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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建宇:将至的暴雨,化为岁月的泡沫

Jun 13, 2022   TANC

浮萍、仕女、佛相、瑜伽、插花……在镜花园“岁月的泡沫”个展现场,段建宇描述着她画中的形象及其缘由。邀请一位处理视觉世界的艺术家讲解她的绘画,总免不了些许尴尬:画面一击即中的,日常语言往往难以抵达,哪怕面前的是一位热爱文字、出版小说、游走于叙事绘画与绘画叙事之间的艺术家。留着标志性的黑色爆炸卷发的段建宇,并不似她的造型一般张扬,相反的,她温和低调,娓娓道来,平实的语言透露着对于画面上各种元素的精心把控。

1镜花园,摄影:温鹏
2仕女图,布面油画、丙烯、喷漆,75 × 100 cm,2022
90年代初,当新表现主义绘画逐渐介绍到中国绘画教育体系,彼时在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学画的段建宇也曾为之着迷。这样尝试了几年,段建宇意识到舶来的语言形式,难以表现她所处的中国现实。在从事绘画的三十年来,艺术家一直在寻找画面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寻觅从未停止,我们似乎可以理解她画面中的克制,在于从些许莽撞的、粗野、庸俗的表象符号之中捕捉某种鲜活而又复杂的生命经验。同样是在这个展厅,让人想起在2016年的“杀,杀,杀马特”展览中,段建宇对于乡土的捕捉与转化。无论是出于对传统乡土的理想主义投射,亦或是对剧变之中的乡土现实的批判,折返于此间的艺术家是一位旁观者,她用绘画呈现出的“错乱的人类生存图景”(胡昉语),超越一种现实的转印,击中了急速发展之中人们内心深处来不及辨识的情感。它关于历史的断裂、身份的迷失、变化的错愕,却强调生命的韧性与活力。

3“段建宇:岁月的泡沫”展览现场,镜花园,广州,摄影:温鹏
4浮萍,布面油画、丙烯、油性笔、铅笔,180 × 250 cm,2020
五、六年过去,作为形象出现的乡村元素开始收敛、内化、画面上的他者也渐渐隐去,生存图景折叠坍缩,向生命深处走去。留着各式“杀马特”发型的张狂的年轻人,退居成为《浮萍》(2020)中的肖像集合,他们最终幻化为一叶叶浮萍,这一古典意义上漂泊无依的形象,在段建宇笔下是鲜艳跳脱的清绿,转而充满韧性和生机。这是段建宇向来中意的元素之一,在她眼中,这种朴素而富有生命力的植物,如同张扬个性、不为生活低头的年轻人。而细观她近两年的作品,室内场景和窗棂也成为了共同的框架,它提示着创作者私密的时间与空间,也暗示着观者、画者与画中人的时空重叠。段建宇偏爱的绘画叙事转化为某种自叙,观者仿佛代替了在画中缺席的人,推开窗,见万物,也照见自己。段建宇坦言自己并未刻意在画中埋下外部世界的回音。但或许在力求捕捉形象的精神状态之时,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共时性自然显露出来。如同此刻窗外,暴雨将至,画面相互映照,诉说着山雨欲来之际,个体不约而同地转向一种向内的观省与自我调整。这些隐逸在山林中的艺廊,安宁时固然是自然深处的栖所,此时是否也可作避难之处?
《餐桌》分为正面和背面,似在属于作画者的私密空间展开某种对话。画中人坐在餐桌上,一条腿垂下、人字拖也掉落了。并不是第一次,段建宇把自己放入画中。这一次,她衣着舒适、姿势松弛、神情自若,面容端庄似有佛相。她渴望自己达到这种圆满状态,却特意用深蓝色勾勒了画像的颈纹,那是一种坦率的自嘲与自洽。

