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个全球性的艺博会低迷之年后,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在本周回归,于5月19日至23日举行,来自全球23个国家的104家画廊参与了展会。巴塞尔艺术展自香港展会于去年3月以来被持续延期、取消以来,已有一年未以实体方式展现。2021年的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以线上+线下结合的模式进行,推出“巴塞尔艺术展:香港现场项目(Art Basel Live: Hong Kong)”,每天向全球观众直播展会现场。为了满足一些未能亲自到场布展、销售的画廊的需求,此次巴塞尔艺术展设有卫星展位,即画廊将作品运输到港后,由展会组织方委派的工作人员进行布展以及展会期间的展会现场维护工作,未能到场的工作人员和画廊主们通过现场的视频电话与观众保持即时联系,56家来自世界各地的画廊参与了此次的卫星展位。现场交易氛围活跃,多家画廊首日便有多件成交作品,正如豪瑟沃斯画廊的首日报告中所写:“在香港,人们在拥抱现实生活的同时,也在通过线上展厅向全球社区输出能量,因此有一种热烈的气氛。”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图片来源:巴塞尔艺术展
“对于画廊而言,最大的难点或者说疑问,可能还是在于疫情通关中断的状态下,到场的藏家和整体市场的参与度较以往而言将维持在比较小的规模,(画廊)很难采取跟往年对标的激进策略,携带大规模、高单价的作品参展。”对于在特殊时期参与艺博会采取的策略,厉蔚阁(Lévy Gorvy)亚洲总裁李丹青在《艺术新闻》的采访中这样说道,本次厉蔚阁(Lévy Gorvy)依然会采取画廊代理艺术家的一级市场作品与二级市场私洽作品结合的形式参与,其中包括一件琼·米歇尔(Joan Mitchell)于约1962年创作的美术馆级大尺幅画作《3点钟的12只鹰》,该作品曾为艺术家山姆·弗朗西斯(Sam Francis)旧藏,之后收入著名的艾布斯沃斯(Ebsworth)收藏中,并于三年前在佳士得纽约夜场艾布斯沃斯(Ebsworth)旧藏拍卖中售出。此次该作品问询价约1950万美元,已于博览会开幕首日售出。
琼·米歇尔,《3点钟的12只鹰》,约1962年,图片来源:厉蔚阁
画廊展位中的另一件琼·米歇尔作品《无题》是艺术家创作于1976年的双联画作,与帕特·斯蒂尔(Pat Steir)始作于1992年的美术馆级巨幅作品《三瀑布》、《细思罗斯科 #13》和草间弥生的绘画作品组、乔尔·夏皮罗(Joel Shapiro)的雕塑、昆瑟·乌克(Günther Uecker)、恩里科·卡斯泰拉尼(Enrico Castellani)、屠宏涛、费尔南·雷捷(Fernand Léger)和达娜·舒兹(Dana Schutz)和刘建文的绘画组合一起呈现。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厉蔚阁展位,图片来源:厉蔚阁
在香港设有空间的国际蓝筹画廊可能在参与这场艺博会的筹备工作中有更多从容的理由,由外在因素所构成的困难相对较弱。多家画廊也选择线上展厅和线下结合的呈现模式,并分别在各个平台展示不同的艺术家及作品。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佩斯画廊展位,图片来源:佩斯画廊
在线下及线上展厅总共展出29位艺术家作品,其中包括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罗伊·李奇登斯坦(Roy Lichtenstein)、名和晃平等知名艺术家作品,也有画廊最新代理的艺术家罗伯特·纳瓦(Robert Nava)作品,作为一位致力于响应时代“新神话”的艺术家,纳瓦善于从史前洞穴壁画、埃及艺术和卡通等元素吸收灵感,建立由奇异的生物组成的幻想世界。中国当代艺术家作品在展位中亦有呈现,包括即将在佩斯画廊纽约旗舰空间举办个展的尹秀珍、以及张晓刚、宋冬、张洹、仇晓飞、刘建华等艺术家作品。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佩斯画廊展位,图片来源:佩斯画廊
