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新章：五位艺术家与策展人打开的游戏新世界”线上讨论完整视频
荷兰学者约翰·赫伊津哈在其著作《游戏的人》（Homo Ludens）讨论了文化和社会中游戏所起的重要作用。在游戏中，参与者有被规范的行动自由，也要求有独立思考能力。进入到电子游戏时代，它们也逐渐具备了更丰富的社会功能。
疫情之下，隔离在家中的人们靠游戏逃避枯燥的日常、与外界建立连接或是体验虚拟世界中的艺术文化活动；艺术机构通过和科技公司或数字平台的合作，参与游戏世界的创建，也由此开始对艺术“元宇宙”进行初步探索。
在《艺术新闻》与CHANEL共同发起的“创意赋能未来”系列讨论中，我们以“游戏新章” 为题，邀请游戏设计师Lual Mayen，艺术家曹斐、曹澍与策展人付了了和陈抱阳等五位艺术家与策展人打开的游戏新世界，从他们各自的创作与策展经历出发，讨论游戏中的创作、思辨与艺术表达，电子游戏的美学语言与社会意义，以及艺术界对于未来游戏世界的期许。
游戏开发者、设计师，Chanel Next Prize获奖者Lual Mayen
来自南苏丹阿斯瓦现居华盛顿的Lual Mayen，这位自学成才的游戏设计师，以自己作为南苏丹难民的经历，设计沉浸式游戏和数字工具，带来教育性体验并产生社会影响力。Mayen设计的游戏Salaam（阿拉伯语，意为和平）旨在促进和平并激发对难民的同情心，保护社区免受摧毁，他也因此被评为2018年全球游戏公民，并在2021年获得了Channel Next Prize。
艺术家曹斐
与Lual Mayen所倡导的社区关照与共情体验相呼应的是，艺术家曹斐强调了游戏的娱乐功能、竞技与其社会性的共存，虚拟技术可以将历史转换为今天的体验，例如在曹斐的作品《永不消失的电波》中通过充满未来感的媒介重现六十年代的空间，反映社会变迁的同时也为观众带来了复杂的心理感受，线上游戏社群与虚拟现实媒介也为艺术家拓展出多样的可能性。
艺术家曹澍
现居中国杭州的艺术家曹澍，在获得2021年度PHOTOFAIRS Shanghai曝光奖的作品《散步模拟》中，将童年记忆中的城市街道、河流、各类事物都搬进一个3D渲染的世界里、罗列在星球表面。观众可以利用“拍照”按键，在实时渲染的荒漠世界里，对艺术家的家庭相册所包含的时间进行召唤，潜入历史与记忆、情感与梦想，实现技术与艺术的融合。
策展人付了了
艺术策展人付了了于昊美术馆在2019年策划的展览《严肃游戏》中则集结了乔恩·拉夫曼(Jon Rafman)、马修·切拉比尼(Matthieu Cherubini)与佩恩恩等国内外重要的新媒体艺术家和游戏设计师，通过展示艺术家不同视角的作品拓展了认知游戏的边界，展览希望打破游戏、艺术和社会问题的界限。
艺术家、策展人陈抱阳
游戏和艺术，虚拟和真实并非不可融合。在艺术家、策展人陈抱阳策划的展览“游戏的人”（Player Of Beings）（上海明当代美术馆）勾勒了70余年的电子游戏发展史，及其与社会文化的交织关系，也带来了艺术家在游戏世界的创新，从曾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展出的曹斐的《我·镜》，再到艺术家陆扬在疫情期间创作的《独生独死》，展览展现了电子游戏与艺术不可分割的联系，也试图探讨游戏、社会变迁与人之间的关系。
正如约翰·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指出的，文明是在游戏之中成长的。在不确定的时代中，游戏给不完美的世界和混乱的生活带来一种暂时的、有局限的完美。
“我”与游戏
游戏学研究的先驱人物赫伊津哈对游戏定义为：“一种自愿的活动或消遣，这种活动或消遣是在某一固定的时空范围内进行的，其规则是游戏者自由接受的，但又有绝对的约束力，游戏以自身为目的而又伴有一种紧张、愉快的情感以及对它‘不同于日常生活’的意识。”五位论坛参与者则作为游戏的创作者、体验者、观察者分别分享了设定特殊时空范围与规则及体验某种情感与非日常意识的经历与感受。
Lual Mayen，《Salaam》，图片来源：艺术家
