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妮·玛彻格（Mélanie Matranga）的《被动攻击占星术》（Passive Aggressive Astrology，2019）由高雅艺术画廊（High Art）在弗里兹伦敦艺博会上呈现。图片来源：弗里兹伦敦艺博会

近来灵性主义在艺术创作和艺术机构经营中的应用变成艺术市场新趋势。被塔罗牌、神秘学、占星术、辅助冥想的手机应用、水晶充斥着生活的我们，在被政治纷争环绕时，对“新时代灵性追求”的兴趣愈发高涨。艺术圈亦是如此，在经济状况波动，藏家购藏显谨慎之时，艺术家和画廊主纷纷转向追求精神上的安慰。

灵性主义的多样艺术语言

从9月到11月，众多的艺博会和展览中呈现许多关注灵性主义并以此作为创作素材的艺术家作品，神秘学方兴未艾。“我认为人们已经意识到科学、宗教和艺术对于当下的许多问题都无法给出答案，因此我们需要一个汲取了一切的混合体来找到自己的信仰的系统”。达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表示。他于9月-11月在白立方伦敦举办的个人展览呈现了曼荼罗（mandalas）这一用于冥想的宗教几何型图案，曼荼罗在印度教、佛教和耆那教以及神道教中是代表宇宙的符号，而观众亦在画廊门口排起长龙一探究竟。

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曼荼罗（Mandalas）”展览现场，图片来源：白立方伦敦

赫斯特的艺术生涯贯穿了对灵性主义和宗教的探讨，虽然他说这些作品并不直接反映他个人的信仰，但他指出：“每个人都在寻找可以带领他们穿越黑暗的力量”。

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统治（Governance）》，2019年作，“曼荼（Mandalas）”现场，图片来源：白立方伦敦

艺术，尤其是左翼艺术界从宗教领域的撤出，催生了如今日趋流行的灵性主义。艺术家艾・布朗森（AABronson）在七岁时就首次对萨满教和其他非主流的信仰体系产生兴趣，并在作品中融入萨满教元素。曾在香港巴塞尔呈现禅宗花园作品的艾·布朗森在今年弗里兹伦敦艺博会上展出他创立的艺术小组普遍概念（General Idea)的作品。

上图：弗里兹伦敦艺博会，Mai36画廊展位，普遍概念艺术小组（General Idea）作品充满灵性主义元素。图片来源：弗里兹伦敦艺博会；下图：普遍概念艺术群体（General Idea），《艾滋病（AIDS）》，1988-1990年，安大略美术馆，图片来源：安大略美术馆

这个于1969年创立于多伦多的艺术小组一直以激进的方式活跃于艺术圈，直至1994年另外两位团员因艾滋病过世。组织的同性恋艾滋病身份阐述了追求亚文化的社会群体的边缘性。展会上Mai 36画廊展示了他们的一系列最终创作，作品致敬多位曾采用过灵性元素和强调精神世界的现代主义大师，例如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皮耶罗·曼佐尼（Piero Manzoni）、皮特·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马歇尔·杜尚（Marcel Duchamp）和里特·维尔德（Gerrit Rietveld）等艺术家。“气候危机和近来年轻人的骚动或许展现了一种全新的与自然界和精神界的关系。在我看来这是我们文化现实中一个转变”。布朗森说道。

丽诺尔·托尼（Lenore Tawney）, 《约柜的纱幔（Ark veil）》, 1963年, 犹太族学校Congregation Solel,  海兰帕克，伊利诺斯州，图片来源：艺术家丽诺尔·托尼

对于灵性主义的追求大多数源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反主流文化。“达米安·赫斯特的曼荼罗并不新鲜，他只是在一个更适当的时代创作了这类作品。”艺术品经销商爱丽森·雅克（Alison Jacques）表示。她的画廊在伦敦弗里兹艺博会上展出丽诺尔·托尼（Lenore Tawney）的作品。托尼在七十年代就深深沉迷于巫师及招魂等概念。“当丽诺尔探索这些东方哲学和西方神秘主义的观念时，她有一小拨追随者，大多是女性，但这个群体很大程度上被边缘化了。”雅克说道。

灵性主义驱动商业运作

佩斯画廊的总裁和首席执行官马克·格里姆彻（Marc Glimcher）也附和了布郎森的观点：“对许多人而言，教会对普世性的排斥留下了与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佩斯画廊高级总监及策展人安德里亚·希奇（Andria Hickey ）主持佩斯纽约旗舰大楼的开幕仪式，图片来源：佩斯画廊

