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新闻》2023年10月刊
“我为什么选择在非洲开始自己的建筑职业生涯,原因很简单,我并不喜欢小时候上学的教室,又炎热又昏暗,我想改善那里的条件。”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Diébédo Francis Kéré)出生于布基纳法索(Burkina Faso),这是一个西非内陆国家,全部国土都位于撒哈拉沙漠南边,在这个待开发的国度里,2004年弗朗西斯·凯雷与其家乡甘多的居民合作设计、筹资和建设的甘多小学,是他的第一个建筑项目。这个甘多第一个被送去上学的孩子,在2022年成为了首位获得普利兹克奖的非裔建筑师。
“在南方,建造未来”国际建筑论坛视频短片
今年在以“未来实验室”(The Laboratory of the Future)为主题的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超过半数的参展者来自非洲或是非裔身份,弗朗西斯·凯雷也是今年的参展人之一。生于加纳的建筑师与学者莱斯利·洛科(Lesley Lokko)也是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历史上首位来自非洲的策展人。
第18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南非馆,摄影: Cristóbal Palma/Spies Architects,图片来自威尼斯建筑双年展
非洲本土的经济发展潜力与欧美发生的“Black lives matter”的非裔权力斗争的汇聚,也让非洲和非裔艺术家近年来走到世界文化与艺术舞台的聚光灯下。
“建筑,在全球南方”主题讨论现场,2023年
在“在南方,建造未来”主题建筑研讨会中,来自热带的另一端泰国的建筑师拉查蓬·乔楚伊(Rachaporn Choochuey)则向我们讲述了她对于未来的建筑的看法。“我转向东南亚热带地区的乡土建筑和传统建筑汲取经验。”她说,“疫情使我们看到过去的建筑非常死板,完全无法适应新情况,我们不可能在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呆很久,与外界隔绝,这会影响我们的状态,所以乡土建筑教会了我们一点,就是修整、改造,采用更随性的建造材料和方法,这才是面向未来的建筑。”
拉查蓬·乔楚伊在清迈设计的雨林住宅
拉查蓬·乔楚伊与她参与创办all(zone)的建造项目,落地于热带的都市与乡村,它们是露天集市、堤坝上的公屋、雨林中的住宅……流动不居,深谙与自然和环境共处之道,从曼谷、纽约到东京求学,再回到泰国做建筑,她的设计既体察又不受困于现实,在流动中释放轻逸,持有内在的韧性结构,她的建筑如她本人一样,有自然而然表达的女性主义表达,也让我对于建筑的可塑性与灵活度,有了更为直观而可感的认知。
潘涛阮,《第一场雨,遮阳板》,2021年至今,图片来源:艺术家与比可卡艺术中心,摄影:Agostino Osio
来自非洲布基纳法索的建筑师索弗朗西斯·凯雷,与家乡的村民共同建造甘多小学的过程
在凯雷与潘涛阮的表述中,会让人想起在2019年去世的尼日利亚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在多年前就提到的“后殖民星群”。2002年他策划的第十一届卡塞尔文献展所讨论的问题至今仍在释放影响,他提出的“后殖民星群”也成为2023年沙迦双年展继承的思想遗产;2015年他策划的威尼斯艺术双年展“全世界的未来”对于全球化与资本主义根源所进行的批判性思考依然充满历史的张力……正如《Artforum》的特约编辑蒂姆·格里芬指出的,“奥奎独一无二的重要性体现在他在自己的工作中预感并且捕捉到了全球化和世界重组的最初的微光——种族隔离的终结,冷战铁幕的坠落,生产模式和时间性的改变——同时也指出全球展览生产不断面临着倒退至陈旧模式化的危险,从而失去对这些转变之激进和微妙的感知。”
已故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
奥奎在新冠疫情尚未爆发前去世,也没有看到疫情之后迸发的非洲与东南亚当代艺术热流,如果他还活着,会怎样看待这些“后殖民星群”在现实的聚光灯下所散发的光亮与投射的阴影?
艺术家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回忆奥奎去世之前,最后所朗读的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 Paz)的诗篇《太阳石》(Piedra de sol):
我想继续前进,去到远方,但却不能:
这瞬间已一再向其他的瞬间滑行,
我曾做过不会做梦的石头的梦,
到头来却像石头一样
听见自己被囚禁的血液的歌声
……
一棵晶莹的垂柳,一棵水灵的黑杨,
一股高高的喷泉随风飘荡,
一株笔直的树木翩翩起舞,
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
前进、后退、迂回,总能到达
要去的地方。
逝者留下的回音,仍在新升的星群中传递,希望历史与生命遭遇的矛盾,不再是无解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