动作分别是《奥勃莫洛夫》《壁虎》和《鼹鼠》中主人公的动作。
640姚清妹,奥勃洛莫夫,2022-2023年,单频道视频、彩色、有声
640-2姚清妹,壁虎,2022-2023年,单频道视频、彩色、有声

物品和动作的复现只是一种类似舞台指令的表层结构,观看者在迷宫中逗留时将一一触发这些设定好的机关。这些内外互涉的安排让人产生如入梦境的幻觉,动摇着观看者的理智和判断力,在此基础上,展览中九件影像作品的内容则因为“过于真实”而直接引发了观者内心的强烈共鸣,影像与现实的时空界限被逐渐侵蚀。位于展厅入口处的《夜》是展览的引子,提供了一丝来自地面世界的和煦,但此后的八件作品则不断提醒着我们曾经有过,或依旧拥有的如同穴居动物一般卑不足道的一面,正如姚清妹在展览中所引述的动物行为学家约翰·卡尔霍恩(John Calhoun)所建立的“老鼠乌托邦”,展览也建立起了“老鼠乌托邦”般的内部秩序。

《夜》中的舞蹈分为两个部分,上半部分,舞者直视屏幕外,舞姿袅娜,沐浴着光芒的身体似乎拥有某种神性,同时播放的“声音诗”低喃着:“我的肩膀、我的手、我的胸部……这就是你所看到的。”这丝和煦春光到此为止,外部的秩序随着夜幕降临而分崩离析,展览从此滑入地下世界。下半部分,舞者的肢体动作被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线所牵引,而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屏幕。这段舞蹈确定地指出,如今智能手机已经成为了一种身体器官。试问谁未曾有过“在清醒中堕落”的上网体验?其中的心理张力即是该作品的能量所在——观看者或许会在羞惭中欣赏舞蹈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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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4姚清妹,夜,2022-2023年,单频道视频、彩色、有声

这种反身自省的观看机制贯穿了展览中的所有影像,而这些影像几乎都是对当代人精神状态的诊断。无论是《夜》中对电子设备成瘾的直接表达,还是《奥勃莫罗夫》中以躺卧作为对世俗社会“不抵抗的抵抗”,《鼹鼠》和《房间》系列作品中,身体以直白、夸张甚至极端的行动方式探索自身和外在空间,这些表演都在触碰高压下当代人的脆弱神经。在现代心理学中,发泄不愉快情绪的方式被视作心理防御,实操方式包括逃避、自骗、攻击、代偿(幻想/补偿)、认同、幽默等。部分方式会对他人甚至社会产生剥削和伤害,部分方式则是自我消化和内耗,而本次展览所聚焦的更多是后者,在此,艺术家强调的是作为普遍症状的个体孤独,弗洛姆说:“现代社会结构在两个方面同时影响了人:它使人越来越独立自主,富有批判精神,同时又使他越来越孤立、孤独、恐惧。”[1]

由此,“隔离”成为了这些影像的最佳语法。“鼹鼠”“壁虎”“美丽鼠”则是极端条件下动物性本能的代指。尽管艺术家在采访中表示,“鼹鼠”也可以连接到2021年她在隔离酒店的经历,但艺术家所述的个人经历并非孤例,而是一种从私人出发的集体经验。房间的所有权的确是自己,但被迫在场却让人丧失了掌控感,身体于是成为了彰示自我存在和权力的最直接的介质。因此,我们看到在《房间(1):裹》中,主角将身体蜷进被子和床帘,让皮肤充分接触柔软的布料,产生被拥抱、被接纳的安全感;在《房间(2):行》中,主角躺在沙发上静止着,从手指开始,他的身体慢慢被激活,他的“手舞足蹈”简直搅起了这个死水般静默的酒店房间中的气流;在《房间(3):观》中,隔离使主角采取微距般的观察方式来扫描、读取房间中的一切;《房间(4):拭》中的擦拭和整理的强迫症行为是一种抵消不安的仪式;而《房间(5):肉》中的主角将自己的肉身也视作无法逃离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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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5姚清妹,房间(1):裹,“房间“系列作品,2022-2023年,单频道视频、彩色、有声

《房间》系列作品中的五个房间所组成的浓缩时空清晰地指向了疫情期间那些充满着孤独、抑郁和渴望的时刻。艺术家千方百计地破除屏幕内外的界限,不是一种生硬的陌生化,而是将观看者作为“角色”来把握,将观众吸纳入影像和现场共同制造的混沌场域中,“表演者”和“观看者”的身份不断反射,这个无限递归的场域并非是为了制造观点和辩论场,而是制造残酷,使人的身心被强烈震动,如同安托南·阿尔托(Antonin Artaud)在《戏剧及其复象》中所写到的:“在我们这个限于精神病态和声色沉溺的时代,剧场是唯一能以身体的手段,来对付这种声色沉溺,使它不能抗拒的所在……因而我主张一种剧场,以强烈的身体意象,去碾磨、去催眠观众的感受力,当他处身剧场,就像被卷入一种高超神力的旋风之中。”[2]

640-6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合作展陈联合策展项目“姚清妹:鼹鼠”,展览现场,摄影:Alessandro Wang
在我的身体似乎将要消失于展览所制造的旋风之中时,我看到靠近出口的某段楼梯末端的墙面上,挂着一幅“鼹鼠”削尖的长指甲划过手机屏幕的铜板版画,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就像听到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那样寒毛倒竖。这幅画仿佛在提醒我,我的身体还存在于当下的时空,而我的感官仍然敏锐。我将注意力从展览这个巨型的影像装置中抽离,展厅内喧闹的人声和从展厅外透射进来的光线令人安心——我回到了地面世界。但是“逃离”之后呢?在展览制造的内部秩序中,艺术家和观看者的经验的契合仿佛让我们产生了身处共同体中的认同感,但离开之后,我们仍要面对共同体之外的个体与世界的残酷——外部的秩序亦不可靠。
撰文 / 姚佳南
参考文献:
[1] 弗洛姆,《逃避自由》,刘林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5年,第69页
[2] 翁托南·阿铎(安托南·阿尔托),《剧场及其复象》,刘俐译注,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94-95页

 

*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西岸美术馆提供

 

正在展出


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合作项目

姚清妹:鼹鼠

西岸美术馆

联合策展:费保罗(Paul Frèches,蓬皮杜中心)、顾悠悠(西岸美术馆)

展至9月3日


朝向过去或未来的投掷:邱岸雄个展“时间的回声”在誌屋北京开幕

“艺术是一种记载方式,让流逝的自然之物被指向永恒的记载形式固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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