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美国艺术家艾格尼丝· 迪尼斯(Agnes Denes )曾经在曼哈顿最昂贵的地段种下两英亩的小麦。这件名为《麦田——对抗》(Wheatfield – A Confrontation)的作品将城市中的垃圾填埋场在四个月中转变成为齐腰高的麦田,艺术家站在麦田中与土地同在,也成为了讲述在现代生存环境中,人与自然关系的经典艺术形象。这位在1982年孤身在都市中垦植麦田的艺术家,多年来一直持续对环境问题进行呼吁。她的作品《未来很脆弱,请小心对待》(The Future is Fragile, Handle With Care )在2021年出现在英国泰特美术馆大门外,艺术家在美术馆门口放置这面旗帜,呼吁人们要对气候变化作出紧急反应。
艾格尼丝· 迪尼斯在1982年的作品《麦田——对抗》中
2022年,尼丝·迪尼斯的这件作品也出现在了伦敦蛇形美术馆的夏季展览 “重返地球 2022”(Back to Earth 2022)中。“重返地球”是蛇形美术馆的长期跨学科项目,这个多年期项目邀请了60多位领先的艺术家、建筑师、诗人、电影制片人、科学家、思想家和设计师来应对环境危机。展览开展的同时,伦敦及其所在的英格兰部分地区,发出了最严重级别的 “极端高温”红色预警。7月19日,英国创下40.3摄氏度的高温纪录。在经受极端高温的这个夏天,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的 “夏季展”(Summer Exhibition )今年以 “气候”(Climate )为题,再次将艺术界的视野带入到环境议题。
除了艺术家以创作回应生态与气候危机之外,如何在现实世界中为地球减负,也成为了“重返地球 2022”发出的宣言的起点。这份宣言提出了20项建议,旨在提醒艺术组织、艺术家、策展人、展览设计师减少碳足迹和展览可能产生的废物,顾及艺术生产与展示过程的可持续性。
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2022年“夏季展”现场
除了陈舒孜在伦敦发来的关于“回到地球”与“气候”两个展览的报道之外,长期研究生态艺术的艺术史学者杨静也在追踪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如何寻求与跨学科合作,将应对气候挑战的倡议带入文化、媒体和学科对话的最前沿。
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在2018年的《全球升温1.5ºC特别报告》中指出,自1901年至2010年,因气候变暖和冰雪融化,海洋面积扩大,全球平均海平面上升了19厘米。以1986-2005年作为参照期,至2100年,平均海平面预计上升40-63厘米。根据目前的海平面上升速度,科学家预言纽约将在2100年到来前被海水淹没。美国艺术家陈貌仁(Mel Chin)从自身所处的环境出发,回应了气温升高的全球状况。2018年他在纽约时代广场上带来的大型公共艺术装置《唤醒》(Wake)和《无系泊》(Unmoored),以装置结合虚拟现实的方式,让人们沉浸在一个水下世界中,“船在头顶上方摇曳,浮游生物在周围漂浮”,想象一个成为了水下世界的城市未来。
陈貌仁,《无系泊》,2018年
我们正处于 “人类世” (Antropocene)之中。“人类世”这个概念最早由诺贝尔化学奖得主、荷兰大气化学家保罗·克鲁岑于2000年提出。他认为,地球已告别1.17万年前开始的地质年代 “全新世”,快速增长的人口和经济发展对全球环境造成巨大影响,人类活动对地球的改变足以开创一个新的地质年代。这个世代见证了全球范围的、令人恐惧的巨大变化,这种变化是星球级别的。危机不再是远在未来的灾难,而是持续发生的。
今年夏季,我们追随艺术家丁乙从高原到大海,关注他在这一年中的艺术转型。于近期在西藏拉萨举办的展览中,艺术家对夜色下的珠峰发出感叹,“夜空中的珠峰成为此次展览中不断被重复的意象——成为横贯夜空的白光、铆定宇宙的星河、无限延伸永无止境的海浪。” 面向自然、天空和宇宙, 也将艺术家带入到了创作转型的新阶段。
“丁乙:流动的无限”展览现场,西海美术馆,2022年 摄影:王闻龙
然而,正如人类文明的演变不是静态的,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喜马拉雅山正在发生剧变,乃至对人类的生存形成反噬。环境、科学和探险摄影师杰森·古利(Jason Gulley)同时也是一位地质学者,他的探索与拍摄对象遍及喜马拉雅山冰川与格林兰岛,在杰森·古利的镜头中,气候变化正在世界屋脊上戳出洞窟。气温上升正在使尼泊尔珠穆朗玛峰地区冰川的消融 , 加速了更多冰窟的形成 , 这些洞穴海拔超过 17,500英尺,是世界地图上最高的洞穴之一。到2100年,多达一半的冰川冰可能会从喜马拉雅山消失。
杰森·古利在喜马拉雅冰川拍摄的洞窟, 气温上升正在尼泊尔珠穆朗玛峰地区的冰川内形成洞穴,这些洞穴实际上正在从内向外腐烂,图片中的洞窟距离珠穆朗玛峰大本营仅几步之遥。 这些洞穴海拔超过17,500英尺,是世界地图上最高的洞穴之一 © Jason Gulley
在环境问题的预警与表达上,艺术家在寻求跨学科的合作,也能起到环境运动人士、科学家或无法代替的作用,正如丹麦艺术家图伊· 格林福特(Tue Greenfort)所说,“艺术具有阐述和开放话语的能力,而无需被归类为这个或那个政治派别……它可以利用更复杂的参考和跨学科体系”。安德鲁·希姆斯(Andrew Simms )也在《卫报》上发表文章中指出:气候行动拒绝文化的真空,而 “艺术可以在大众对气候变化危险的文化觉醒中发挥关键作用”。
无疑,来自艺术界对于气候危机的警示,在未来会越发高声而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