据豪瑟沃斯画廊亚洲资深总监蔡荔馨介绍,随着乔治·康多将于9月下旬在上海龙美术馆举办的个展“图像殿堂”的推进,豪瑟沃斯画廊在展位上对这个艺术家亚洲最大规模的个展进行了预热,展出最新作品系列“蓝调”中的一件作品《降A蓝调》(Blues in A flat),以175万美元价格售出,另一件康多作品《Haunted By Demons》则以80万美元价格售出。首日画廊便售出9件作品,其中包括一件被上海龙美术馆纳入馆藏的拉希德·约翰逊(Rashid Johnson)作品《Untitled Broken Crowd》。
乔治·康多,《降A蓝调》,2021年,图片来源:艺术家及豪瑟沃斯
蔡荔馨告诉《艺术新闻》,在藏家被迫缺席的情况下,画廊一直致力于“Phygital”的探索,即Physical+Digital(物理+数字),高清图片、一对一视频通话、现场导览直播都是提升体验和感受的方式。
白立方画廊在今年4月宣布全球独家代理野口勇(Isamu Noguchi),并在此次展会策划以“环境”为主题的展览,聚焦艺术家职业生涯最后十年的作品,包括一系列大型硬石雕塑。作为20世纪的重要艺术家之一,野口勇总被称为一位“流动的文化合成者”,他倡导全球主义,拒绝分类,他的作品总与自然、空间产生联系。翠西·艾敏(Tracey Emin)、西斯特·盖茨(Theaster Gates)、吉尔伯特和乔治(Gilbert & George)、王功新等艺术家作品也出现在展位上。画廊所代理的艺术家塔基斯(Taki)的“信号”系列作品也在博览会的“Single Artist Installation”单元中展出。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白立方展位,图片来源:白立方
野口勇,《Transformation Stone》(图左), 1982; 《Mountains Forming》(图中), 1982-83 (2020);2个“Akari”系列灯具, 图片来源:白立方
高古轩同样以西斯特‧盖茨作品回归展会,同时展出包括乔治‧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亚历克斯‧伊斯雷尔(Alex Israel)、爱德华‧鲁沙(Ed Ruscha)和莎拉‧施(Sarah Sze)等不同媒介的艺术家新作。
在亚洲市场和欧美市场始终处于竞争关系的情况下,这次巴塞尔艺术展的回归“究竟谁是市场的主力军?什么是这个市场的杠杆?”,这是卓纳画廊亚洲资深总监许宇在采访中所提到的问题,在他看来,这也是这场艺博会中,可能大家最需要去关注的。卓纳画廊此次带来比利时艺术家哈罗德·安卡特(Harold Ancart)的一组描绘海景的全新作品,以及乔治·莫兰迪(Giorgio Morandi)、约瑟夫·阿尔伯斯(Josef Albers)、玛玛·安德森(Mamma Andersson)、⻢塞尔·扎马(Marcel Dzama)、刘野等艺术家作品。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卓纳画廊展位,图片来源:卓纳画廊
首日便售出超过10件作品,其中一件刘野作品被亚洲重要博物馆收藏。反观过去几月艺术市场的节奏,会发现当大部分沟通都被局限于社交媒体上时,“大家在购物的选择、多样性和频率上都有一个现象——求快求多,缺乏循序渐进的耐性。反观欧美市场,经过大范围的疫情控制,以及一连串政治正确的社会运动逐渐退潮,他们的市场正在修复中。”许宇说道。
典亚艺博展亭(Fine Art Asia Pavillion)现场,图片来源:典亚艺博