九月份，在佩斯纽约新空间的揭幕仪式上，一位萨满法师为这座耗资8000万美元的大楼祈福，暗示了格里姆彻对神秘学的深信。祈福仪式采用“萨满可可疗愈仪式”，参与的人需喝下被认为带有能量的苦味热可可。当萨满法师走过了大楼中的每一个房间后，大楼才算正式揭幕。

格里姆彻认为此乃“佩斯这个大家庭反思和欣赏彼此以及这段旅途的时刻。”格里姆彻还观察到：“当下人们对扩张自己意念的追求不断增强；而艺术家往往是首先认识到这一现象并对此进行表达的人”。不仅如此，佩斯画廊在纽约新空间的墙上嵌有水晶，从玄学的角度来说，水晶也具有一定的灵性。

赛迪HQ画廊于伦敦空间开设快闪店，售卖有治愈功能的能量石头。图片来源：赛迪HQ画廊

如今灵性主义和精神治愈的想法已成为主流，并已成为一种可销售的商品。伦敦的赛迪·科尔斯HQ画廊（Sadie Coles HQ） 与美国艺术家安德烈·奇特尔（Andrea Zittel）合作在其快闪店里出售“有治愈功能”的宝石和矿物，于伦敦弗里兹艺博会期间营业。

塔罗牌也开始复兴。本月塔森（Taschen）出版社将重新发行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1984年设计的塔罗牌。

Taschen出版社今年发行的塔罗牌《达利》，图片来源：Taschen

可以说灵性主义已被资本主义笼络，而“灵性主义的商品”正成为欣欣向荣的产业。在全球艺术市场的增长趋势减缓，各地政治危机频起的环境下，艺术界转向追求灵性主义和充满能量的精神治愈，是否寄托着画廊主对市场和商业的新期望？

艺术家反抗亚文化被动商品化

然而，在画廊主以灵性主义之名谋求市场新突破之时，有些艺术家对糅杂了精神与健康主义的产业不屑一顾。艺术家格雷森·佩里（Grayson Perry）制作了一张95英镑的瑜伽垫，这是他在维多利亚·米罗（Victoria Miro）画廊的新展“超级富贵室内装饰”（Super Rich Interior Decoration，至12月20日）的一部分。瑜伽垫的设计包含一个写在臀部上的“我的精神世界”字样，以及各种星象的名字。“我们现在处于后唯物主义的消费主义世界。我们实际所购买的是基于我们品行的地位”，而他所指的就是“那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Paltrow）的世界”。

格雷森·佩里（Grayson Perry），《瑜伽垫（Yoga Mat）》，2019年作，图片来源：维多利亚·米罗画廊

同时美国艺术家夏娜·莫尔顿（Shana Moulton）在她由伦敦扎布卢多维奇收藏（Zabludowicz Collection）委托创作的新影像作品中，通过她的另一个自我辛西娅（Cynthia）探索精神与消费主义之间的关系。辛西娅将陈词滥调的养生仪式、新时代灵性主义和水晶混在在一起以应对自己的焦虑。

夏娜·莫尔顿（Shana Moulton），《粉红塔和悲伤的瀑布》，2019年，伦敦扎布卢多维奇收藏（Zabludowicz Collection）展览现场，图片来源：伦敦扎布卢多维奇收藏

在弗里兹伦敦（Frieze London）中，来自巴黎的高雅画廊（High Art）展出法国艺术家梅拉妮·玛彻格（Mélanie Matranga）基于星座创作的墙上挂饰。画廊的罗曼·谢纳斯（Romain Chenais）表示这件作品是对仅相信占星术的“积极肯定”的反驳。另外在当月的另一场博览会上，古德曼（Goodman）画廊的展位展出集传教士、瑜伽教师和艺术家身份为一体的塔比塔·雷泽尔（Tabita Rezaire）的作品。她说她使用自己的“数字康复行动主义”来协助“瓦解我们白人至上-种族优越-男权-顺性-异性恋的全球化世界剪影”。

塔比塔·雷泽尔（Tabita Rezaire）《格外湿润》，2017年作，“出口贸易”展览现场，图片来源：英国古德曼画廊

与任何被主流所接受且被商品化的亚文化一样，灵性的概念是否已失去了自己的初衷？赫斯特坦言：“我认为一切都已然商品化了，但你只需相信商品化不会将其败坏。这就是我每天对待艺术的态度。”（文/Anna Brady、译/赵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