5餐桌(正面),布面油画、丙烯、喷漆、彩色油性笔、铅笔,180 × 200 cm,2021
6餐桌(背面),布面油画、丙烯、喷漆、彩色油性笔、缝纫,180 × 250 cm,2022
7“段建宇:岁月的泡沫”展览现场, 镜花园,广州,摄影:温鹏
画中高处挂着的是李铁夫的“画”,是段建宇创作中惯用的画中画。只是这张李铁夫不同于以中国油画第一人、同盟会元老而为人所知的革命艺术家的印象,画中是鸡、鸭、蔬果,别有一番野趣。段建宇回忆起大学时候在美术馆看过李铁夫的选作,并不以为意,反倒是前两年在北京再看他的个展,鱼虫鸟兽、蔬果缤纷,画中洋溢的生活感,瞬间触动了她。感知的涟漪总有相似的机理:当艺术家个体真实的生命经验与情感在画面中转化出来,并在绘画的界面组织成为一种相通的语言,画中现实与观者的生命感受共时共振。这种共振又经过转译:餐桌上,段建宇让李铁夫画过的鱼虾瓜果在她的视觉结构里重新生长一次,与属于她的时代的快餐外卖并置在一起。餐桌仿佛一个折叠时空的舞台,让艺术家的视觉资源与现代的视觉经验在此重叠上演。从背面望去,画中人(即艺术家)身后的,那色彩鲜艳的、粗野而富有生气的、摆放随意的蔬果,也是不断迭代的形象的世界。段建宇从一切生活资源中汲取能量,偏爱“百科全书式的绘画”,相信绘画应该百无禁忌。基于画布的工作也是某种世界的建构,画作因而具有了时间与空间的承载力,这些不曾被艺术史、符号或价值论断的时刻,以平易的姿态、鲜活的形象,与观众的当代经验产生回响。
走到并置的两幅《田螺姑娘》前,段建宇讲述这个故事时,空旷展厅内的回声让窃窃私语扩大为多重声部的混响。那一刻对于交流的失落感就像是当代生活的写照,叙事则在回响中消散殆尽。“我们正在谱写一种复调”,2020年,段建宇个展“自动写作—自动阅读”(上海池社)的策展人彼得·帕克什(Peter Packsch)尝试借用保罗·策兰(Paul Celan)的诗来理解段建宇的画,在两人隐喻、转译、误读与互文之间的真诚通信后留下这样的附笔:“旧有论述已然失效……图像创造或将变得更值得信赖。”

8田螺姑娘 No.1,布面油画、丙烯、喷漆、油性笔,150 × 150 cm,2021
9田螺姑娘 No.2,布面油画、丙烯、油性笔,200 × 150 cm,2021
10“段建宇:岁月的泡沫”展览现场, 镜花园,广州,摄影:温鹏
民间传说没有赋予田螺姑娘的形象,只给予她以贤惠不语的“美德”。这种美德同时要求她是隐匿的,一旦被揭示,美德便仿佛失了整全。段建宇笔下,螺女与书生错置,书生的家藏在窗外山中,螺女则成为房间的主角。视线在左,田螺姑娘在傅抱石的仕女与黄宾虹的山水之间端庄自如,段建宇所喜爱的、经典之作的神韵与品格成为了田螺姑娘的艺术现实。视线往右,我们仿佛又更走近了窗边的田螺姑娘,窗外不见山的轮廓、只见浓墨焦墨、浓淡虚实之间,书生的斗室更像是一个遥远的臆想,虚实难辨,观者仿佛遁入了田螺姑娘的酣梦。半倚在螺壳外,侧卧在螺壳中,螺女丰满、惬意而自足,她在一方展台上,兀自表现自己的生命力。段建宇将本属于田螺姑娘的“贤者时间”归还于她,一如在《贤者时间》系列中投射了近年对于四、五十岁的女性的欣赏:她从练痴迷瑜伽的女性朋友身上看到了某种豁达自如的人生状态,于是空中瑜伽的练习者,被赋予了佛的面容、飞天的婀娜,当然也有深深的颈纹、并用双脚夹住花瓶,提示了某种紧张的平衡——那是把溢出的想象拉回现实的幽默感。