被疫情催化的横向合作和社区共建意识在此次展会中亦有所体现,多家画廊合作举办集体展位,例如天线空间和Balice Hertling的联合展位,另有8家意大利画廊举办集体展位,其中也包括在北京设有空间的常青画廊。然而横向合作并不止于画廊之间,继2020年11月与典亚艺博的合作之后,两家艺博会组织方再次携手,在此次展会中呈现典亚艺博展亭(Fine Art Asia Pavillion),展出以20世纪40年代的古董珍玩为主体的主题展览。而那些工作人员未能全部到场的画廊就需要通过远程合作,临时雇用在地人员的方式进行,以北京公社为例,缩小展示的艺术家的范围是在特殊时期采取的策略,此次呈现马秋莎、谢墨凛、杨心广、周轶伦等人的作品。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北京公社展位,图片来源:北京公社
对于未能到场的藏家而言,画廊也以传送作品PDF预览文件、线上直播等方式保证更多元的参与体验,常驻上海的收藏家及上海油罐艺术中心创始人乔志兵和收藏家、X美术馆创始人黄勖夫因旅行限制在今年未能亲身到场,但他们均向《艺术新闻》表示自己将通过画廊的PDF来保持对艺博会的关注。然而对黄勖夫而言,实体艺博会是一个迸发式获取信息的时段,而且能最直观的感受和对比不同艺术品给他带来的感受。但他也自己“对线上博览会已经没有热情了,我感觉画廊的pdf每几周就会发来一下,所以我已经没有那种一周爆发式的收藏的感觉了。”乔志兵也表示“线上艺博会虽能让价格比较透明化,也可以把很多作品放在一起比较,但感受艺术的方式不够直接,缺乏与人交流的过程。”
陆浩明,《产物,残物》,2020年,图片来源:艺术家与de Sarthe
尽管巴塞尔艺术展在2020年11月曾携手典亚艺博举办“艺荟香港” (Hong Kong Spotlight ),但其当代艺术作品体量与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相比仍然较小,并在当时面临香港第三波疫情的发生。过去一年中香港艺博会的沉寂与在上海、北京的活跃氛围也形成一定对比。与此同时,日本和韩国也在近期释放出一些积极的市场信号,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日本已重新制定税收结构,以鼓励画廊和博览会向该国扩张,并正在寻求其他途径来提高日本在全球艺术市场的竞争力。日本也拥有全球第三多的亿万富翁,仅次于美国和中国,对外国游客而言具有强大吸引力。今年2月,东京政府也开始允许美术馆、拍卖行和艺术博览会通过该国的自由港区运输正在销售或展示的艺术品,为他们节省了潜在的税费。5月18日,弗里兹艺博会亦宣布将携手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艺术首尔(KIAF ART SEOUL),在2022年9月推出一个新的艺博会,不仅如此,Thaddaeus Ropac画廊也将入驻首尔。
《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日本已重新制定税收结构,以鼓励画廊和博览会向该国扩张,并正在寻求其他途径来提高日本在全球艺术市场的竞争力,图片来源:日本经济新闻
佩斯画廊亚洲合伙人冷林也对《艺术新闻》记者表示在疫情期间,佩斯画廊在韩国已经耕耘多年,也在疫情期间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目前正在搬迁至首尔一个更大规模的空间,将于近期开幕,“以更强的姿态,展现我们对韩国市场的期望。”他说道。
面对着亚洲其他城市在艺术交易上的逐渐崛起,香港在亚洲艺术市场的中心地位是否会在未来被撼动?这个问题在关于这篇文章的多位受访者的回答中都是否定的,乔志兵认为:“正在崛起的城市会使未来的艺术市场更区域化,而不是更全球化。”在许宇看来,目前的情况“确实会改变亚洲单级的中心化状况,香港可能不再是亚洲唯一的艺术交易中心,但是短期内也很难看到会有其他城市取代或者接近香港的中心地位。”他表示,疫情的发生给亚洲的许多城市带来了艺术交易上的上升空间,例如上海、东京、台北、新加坡等。但这实际上丰富了亚洲的版图,“我们不应该只寻求单级的艺术中心版图,多极化、多元化的状况才会丰富艺术交易和传播,才能把蛋糕做大。”
