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联动巴塞尔：一个边境之城如何成为艺术之都？
Jun 12, 2024
T. A. J.
巴塞尔艺术展巴塞尔展会“城艺之旅”单元现场，2024年
2024年，巴塞尔艺术展巴塞尔展会（以下简称瑞士巴塞尔）于6月11日在 Messe Basel 揭幕（6月11日至12日为贵宾预展日，13至16日为公众日），本届展会汇集近300家国际画廊，除了“艺廊荟萃”（Galleries）、“策展专题”（Feature）、“艺创宣言”（Statements）和“限量编制”（Edition）展区一如既往的精彩展览，“意象无限”（Unlimited）展区汇集约70件大型装置和表演，再次回归的“策展角落”（Kabinett）展区展出了22个别具一格的艺术项目。
本届展会是曾任柏林画廊周（Gallery Weekend Berlin）总监的麦克·克鲁斯（Maike Cruse）自去年7月起担任巴塞尔艺术展巴塞尔展会总监以来首次主持的展会，在其重塑瑞士巴塞尔展会形象的努力中，最显著的特点包括今年更具规模的全城展览项目，尤其是公共艺术展区“城艺之旅”（Parcours）。该展区由瑞士艺术学院（Swiss Institute）总监Stefanie Hessler策划，将此前分散于整座城市的作品更加聚集——从Messeplatz广场出发，顺着Clarastrasse大街延展至 Middle Bridge，以20余件创作串联起莱茵河、梅里安酒店及沿线社群，呈现作品包括艺术家兼舞蹈编导霍兰德（Madeleine Hollander）灵感取自于巴塞尔污水处理系统等地下空间的表演与系列雕塑，以及里克力·提拉瓦尼（Rirkrit Tiravanija）安装于横跨莱茵河Middle Bridge的海盗旗。
巴塞尔艺术展巴塞尔展会“意象无限”单元现场，2024年
“意象无限”展区作为巴塞尔艺术展专为大型艺术项目而设的独特展区，由瑞士圣加仑美术馆（Kunst Halle Sankt Gallen）的馆长Giovanni Carmine第四次担任策展人，呈现了包括陆扬的全新视频装置《DOKU The Flow》（2024）、安娜·乌登伯格（Anna Uddenberg）的场域特定装置作品《Premium Economy》（2023-2024）与亨利·泰勒（Henry Taylor）的装置作品《Untitled》（2022）在内的共70件作品。
作为全球最受期待的艺术博览会，巴塞尔艺术展巴塞尔展会每年6月于巴塞尔这座位于瑞士、德国、法国三国交界处的城市举办，使这里已发展成为汇聚全球目光的艺术之城。艺博会在1970年由画廊主恩斯特·贝耶勒（Ernst Beyeler）、特鲁·布鲁克纳（Trudl Bruckner）和巴尔兹·希尔特（Balz Hilt）成立，首届艺博会吸引了来自10个国家和地区的90间艺廊和20间出版商参与。艺博会的创办始于1968年，巴塞尔画廊协会（Basel Gallery Association）决定在巴塞尔市政厅举办一项专门为巴塞尔本地艺廊而设的艺术展会的设想。自19世纪起，现当代艺术作品在沙龙和大规模博物馆展览展出，但是画廊代理艺术家的模式却只有短短数十年历史，构想并创办一项由国际画廊参展的博览会会更是前所未有——1967年，世界上首个真正意义上的当代艺术博览会科隆艺术博览会（Kölner Kunstmarkt）刚刚成立，由18家德国画廊参加。事实上，瑞士巴塞尔的成立正是对科隆艺术博览会的直接回应。“瑞士地理位置优越、外汇和金融政策宽松，这里越来越成为国际艺术品交易的中心。”首届瑞士巴塞尔的博览会手册前言中如此写到。
恩斯特·贝耶勒，图片由Kurt Wyss于1970年拍摄
在巴塞尔拥有画廊、同时是巴塞尔艺术展组委会成员的布鲁克纳和希尔特是巴塞尔艺术展成立的重要推手，而另一位组委会成员贝耶勒则通过他的巴塞尔画廊经营现代艺术品销售与国际艺术场景保持联系。巴塞尔艺术中心（Kunsthalle）和巴塞尔美术馆（Kunstmuseum）的两位总监也是巴塞尔展会组委会的成员，他们为组织展会提供来自艺术机构的视角。1970年6月12日，首届巴塞尔展会正式开幕。“当时没有人会想象到艺术市场会因为举办展会发展至现今如此专业的程度，包括我们这帮怀抱理想主义的人。” Krinzinger艺廊主Ursula Krinzinger如此回忆画廊在1972年首次参加展会的情形。
