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下简称MoMA）研发事务主管兼建筑与设计高级策展人鲍拉·安东内利（Paola Antonelli）宣布将14种电子游戏，包括1980年的经典游戏《食豆小子》（Pac－Man）引入设计展品的时候，有些人感到不解。挑战传统美术馆作法的创意通常不那么容易被接受，即使这种想法来自世界上最有声望的文化组织之一。安东内利下决心要改变人们对于设计的固有理解——即设计只不过是一些关于家具和装饰的东西，多年来她不断用非物件形式的展览对这种陈见提出挑战，比如1995年的“当代设计中的变异材料”、2008年的“设计与弹性思维”以及2011年的“对我说：设计与人和物之间的交流”。

为了把游戏玩家、艺评人和设计师聚集在一起，这些电子游戏将在3月开幕的新展览“应用设计”中供公众体验。

MoMA怎么会想到收藏这些电子游戏？

我们在2006年举办了一场研讨会，讨论博物馆平面设计藏品的未来。这个收藏上世纪30年代就开始了，但多数由海报和纪念册组成——这些平面设计至今仍然非常重要，但根本不能代表当今传播设计的发展。我们讨论了各种可能的类别：字样和字体、电影标题、界面和互动设计（将数字产品设计得更为人性化），我们也讨论了电子游戏。你可以把电子游戏看作是电影艺术品，插画艺术，或者互动设计。我们最终决定走互动设计的方向。

你是如何选择作品的？

选择的标准与选择互动设计的标准非常接近。任何一个互动界面都是有关行为的，与电子游戏一样。不过比起一个自动取款机的界面，游戏有更多的设计自由，并且对于实用性的需求更低。“五维沉浸式设计”（同时设计虚拟环境和维度环境的设计）的概念很关键：它涉及的是虚拟和物质世界之间有限的空间，这个空间，是我们将来会经常栖居的地方。

这次收购得到了一些怎样的评价？你对这次展览有什么样的期待？

我听到的负面评价很少——《卫报》上有篇保守的文章控诉MoMA庸俗，罗德岛设计学院院长约翰·麦达（John Maeda）在《连线》杂志的官方博客网页上回应了这篇文章，两人甚至就该话题进行了一场电台辩论。我特意不在展览中搭建游戏厅，只有屏幕和你的互动工具控制器。我认为有必要让人们意识到，电子游戏是一种很好的设计形式，也有必要探索这种新维度，它将成为未来的一部分。

设计是否在今天的美术馆里仍然被忽视？人们还是想看毕加索。

我认为毕加索是美术馆的一部分，将来也一定是，毕加索非常重要，因为我们相信毕加索的作品能对受众产生教育作用。但MoMA成立的时候，也立志成为表现当今时代的美术馆。我们需要记录这点，公众也对此有所期待。我们肩负着以“现代”理念为中心的教育使命，而“现代”是不断发展的。

你一定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设计是艺术吗？

对我来说，设计就是设计。我不知道何为艺术。如果谁能给我一个定义，那就太好了。我给不出这个定义，也不需要给。我认为设计也想做到极致，这就够了。感谢上帝，阿尔弗莱德·巴尔（Alfred Barr)为MoMA增加了建筑与设计部门，我不需要与任何人争论这个问题。

你在MoMA策划的展览也在不断发展，从主要是实物的展览到非实物。你作为策展人对设计的看法是否有过改变？

我的观点肯定一直在往“五维”发展。普遍的线索通常是人们如何生活，设计怎样能让生活更好。如果设计能在非物质化的世界里有更多的发言权，我会专注于此。我不能否认，家具设计对我来说越来越缺乏刺激。我还会喜欢一些作品，比如德克·范德·库伊吉（Dirk Vander Kooij ）2011年的“无限流”摇椅。在家具的制作过程和材料上必须有创新，否则我们到底还需要多少张椅子？你必须用真正的创意、天赋、幻想甚至趣味来证明你使用那么多物理资源和空间资源是有理由的。我不是什么道德主义者，但我觉得每件事都应该有个目的。

你认为目前主流的高端设计是否过度注重美学？

我不会说“太美”，很多时候只是不够有意义。有很多非常好的设计师，我只是变得要求越来越高。

你是如何进入设计这个行业的？

可能是因为意大利的高等教育制度。那个时候，米兰有15000个学生在学习建筑，完全是个丛林，但十分自由。有那么多学生，做任何实际的事情都很有困难，所以我们学习了很多理论，我才知道建筑其实是设计的一部分。设计是方式，是态度，可以运用到很多不同的范畴与体系里。你开始设计的时候，你必须衡量你要用的表达方式、天赋、材料、使用寿命、环境、人，不管是一张椅子还是一幢摩天大楼。我发展出的理论之一是，设计将会分成理论与实用设计两种，与物理学一样。一些人做，另一些人想如何去做。

今天的设计有没有最主要的战场？

我认为设计师们在朝一个有趣的方向进步，有责任心以及对上下文、环境、受众需求和公平竞争的意识。

问题是政府与公共机构没有对设计产生充分的认可，当然也有例外。亚洲走在前沿——创意产业和设计已经成为了政府施政的中心，尤其是在新加坡、印度尼西亚和韩国。在这方面，西方有些落后，因为西方没有认识到设计的重要性、多样性和它的无处不在。撰文 Ermanno Rivetti 译／余冰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