佩斯首尔将扩展至更大的空间,图片来源:佩斯画廊
作为一位有着十余年收藏经验且长期居住于香港的收藏家,刘家明(Alan Lau)则在采访中表示:“亚洲藏家的购买实力日渐提升,相信亚洲将来不会只有一个艺术中心。香港的已有优势应该能延续,再加上M+(西九龙文化区视觉文化博物馆)这样的世界级机构开幕,和拍卖行、巴塞尔艺术展的持续投入,相信香港仍然会是亚洲的艺术交易中心。”
正如黄雅君所提出的问题,“为什么不可以有多于一个的艺术交易中心?”在她的观点中,亚洲的体量足够支撑多个城市的同时崛起,并且对从业者而言,多中心化的趋势也意味着我们所在的地区正在占据更强大的立足点。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图片来源:巴塞尔艺术展
多个城市的同时兴起和活跃氛围,很大程度上也因旅行的限制,每个区域、城市和国家都在累积本地的藏家群体和收藏兴趣,当积累到一定程度上时自然会激发当地的艺术交易氛围。 根据李丹青多年深耕艺术市场的经验来看,她认为如果细分地观看亚洲市场,会看到香港和中国大陆、日本的交易量级,无论是从门类、整体数量,还是单件作品的交易金额来看,仍有不同之处。“在目前的情况来看,香港依然会是亚洲最重要的国际顶级艺术品的交易中心,这是由与国际接轨的法律体系、便捷的金融结算系统、税务等诸多因素所决定的。香港在各个交易环节的成熟和便捷直接决定了交易的速度和效率。”在她看来,如果条件成熟,上海有成为重要艺术品交易中心的潜力,特别是对于从事一级市场买卖的外国画廊很有吸引力。
在一个区域市场内,每座城市拥有着自己的分工和角色,这对于一个区域性的艺术市场生态而言也是健康的发展,如骄阳基金会创始人及藏家孙启越(Patrick Sun)所说:“这不是一种威胁,更像是良性竞争。”
2021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方由艺术展位,图片来源:方由艺术
面对着NFTs和加密艺术市场风起云涌的当下,NFTs艺术品在实体艺博会的出现也是一大亮点,香港本地画廊方由艺术(Galerie Ora-Ora)在此次展会中首次展出两位中国当代艺术家彭剑和吴少英的NFT数字加密艺术品。
方由艺术创始人梁徐锦熹研究区块链多年,自疫情发生以来,她不断思考未来发展画廊的思路,NFT本身的特性,交易上的快捷和方便适合作为画廊销售作品的方式,也是一个有效的呈现数字媒体艺术的新渠道。“在以前我们销售影像或者数字媒体艺术时需要将作品放在USB、有时甚至需要区分高像素和低像素两个版本,也需要合同、收藏证书等一系列证明作品真伪和交易的文件,但通过以太坊的智能合约,我们可以将一系列书面文件都简单地转化至区块链,与此同时,艺术家也将在之后作品的每一次交易中获得相应的版权费。”对于为何展示NFTs艺术并接受虚拟货币作为付款方式,她是这样表示的。
彭剑,《柳成荫 X #1/5》,图片来源:艺术家、方由艺术
当艺术市场的内容输出方在输出这个新品类艺术品时,藏家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根据许宇的观察,他认为“藏家的迭代之间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鸿沟,有一部分新一代藏家对NFTs非常支持,而一部分资深藏家则持观望态度。”对于近期于苏富比收藏了艺术家Pak的NFTs作品的收藏家刘家明(Alan Lau)而言,目前许多NFTs作品没有足够内涵,只是用了NFT来包装营销,“现在虽然有很多不错的探索,但我仍然没有看到艺术家真正使用区块链的能力。”他表示。孙启越(Patrick Sun)则表示将持续关注加密艺术,因为“在我们的收藏中拥有多样化媒介的作品,这与骄阳基金会促进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使命一致。”(采访、撰文/林佳珣;编辑/叶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