尚·杜布菲（Jean Dubuffet）雕塑在巴塞尔艺术展，1974年
1974年，巴塞尔本地组委会成为国际参展商咨询委员会。只有艺术经销商才能参与这个咨询委员会，而新的参展商须征求咨询委员会的意见，才能被允许参加展会。这项评选制度被一直沿用至今，并保证了巴塞尔艺博会的参展画廊与呈现标准。1999至2006年，在萨缪尔·凯勒（Samuel Keller）担任艺术总监期间，艺博会进一步演化为一场由派对、座谈、演出构成的综合性文化活动，并通过组织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VIP之旅来吸引观众，同时利用全球市场进行扩张。2000年，为了让艺术走出传统展位，巴塞尔艺术展创立了“意象无限”展区来呈现艺术家的大型装置作品。2010年，在巴塞尔艺术展期间“城艺之旅”展区亮相。在展会期间，巴塞尔的城市空间被安排了各类公共艺术装置和表演，让巴塞尔艺术展的舞台拓展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恩斯特·贝耶勒（Ernst Beyeler，1921-2010）对于巴塞尔艺博会的成功功不可没。贝耶勒1921年出生于巴塞尔的瑞士铁路局员工之家，年轻时在巴塞尔大学攻读艺术和经济。他在1944年从书店店员基层做起，并于次年开办了自己的公司，转向艺术品交易，将位于巴塞尔市中心的书店转型成画廊，展出莫奈、马蒂斯、贾科梅蒂、毕加索等艺术家的作品。上世纪60年代，贝耶勒从一位美国银行家手中买下了包括布拉克（Georges Braque）、塞尚（Paul Cézanne）、马蒂斯、莫奈、毕加索和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等人作品在内的340件艺术品。之后，他又先后买下了70件阿尔伯特·贾科梅蒂的作品。据估计，贝耶勒在60年间在他的画廊举办了300多场展览、卖出了超过1.6万件作品。1997年，贝耶勒基金会美术馆（Fondation Beyeler）成立，用于呈现展示贝耶勒的收藏。自创办以来，这里已成为每年巴塞尔艺术展之外不可错过的艺术目的地。
贝耶勒基金会美术馆, 1997年 © Fran Parente
今年夏天，贝耶勒基金会美术馆这座现代艺术殿堂首次将全馆及周边花园全部交由当代艺术创作，并提出此次展览是“一个不断变化和转变的有机体”——展览本身即作品均将不断变化，无论是艺术家Precious Okoyomon创造的由有毒植物构成的花园，还是由哲学家费德里科·坎帕尼亚 (Federico Campagna) 和建筑师弗里达·埃斯科贝多 (Frida Escobedo) 合作创作的花园造型的藏书室。
“DANCE WITH DAEMONS”展览现场，贝耶勒基金会美术馆，2024年
巴塞尔本地拥有超过40家博物馆，每年巴塞尔艺术季到来时，本地机构均将相应推出全年最重要的展览项目。巴塞尔艺术博物馆（Kunstmuseum Basel）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61年。当时巴塞尔市购买了小汉斯·荷尔拜因（Hans Holbein der Jüngere）的《墓中的耶稣》作品，成为欧洲最早的公立博物馆，甚至是全球最古老的一座公共艺术收藏的博物馆。巴塞尔艺术博物馆于2008年开始扩建，新增的建筑也使得巴塞尔美术馆变得更为辉宏。当代艺术如今在巴塞尔艺术博物馆当代馆（Gegenwart）展出，三座博物馆主体通过地下的方式相连，让观众可以在步行的距离欣赏博物馆从15世纪至当代艺术的收藏。目前，博物馆正在呈现艺术家丹·弗莱文 （Dan Flavin）回顾展，通过近60件作品，包括35件灯光装置，以重现这位艺术家的创作生涯。
