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Portrait of a Young Man Holding a Roundel)》, 1444/5年 – 1510年,图片来源:苏富比
1月28日,一件估价超8000万美元的早期文艺复兴大师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作品将在苏富比纽约上拍,如果这件被苏富比称为“现存最后一件私人藏家手中的波提切利作品”顺利易手,或许会成为史上最贵的肖像画作品。这件名为《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Portrait of a Young Man Holding a Roundel)》是波提切利留存至今的十几幅肖像之一,完全出自本人之手的作品更是鲜少在市场上出现,而艺术家此前的作品拍卖纪录仅为1040万美元,由《圣母、圣婴与年轻的施洗者圣约翰(Madonna and Child with Young Saint John the Baptist)》于2013年创下。然而,自这件画作宣布将上拍以来,在艺术界、学术界均激起热烈讨论。
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圣母、圣婴与年轻的施洗者圣约翰(Madonna and Child with Young Saint John the Baptist)》,图片来源:佳士得
尽管关于《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的研究有X光及红外线图像等高科技的辅助,但它仍有许多谜题等待着拍品委托方、经销商以及学者们一一解开。
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Portrait of a Young Man Holding a Roundel)》, 1444/5年 – 1510年,图片来源:苏富比
部分学者认为画布上的青年来自美第奇家族,这个家族曾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文艺复兴时期整个佛罗伦萨的税收,而如今这幅有着540年历史的画作也在为21世纪的亿万富翁谢尔顿·索洛(Sheldon Solow)节省巨额税款。
画作原属威尔斯卡纳芬的纽博罗勋爵(Lord Newborough)收藏,最初应该是由英国祖纽博罗勋爵一世托马斯・怀恩爵士(Sir Thomas Wynn, 1st Lord Newborough)在意大利托斯卡纳居住期间购藏,随后经一名伦敦艺术经纪人之手进入私人收藏,并被后人拍卖。1982年,已故美国地产大亨、亿万富翁谢尔顿·索洛在佳士得以81万英镑(约13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这件作品。
谢尔顿·索洛(Sheldon Solow)生前在其位于纽约曼哈顿的索罗大厦(Solow Building)内,图片来源:Solow Art and Architecture Foundation
正常情况下,如若画作今年成功出售,索洛方面至少要缴纳3300万美元的资本利得税,然而根据艺术法律专家拉尔夫·勒纳(Ralph Lerner)的说法,将作品捐赠给私人基金会可以使捐赠者避免缴纳资本利得税。自1991年以来,索洛陆续地将这幅画作的所有权转移,“捐赠”给他的私人基金会,2001年转移了71%,到了2018年,画作的99%所有权已经归属其私人基金会——这意味着这位亿万富翁可以获得慈善捐款的减税,只需缴纳一小部分税款。这种操作经常被作为合法避税策略使用,但也因长期免税以及完全不对公众开放的收藏,多年来也经常受到批评家们的抨击。
艺术维权人士伊森·阿恩海姆(Ethan Arnheim)曾对媒体表示:“虽然这种避税方法不违法,但索洛基金会作为非营利性组织,享有重大税收优惠,而作为纳税人的我们却在为他的收藏买单。”
谢尔顿·索洛(Sheldon Solow)与其遗孀米娅·索洛(Mia Solow),图片来源:Patrick McMullan/Getty Image
据纽约时报报道,索洛的遗孀及儿子仍在决定是否要继续拍卖波提切利的《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并将所得款项用于与包括格伦·福尔曼(Glenn Fuhrman)、彼得·布兰特(Peter Brant)等其他几个家族一同建立私人博物馆,将其总价值保守估计逾5亿美元的索洛绘画及雕塑收藏(Solow Art and Architecture Foundation)对公众开放,该画作有可能被保留作为镇馆之宝。关于私人博物馆的选址,一个可能的地点是索罗大厦(Solow Building)一层。
上图:位于纽约第57街的索洛绘画及雕塑收藏基金会(Solow Art and Architecture Foundation),图片来源:Stephen Yang;下图:索罗大厦(Solow Building),图片来源:Wikiimage
然而,若委托方在同意委托后撤拍,拍卖行将收取相应撤拍费,尽管金额可以商议,但通常为拍卖价格的10%至25%之间,费用高昂。
苏富比西洋古典油画部主管克里斯托弗·阿波斯特勒(Christopher Apostle)表示,“我已经卖了30年的古典大师作品,能得到保存如此完好又如此令人产生共鸣的作品实属罕见。” 画作是否会如按原定计划拍卖,又或入驻私人博物馆,从此与地产大亨收藏中的其他经典大师作品一同走进大众视野,我们将拭目以待。
