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抱着寻找差异的目的来看展览,未必能实现预期的愿望;如果你来到这里是想寻找共鸣,那你会找到的。”谈起正在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行的同名个展时,英国艺术家卢贝娜·希米德 (Lubaina Himid)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这样说道。这场于今年年初开幕的展览是艺术家在中国举办的首次个展,全面回顾了希米德艺术生涯的主要阶段,囊括了她横跨近半个世纪、涵盖人形立牌、复绘的物件、肖像作品以及声音装置等多种媒介的重要创作。展览由UCCA策展人栾诗璇策展。
从致敬古希腊大地女神的标题,到策展前言中报菜名一般地引用洛夫洛克、拉图尔、马古利斯等西方理论家,对生态与气候危机、女性主义与泛灵论等潮流议题的追随,以及参展名单中的国际双年展常客们……本届曼谷艺术双年展(Bangkok Art Bienale)“孕育盖娅”(Nurture Gaia)给人的第一印象足以让一位普通的东亚艺术从业者质疑,我们是否至今仍未脱离社会学家瑞文·康奈尔(Raewyn Connell)提出的经典论断,即南方提供案例、北方生产理论的知识生产图景,以及国际双年展的全球视角和多元文化在多大程度上遮蔽了本土视角。这种先入为主的猜疑或许会在观展过程中消解,如果这位观众有足够的耐心和热情规划好合理的观展路线,忍受炎热的气候和拥堵的城市交通,花几天时间一一拜访散落在这座超级大都市中的11个展览点位,最终仍然觉得有所收获的话。看展不只是智力考验,更像是一个体力活儿。在希腊神话中象征大地女神的“盖娅”一词在拉图尔(Latour)等学者的观念中用于替代“大写的自然”(Nature)以指称地球及生活在地球的万物。据说,“Gaia”与泰语中“身体”的发音相近,因此双年展的主题也可以被理解为“滋养身体”。
程然正在誌屋上海呈现的展览“万物共感”以其两部重要影像作品《L15a0》(2024)与《EMPATHY》(2022)为核心,探讨物质性与感知的关系,以非线性、流动的时空与文化脉络带领观者进入当代人感知与存在境遇的奇特场域。展览从“物”的关照到对“离”的重新理解,直至“荒诞”与“流动”交织,转译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悲怆为当代存在主义的反思:在一个日益流动且碎片化的时代,个人的身份与意义何以安置?
从2023年11月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宣布2024年的展览计划起,比利时艺术家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的大型回顾型个展就备受期待。他的创作通过画册、网络图片早已被中国艺术界所熟知,但直至这场汇集了艺术家近半个世纪间所创作的87件作品、共100幅画作的大型研究性展览落地,来自中国的的观众才得以回归线下,去直面经由系统性梳理的原作呈现。
在新年来临之际,《艺术新闻》特别推荐世界范围内15座值得期待的新开博物馆与美术馆,这些即将于2025年揭幕的艺术机构来自不同大洲与地区,印度、泰国、中东、日本、巴黎、纽约……这些新开博物馆和美术馆展示了不同城市城市更新的切片,也反映了正在崛起的新兴艺术场域在艺术建设方面的愿景与行动。
回望即将落幕的2024年,全球经济下行带来的信心不足、巴以冲突与俄乌战争等地区动荡也给艺术界带来了冲击。当“重返现场”的渴盼已经重归现实,艺术机构的年度展览和项目看似回到常态,但内在的问题与冲突却再次涌动。离散、编织、回流、游牧、再生……这些动词构成了《艺术新闻》的2024年。在三月以“The Art Journal”之名重新出发的《艺术新闻》,在始终关注和书写国内艺术现场的同时,也将目光也投注于东南亚、中东、韩国等艺术新兴地区的变动,并深度关注离散华人艺术家群体和回流中的新生代艺术家;既重新观察纤维艺术再次“被看见”的历程,也对我们与AI共处的现实与未来展开想象。以“处处都是外人”为题的第60届威尼斯双年展激起了对“身份政治”介入艺术的质疑和讨论,艺术市场版图的扩张和业绩下滑的两极表现也带来不少迷思。
2024年,来自海外的艺术先驱们在中国呈现的个展均不约而同以“时间”作为主题——从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杉本博司个展“无尽的刹那”、吕克·图伊曼斯个展“过去”,到香港大馆举办的布鲁斯·瑙曼个展聚焦“艺术家如何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不断获取动力和能量”。正如在展览“布鲁斯·瑙曼”中策展人所提出的问题——“布鲁斯·瑙曼的艺术为何需要被不断重温?”这些创作生涯均在五十载上下的艺术家们持久的创作生命力从未因时间推移而削弱,亦如同“无尽”与“刹那”这对美丽的矛盾修辞所暗示的,曾经作为先锋影响一代人的艺术创作既凝结了转瞬即逝的一刻,也带领人们进入过去或未来的无穷时空,收集与展现着人类社会的永恒精神记忆。
“艺术机构如何支持和帮助艺术家的创作?又如何让这些复杂的观众能够去理解、接受这些创作?我们要从时代的复杂性、观众的复杂性来考虑这些问题,这个问题并不取决于你是在香港、欧洲、东京或是中国内地。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来打开这种复杂性。”大馆艺术主管皮力在今年接受《艺术新闻》专访时如此说道。2024年看似是外部环境的“复杂问题”被解决的一年,然而,2024并非是2019的回归,艺术机构仍需面临那些涌动在表层之下的关于自身、以及结构性问题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