“Dan Flavin：Dedications in Lights”展览现场，巴塞尔艺术博物馆，2024年
巴塞尔艺术博物馆当代馆正在进行的展览“当我们看见我们：一个世纪以来绘画中的黑人形象”（ When We See Us: A Century of Black Figuration in Painting）通过逾200件作品，从跨地域与代际的视角全面审视过去百年中非洲和非裔艺术家对个人主体及其族群的表现、想象与纪念。
“When We See Us: A Century of Black Figuration in Painting”展览现场，巴塞尔艺术博物馆当代馆
巴塞尔美术馆（Kunsthalle Basel）正在呈现托因·奥杰·奥杜托拉（Toyin Ojih Odutola）、梁芝兰、诺兰·奥斯瓦尔德·丹尼斯（Nolan Oswald Dennis）三位艺术家的展览，其中，托因·奥杰·奥杜托拉最新揭幕的个展是这位尼日利亚裔艺术家在瑞士的首次机构亮相，展览全面呈现了其最新的纸上作品、亚麻布和帆布画作。
本届瑞士巴塞尔汇集近300间顶尖国际艺廊，除了大师创作，地域性、身份议题、民俗理念、科技发展等话题在国外画廊的呈现中依旧占据重要地位，持续关注和探索材料创新与语言表达。与此同时，来自中国的画廊们出现在瑞士巴塞尔艺博会及同时发生的巴塞尔社交俱乐部（Basel Social Club）、LISTE艺术博览会的各个板块之中，呈现出不同的画廊面貌，同时也体现出对于多元文化的拥抱。香格纳画廊与没顶画廊在本届巴塞尔艺术展推出联合展位，呈现展览“精神读取”。这是没顶画廊首次在瑞士巴塞尔进行呈现，展览展出了鸟头、陈维、韩梦云、梁绍基、陆平原、商亮、沈莘、苏予昕、孙逊、汪建伟、徐震®、杨福东、姚清妹、张鼎、赵仁辉等艺术家的雕塑、装置、影像和绘画作品，强调在数字技术广泛应用下身而为人的精神自由与人性张力，艺术家徐震®的作品《异形3——罗马柱，西汉彩绘陶舞俑》（2023）以刚柔并济与错置的形式呈现了一个当代全球化下文明关系的隐喻现场。
香格纳画廊与没顶画廊在巴塞尔艺术展巴塞尔展会现场，2024年
天线空间带来9位艺术家群展，周思维的新作《奖杯（舞蹈，亚洲，锁链）》（2024）阐释着艺术家对自由、肢体、表达和地域的隐喻，戴斗笠的舞者和女性裸体、唯独呈现镜像视觉的高悬链条、带有亚洲地图的球体无一不精准踩中异域东方之迷思，在色彩对比强烈的背景色布局下呈现出对东西方语境和权力系统的暗讽。
马凌画廊带来的艺术家群展中包含了艺术家敬美（Kyung Me）的炭笔、墨水作品，经典的黑白绘画作品具象化了艺术家对空间秩序的痴迷，纯粹的光影编排和精细的线条笔触渲染出一种静谧不安的氛围。在“光映现场”（Film）单元和“城艺之旅”（Parcours）单元，画廊呈现了艺术家郑波和印尼艺术团体特罗拉马（Tromarama）的作品。曾于柏林格罗皮乌斯美术馆首映的影片《植物的政治生活》（2021-2023）聚焦森林与植物——对郑波来说是一种酷儿集合体，当中的植物以其独特的、超越人类的形态进行着议会政治。特罗拉马的《异中求同》（2024）则通过语言的转译用幽默的方式反思肃穆、民族主义、国家主义和权力系统在当下的意义。
空白空间在“艺创宣言”（Statements）和“意象无限”（Unlimited）两个单元分别呈现弗朗西斯科·罗德里格斯（Francisco Rodríguez）和克里斯汀·孙·金（Christine Sun Kim）的最新创作。《白昼之夜》（2024）是罗德里格斯迄今最大的八联绘画创作，画家以独特的透视方法剖析并展开建筑的内部，以半自传体的方式描绘出教室或房间内少年们的精神世界：黑板上的图标，海报上的文字，讲述着拉丁美洲的地理、人文与经济的故事，而革命者与勇士的肖像、东方异国的图画等透露出少年们的精神日常。
克里斯汀·孙·金，《FOMO 乐谱》在空白空间“意向无限”展位，巴塞尔艺术展巴塞尔展会现场，2024年