出生于从南苏丹逃难至乌干达北部的路途中的Lual在难民营中长大，他提及，南苏丹有73%的人口都低于30岁，这些年轻人和他一样在战争中出生和成长。在Lual的母亲工作三年为他买了一台电脑之后，他第一次接触并感受到电子游戏有趣、惊人且非常有力量，他想要用这个媒介来讲述自己的故事，想让人们通过这个游戏了解难民所经历的一切。
曹斐（第二人生中的化身：中国. 翠西），《人民城寨：中国翠西的时尚03》，2009年，图片来源：艺术家
在Lual设计的游戏中所体现的社会性，艺术家曹斐最初是作为《第二人生》（Second Life）的玩家体验到的，当时她在虚拟社区中塑造的公民“中国·崔西”（China Tracy）则也促成了“人民城寨”的诞生，“那时候我在畅想，通过这个虚拟平台其实我们未来就是一个虚拟共同体”。
曹斐，《永不消逝的电波》，2020年，图片来源：艺术家
在作品《永不消逝的电波》中，曹斐同时运用了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作为媒介，重构了六十年代的一个典型的、绿墙线的中国厨房， “永不消失”的概念则在于，“通过场景的切换、通过不同迭代的时空的物品在不同的空间你会发现这个游戏指向着历史，同时好像在诉说今天，又通向了未来。”曹斐在讨论中说， “它肯定是一个反映社会变迁的作品。”游戏或者虚拟现实等媒介提供给艺术家非常多的可能性。
曹澍，《散步模拟》，2021年，图片来源：艺术家
艺术家曹澍在作品《散步模拟》中，把自己童年回忆中的城市街道、河流、教室、自行车、火车等等事物都搬进一个3D渲染的世界里，罗列在一个星球的表面，玩家可以用拍照的方式对着某个场景拍出真实存在过的关于这个场景的照片。曹澍在讨论说，“在《散步模拟》这个游戏里我想用一种接近全景化的方式去理解记忆的运作，让几十年前、几年前，或者是昨天的某个瞬间同时到来，这样就必须依托在电子游戏的独特逻辑上面。”
“游戏的人”展览现场，2020年，图片来源：明当代美术馆
2020年，上海明当代美术馆推出展览“游戏的人”，由邱志杰、陈抱阳策展，聚集了aaajiao、曹斐、冯梦波、邵志飞（Jeffery shaw）、JODI、陆扬、郑国谷及多位青年艺术家，探讨游戏、社会变迁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以大面积空间巡礼从反斗城、红白机、街机到网络游戏、电竞等形式的70余年人类游戏体验发展史。陈抱阳提到，从游戏厅、网吧到网络直播，游戏的社会属性在不同场域中得到体现，不断演变、进化的交互手段则是人们不断填补与电子游戏世界间歇的写照。
“严肃游戏”展览现场，2019年，摄影：林剑文，图片来源：昊美术馆
在此之前，付了了曾在2019年于昊美术馆策划展览“严肃游戏”，通过艺术家与游戏师的作品与项目，展示不同视角的作品如何拓展认知游戏的边界。付了了在介绍“严肃游戏”一词的概念提到，“严肃游戏”不是以娱乐为目的的电子游戏，这些游戏带有教育、医疗乃至运动的目的，通过电子游戏的形式来对人产生影响，“正如同我们在这个社会的规则下生活、工作一样，那我们是不是能够有一种批判性的角度去介入来发明一种属于我们自己的玩法。”
游戏与社会关怀
在各位嘉宾参与、制作、策划游戏的经历中，游戏在本身或所处环境具有社会性的同时，也依旧与物理意义上的现实世界息息相关。由现实经历、记忆触发的游戏创作中也逐渐产生对玩家所处现实环境的影响，越来越多的电子游戏在刻板印象之外，也逐渐具备了更丰富的社会功能与意义。正如Lual Mayen开发的第一款游戏Salaam一样带来教育性体验的同时产生社会影响力的社会介入式游戏也愈发普遍。
正如曹斐所说，游戏的竞技性与娱乐性在吸引受众的同时也容易因其消费与娱乐功能而流于商业化，而在参与评审Chanel Next Prize的过程中，通过看到Lual Mayen所设计的游戏，她看到一种新的可能，希望在游戏领域能够产生出更多具有社会关怀，又综合了娱乐和游戏价值的作品。
Lual Mayen，《Salaam》，图片来源：艺术家
在难民营中长大的Lual提到，难民营里资源的缺乏，不仅是生存所需，更是学习、拓展、被发现的机会。“给予他们这些机会不仅仅是要让他们对生活作出改变，更是给予他们一个变得成功的工具。”在Lual眼中，“通过沉浸式地体验另一种人生与境地，人们才能更好地理解、共情他人。我认为游戏的社会影响力就在于成为世界团结的有力纽带。”
曹澍个展”去罗马”展览现场，2021年，图片来源：想象力学实验室
