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中国艺术史学家也许会把1970到2000年代这40年划为一体,称之为从一个系统化时期向另一个系统化时期转型的阶段,前者以政治为导向,后者则是市场为王,”巫鸿说。
《当代中国艺术:1970至2000年代》,巫鸿 著,Thames and Hudson出版社,456页,60英镑
自2000年以来,中国当代艺术的价格就飞上了天——曾梵志2001年的画作《最后的晚餐》去年在香港苏富比拍出了1.8亿港元(约合2330万美元)——这意味着像曾梵志、岳敏君和张晓刚这样的重要艺术家所得到的“恶名”,主要来自他们的市场情况,而不是批评界。更重要的是,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的繁荣受益于一种双重泡沫:一方面是国际当代艺术品价格的暴涨,另一方面是国际市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兴趣同步上升。
曾梵志,《最后的晚餐》,2001年
在历史、社会和经济语境下对这种上涨的分析,一直是空白。而刚刚出版的《当代中国艺术:1970至2000年代》(ContemporaryChinese Art: a History [1970-2000s])一书填补了这个空白,该书对1960年代至今的中国当代艺术进行了详实而严谨的全景描绘。本书作者、芝加哥大学东亚艺术中心(Center for the Art of East Asia at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主任巫鸿陈述了他的意图:“从文化大革命时期(1966-1976)肇始于地下,到2000年代一跃成为世界艺术中最具活力的一股力量,本书讲述的是当代中国艺术的发展故事。”
这是一项复杂而极具雄心的任务。然而,如此贪大求全的记述,在巫鸿的编年梳理下也变得可以下咽了。全书由9个条理清晰的章节组成,分为三个时间段:1970至1980年代,1990年代,以及1990至2000年代。巫鸿认为,1970年代在北京成立的无名画会,和“2000年代末华灯异彩的双年展和艺博会”首尾呼应,是个理想的起止点。的确,这两个对比鲜明的里程碑是值得玩味的,对许多运动和实验计划进行的专业分析是本书的亮点——在过去40年里,这些“运动”和“计划”在中国遍地开花。
王广义,《红色理性-偶像的修正》,1987年
1973年成立的无名画会是一个地下绘画俱乐部。它的成员因为创作粗糙的毛主席肖像和政治宣传画而受到官方认可,但同时他们也会悄悄聚在一起,创作克制的印象派风景画。这是相当具有颠覆性的。画会成员之一王爱和说,他们已经厌倦了画那些“革命的光辉形象……(还有)永葆青春的工农兵模范……那完全就是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所说的‘一席关于树的交谈都几乎是不法行为’的时代。在那样的年代,我们画树。”
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无名画会”是第一个在野的艺术团体
时光飞逝。近40年后的今天,很难想象艺博会和双年展成了中国艺术界的一个固有组成部分。2000年11月在上海美术馆开幕的第三届上海双年展,起到了难以估量的作用。上海美术馆馆长方增先强调了双年展组织者提出的一些重大问题,如“后殖民主义和地方主义”;在这样的方向下,展览组织者和国际策展人与艺术家合作,完成了这届双年展。
在首尾两个里程碑之间,夹杂着大量极具价值的资料,包括对1980年代水墨实验进行的一次精彩纷呈的研究。中国艺术家深陷一个困境:如何把国画转变为一种当代艺术形式。这一转变的功劳,被记在了艺术家谷文达身上,他引入了许多非传统的绘画手法,并借鉴西方艺术的技法,令这种古老的媒材死而复生。
巫鸿语出惊人的结论,突显了政府干预在中国艺术的勃兴中所起到的部分作用。“早在1970年代初,新生的当代艺术势力已经开始和政府机构展开错综复杂的交涉,”他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在2005年威尼斯双年展首次登场的中国馆,为中国艺术家挣得了最有力的价值保障。
张晓刚,《血缘:全家福》,这是张晓刚转型期创作的一张大家庭,在“汉雅轩”30周年庆上展出
这种建制势力的背书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很少谈及审查制度,巫鸿还是承认在中国顶尖的美术院校里,“把争议性的政治话题作为实验的对象绝对是不合时宜的”。巫鸿用“两栖”(amphibious)一词来形容当代中国艺术已经变异为一种市场驱动的现象,在政府控制下迅速膨胀。然而,中国艺术领域的增长,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的经济革命的直接结果。巫鸿犀利地察觉到,“如果中国没有采纳一整套改革政策,发展市场经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样一来,中国当代艺术就成了一头不可战胜的野兽。“未来的中国艺术史学家也许会把1970到2000年代这40年划为一体,称之为从一个系统化时期向另一个系统化时期转型的阶段,前者以政治为导向,后者则是市场为王,”巫鸿说。撰文/Gareth Harris 译/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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