LISTE艺术博览会与瑞士巴塞尔遥相呼应，Vanguard Gallery在此呈现艺术家廖斐的个人项目，以“物质”为线索展开，并对规则及由规则产生的真相予以警觉。Gallery Vacancy呈现跨媒介艺术家维多利亚·帕拉西奥斯（Victoria Palacios）的个人项目 “帘拢暮下羽鸟相摩”，内嵌于艺术家艺术实践中的戏剧演绎主题，此次展览空间被转化为一个沉浸式表演舞台，对既定规则与固化现实的反叛为真实世界带来狂欢式的解放，在虚妄与喜剧的氛围中引出严肃的思索和戏谑。
Gallery Vacancy在LISTE艺术博览会现场，2024年
胶囊上海呈现艺术家陈丽同（Leelee Chan）、克里斯·吴（Chris Oh）和蔡泽滨（Cai Zebin）的三人联展，将艺术、自然和人类社会历史中的物品与图像巧妙地融入作品，将永恒与瞬间交织，激发出对时间的全新感知，用历史的线索编织当代叙事。
从创办初期1.6万名参观者到如今超过八万人次访问量（根据瑞士巴塞尔2023年的数据统计），巴塞尔艺博会的成功曾被归功于对于艺术界的全球化的极早拥抱，而今这里依然是汇聚全球艺术实践的发生场。豪瑟沃斯画廊于6月1日在巴塞尔开设了其全新的画廊空间，画廊合伙人兼执行总监詹姆斯·科赫 (James Koch) 表示，画廊的巴塞尔空间能够同时满足艺术家与藏家两方面的需求，这里拥有世界级的博物馆与顶级藏家，加上这里的人文背景，使其成为开设画廊的理想之地。
“威尔汉姆·哈默修伊：寂静”（Vilhelm Hammershøi. Silence）展览现场，豪瑟沃斯巴塞尔，2024年，摄影：Serge Hasenboehler
2019年，高古轩在瑞士巴塞尔举办期间在巴塞尔设立了其全球第17家画廊，“这座城市只有50万人口，我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瑞士以外，巴塞尔曾经只有一家大型经销商——恩斯特·贝耶勒 (Ernst Beyeler)……他是我的密友，他的遗产继续为巴塞尔注入活力，而萨缪尔·凯勒则继续了他未竟的事业。我为什么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呢？”画廊创始人拉里·高古轩（Larry Gagosian）曾在接受《The Art Newspaper》的采访时表示。与瑞士巴塞尔同期，巴塞尔社交俱乐部（Basel Social Club）在巴塞尔布鲁德霍尔茨山（Brunderholz, Basel）呈现出野生的自由与活力。巴塞尔社交俱乐部于2022年成立，是一个由艺术家、画廊主和策展人共同创建的组织，旨在为艺术创造社交空间。继前两届分别在1930年代别墅与前蛋黄酱工厂的成功举办，本届活动来到位于森林和城市边缘间72公顷的农场举行, 与生态环境相容。
巴塞尔社交俱乐部表演活动现场，2024年 图片来源：Basel Social Club
施博尔画廊（Esther Schipper）与D R E I画廊共同呈现艺术家茱莉亚·谢尔（Julia Scher）的最新大理石雕塑系列作品。猫头鹰是智慧和警觉的象征，茱莉亚·谢尔的作品展现了它们作为强大猎手和捕食者的夜视以及洞察猎物的能力，与表面的仁慈形成了微妙的类比，监控感和监视感在森林山地环境中更加意味深长。来自上海的LINSEED画廊在此呈现了新加坡艺术家庄萃玮（Kara Chin）的互动装置系列，动物与人、人造机械之间有着赫然又隐晦的关联，在选择性忽视和自欺面前，一种注定绑定的未来缓缓运行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巴塞尔社交俱乐部表演活动现场，2024年 图片来源：Basel Social Club
从巴塞尔艺术展的“城艺之旅”到仍在巴塞尔全城蔓延的展览与艺术品经销场所，或许可以引用艺术品经销商Robbie Fitzpatrick在本届巴塞尔社交俱乐部开幕当天所说，作为正在转型中的艺术市场的提炼：“人们问我艺术品在哪里。艺术品无处不在！”
*若无特殊标注，本文图片由巴塞尔艺术展与各画廊提供
当晚最高价拍品为安迪·沃霍尔的《花》，以6662.5万港元领衔，成交第二高位的拍品为赵无极作品《10.01.86.》，成交价6317万港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