与Lual所提及的交流、理解的目的相同，曹澍认为游戏对他来说是打开了一扇关于语言边界的门。“在21世纪的电子游戏它带来了空间思维的书写方式，以及树状的时间逻辑，还有具身性交互的可能。我想一切社会问题只要是被游戏这种语言重新诠释过它就会打捞出新的意义，然后就会被再次激活变成新的。”
陈抱阳提到了《纪念碑谷》，通过视错觉让玩家做空间想象，游戏作为一种趣味性的学习途径，也能锻炼领导能力、团队协作能力，就此也能产生一种社会关怀。
哈伦·法罗基，《严肃游戏》，2010年，图片来源：昊美术馆
“我觉得电子游戏其实它回答了一个在当代艺术领域我们一直在很多年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怎么样通过艺术让公众都能参与到艺术的创作当中来，”付了了说，“严肃游戏或者功能性游戏本来就具有这种社会关怀的功能，比如教育、医疗等等，也有跟现在的社会问题相关的难民或者性别问题等等。”更多的设计师与艺术家已经参与其中，这也拓展了在当代艺术领域创作与策展眼界。
关于未来
在基于现实创造的游戏中，“不同于日常生活”的意识也在对物理世界产生影响，游戏作为一种独特的媒介在当下联结着创作者与大众，创造着新的社会意义，也对人类的未来生活产生新的启示。一方面，如陈抱阳所说，他想象中高速发展的非通识智能在未来世界中会让人们的生活进一步变得高效；另一方面， “未来也是被我们每一个人、被我们的工作去定义的。” 付了了也提及， “尤其从电子游戏的角度去看，其实它提供了一个更加便捷的、每个人都能参与其中的、塑造未来的过程。”
曹澍，《散步模拟》，2021年，图片来源：艺术家
艺术家曹澍则以更长的时间维度做回应游戏的未来，“它的逻辑足够古老，老到远古人类的巫术行为跟神话起源，它也足够年轻，年轻到很多游戏领域的艺术家还没有来得及被定义……如果用游戏作为一种感受方式去理解历史，其实本身就是在埋下未来时间线的种子，它一定是多分支的、充满可能性的。”
曹斐（第二人生中的化身：中国. 翠西），《人民城寨的生活》，2009年，图片来源：艺术家
曹斐也提到从前对未来的认知是一种线性的、进步的、发展的概念，与艺术家在作品中呈现出的反乌托邦色彩，所对应的是存疑的未来图景， “人类能不能超越我们狭隘的眼光？到今天21世纪的时代，我们还要通过战争去诉诸一些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是一个很荒诞的现状，那么我们怎么去谈未来呢？”曹斐质疑道，“未来，我觉得是一个很大的问号。”
作为Chanel Next Prize的获奖者，Lual对“Next”的定义则是“旅程”，是创造者的旅程，是那些拥有创新精神的人的旅程，他对未来的态度是乐观的， “让我们使用故事的力量，使用创作的力量，带人们走进你的世界，让我们创造那些自己都未知的事物，而正是这些创造在定义着我们的世界。我们能够团结整个世界并激发共情，让我们用创造的力量团结世界。”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创作一切心中所想的能力，有能力使用娱乐媒介去讲述自己的故事，去与世界联结。
“游戏新章：五位艺术家与策展人打开的游戏新世界”
参与者
Lual Mayen
游戏设计师
2021年CHANEL Next Prize获奖者
曹斐
艺术家
2021年CHANEL Next Prize评委
陈抱阳
策展人、艺术家
曹澍
艺术家
曹澍的工作界面包括且不限于3D数字模拟影像、声音装置、电子游戏等。他习惯于在展览现场构造分支的叙事，形成不同媒介的作品之间相互关联的意义网络。曾于想象力学实验室、浙江美术馆、上海科技大学展览厅、日本横滨太平庄等地举办个展和个人项目。曹澍近年分别作为瑞士巴塞尔Atelier Mondial （2017）、日本横滨黄金町艺术节（2019）、德国Muffatwerk文化艺术中心（2020）的驻地艺术家，他还曾获2021PHOTOFAIRS|Shanghai曝光奖、上海短片电影周新叙事奖、北京国际短片联展艺术探索奖等。
付了了
策展人
制作团队
监制：曹丹
策划：叶滢
项目协调：黄珍妮
视频制作：3T Studio
本文撰稿：杨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