关于这件作品的创作者、创作时间、归属,以及画中男子的神秘身份,多年来在学者群体中引发了多种讨论。从风格上来看,这幅画的创作年代大约在1481年至1485年之间,正是波提切利创作罗马西斯廷教堂壁画以及《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等神话题材作品的时间,但不能阐明委托创作了这幅画的人物身份。目前所知这幅肖像画的不同之处以及它富于创造性的幻觉主义(illusionism)手法,都属于昂贵且是当时上层阶级肖像画的“惯例”。
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1482年-1486年,图片来源:Wikiimage
1982年,该画首度亮相拍场,然而作品的来源只追溯到1941年,当时它首度被纳入物理学家托马斯·默顿(Thomas Merton)的知名收藏中,直至1987年才获得艺术史学家理查德·斯塔普勒福德(Richard Stapleford)的认证。
尽管画作的质量和画面的精妙处理令人叹服,但它是出自波提切利本人之手,还是由工作室代笔,仍然备受质疑。当该作品在2001年至2002年在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展出时,策展人大卫·艾伦·布朗(David Alan Brown)曾在图录中写道: “鉴于这幅肖像画的高超品质及创造力,学者们质疑它是否为大师本人的作品的次数多得令人讶异。”
现存于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的波提切利作品《手持老科西莫勛章的男子肖像 (Portrait of a Man with a Medal of Cosimo il Vecchio de’ Medici)》常被用于与《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做比较,图片来源:苏富比
对这幅画持保留态度的还有学者弗兰克·佐尔纳(Frank Zöllner),他曾在2005年的波提切利作品图录中将这幅画作归为“有争议且归属不明的作品”,部分原因是因其缺乏归属证明。而苏富比目前可以将画作的来源追溯到1850年,但无法再往前了。
据盖蒂博物馆首席策展人伯顿·弗雷德里克森(Burton Fredericksen)透露,盖蒂博物馆曾有意将其纳入馆藏,但之后因为包括纽约弗里克收藏馆(Frick Collection)馆长艾佛雷特‧法希(Everett Fahy)在内的权威人士都声明其为波提切利追随者弗朗西斯科‧波提契尼(Francesco Botticini)的作品,从而放弃了购藏的想法。
在过去半世纪,画作曾长期借展给伦敦英国国家美术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及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如今在委托方的要求下,这幅画将在没有担保的情况下直接进行拍卖——在目前的动荡情境,这对于一件价值不菲的拍品而言很不寻常。
《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Portrait of a Young Man Holding a Roundel)》局部,图片来源:苏富比
对于这位有着舒展的淡褐色双眸的画中人,学者们各有见解。艺术史学家阿尔弗雷德·沙夫(Alfred Scharf)在他于1950年出版的默顿收藏图录中曾提及这是乔瓦尼·迪·皮尔弗朗切斯科·德·美第奇(Giovanni di Pierfrancesco de ‘ Medici),也就是美第奇家族鼎盛时期的代表人物,佛罗伦萨共和国首席执政和实际统治者洛伦佐·德·美第奇(Lorenzo de‘ Medici)的第二位表兄弟。因为波提切利确实曾为美第奇家族的这一分支工作,有些学者认同这个观点,然而无法得到证实。
这幅画在1982年于佳士得拍卖时的名称便是《乔瓦尼·迪·皮尔弗朗切斯科·德·美第奇画像(Portrait of Giovanni di Pierfrancesco de’Medici)》,并被选为1960年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意大利艺术展览的海报人物。
画中所采用的画板其实是在锡耶纳画家巴尔托洛米奥·宝格里尼(Bartolomeo Bulgarini)14世纪创作的祭坛画中的部件,在15世纪,古董商们将其从原作切割出来。这为后人留下疑问,为什么波提切利要把宝格里尼的画板与自己的肖像画相结合?
《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Portrait of a Young Man Holding a Roundel)》局部,图片来源:苏富比
也有学者认为《手持圆形圣像的年轻男子》中圆形圣像的人物是是青年的圣人,可能是圣彼得或圣约翰。根据策展人大卫·艾伦·布朗的推测,画像最初可能是在圆形中嵌入镜子,也许是为了映衬出青年的未婚妻头像,符合当时佛罗伦萨文化中盛行的贵族理想宫廷爱情。
苏富比西洋古典油画部主管克里斯托弗·阿波斯特勒(Christopher Apostle)则表示,“我已经卖了30年的古典大师作品,能得到如此完好的保存,又如此令人产生共鸣的作品实属罕见。” 一周之后,这幅为后人留下诸多疑问,曾经被雪藏多年,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下的文艺复兴时期作品,是否会顺利成为拍卖史上最贵的肖像画?是否会有人为目前仍然存疑的归属和学术议题买单?待见分晓。(编译/戴梓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