11贤者时间 No.2,布面油画、丙烯,180 × 120 cm,2021
12“段建宇:岁月的泡沫”展览现场, 镜花园,广州,摄影:温鹏
类似的幽默感,让人想到段建宇的小说《脚》(2015)中塑造的主角,南下后常在“在梅雨季节潮湿的被窝里辗转反侧”的王壶。他笃信“离地五公分”的写作秘籍,周旋在矫揉造作、附庸风雅与原汁原味、贴地飞行之间。书中人在做食雕与写诗之间的生活,些许庸常、孤独,也在理想主义之中获得了超出同侪的生命维度与生趣。这样精心维持的平衡,一如鲍栋恰切描绘的,是“自然而然的虚构、不动声色的叙事、大张旗鼓的戏拟、卓尔不群的庸俗、精心控制的草率”,似乎更加接近一种常人可感的生活经验。我们在连续的时间里经历所有细枝末节的总和,是如履薄冰地尽力把控生活的天平,并努力在其中找到继续的动力。这样的真实是难以一语断之的,是玩笑与嘲讽中夹带着真诚的喜欢,庸俗之中散发着迷人的天真。艺术家必须先丢掉一些固有的预设,坦率而审慎地,做一位观察者。如段建宇所言,“绘画的世界就是从现实中逃离和延伸的那一部分,在这里,它避免道德判断的诱惑,社会隐喻的陷阱,它只引向比事件更复杂的含混性。”

13《段建宇:脚》,104页,2015年
14段建宇肖像,图片由艺术家惠允
试图表达这种含混,并不意味着情绪叠加直至满溢、或是抽离以提炼一种戏剧原型,恰恰相反,而段建宇选择的进入路径,是一种更加朴素、轻巧、可感的转化。它来自于艺术家潜意识里对于某种土生土长的语言风格的渴求,在于从绘画本体出发,探索绘画映照现实的可能性。在2002年《一份刚刚发现的文献》文中,段建宇提到“深入生活”“美协”“异国情调”“梅兰竹菊”“摘葡萄的维族少女”“苏式画法”“主旋律创作”等中国绘画历史上的关键概念,道出的是作为绘画者不可回避的历史脉络。这些经典符号被转喻某个生活的瞬间,藏匿在段建宇的绘画里,叙事则是使这些看似互不兼容的碎片串联起来的线索。笔者看来,段建宇画中藏画,并非对于中国绘画历史中悬而未决问题的针对性提案,或许她对于既有图像与视觉语言的再次利用,更像是周游在绘画史的视觉与精神资源之中,并将绘画的知识系统与集体经验,继续编织成为她的感知世界。编织并非绝对分析的和策略的,它由某种直觉与感性判断牵引,就像对于形象的选择,段建宇总是强调着某种交织的复杂情感。

15“段建宇:岁月的泡沫”展览现场, 镜花园,广州,摄影:温鹏
汪民安在《何谓情动》一文中借由梳理情动(affect)的线索,视觉化地描绘了这样一种以情动为基底、相互交织却平行的空间形态,“是情动(情感)在发挥主导作用,是情动(情感)构造了主体性,是情动(情感)最初串联起了一个共同体。这个共同体构成了一个内在性平面,一个非等级性的平滑空间。这个空间无关意识形态,无关权力,甚至无关利益。” 这大概更加接近段建宇在每张画布的场域里所创造的一方时空。画中的形象是松动的、摇曳的、带着一种天真的抵抗;形象的组织是自由的,无论是其所承载的时间还是所处的空间,仿佛都是一种若即若离的交错。这种松动为画面赋予了巨大的容量,让所有庸俗的、精致的、孤独的与诙谐的,都合理地漂流在与现实平行的绘画世界之中,游曳、呼吸。在《美国讲稿》中,卡尔维诺回忆了他写作生涯初期,出于表达为自己所处时代的使命感,而满怀善意地、胶着地刻画二十世纪充满戏剧性的、怪异或狂热的诸种现实,却不能让他更加贴近“世界的沉重、惰性和难解”。他最终唤回了“轻逸”(Lightness) 的价值,在个人与群体都备受压抑的现实中,寻找另外一种看待与描绘事物的角度。他将自己的写作总结为“致力于减少沉重感”,而是从沉重的现实中汲取力量,提炼成一种“深思熟虑的轻”。轻,来自于某种放弃、某种疏离,某种洞察。此间,绘画获得了一些悬置的时间,得以从既有的轨道上逃离,向更深远的维度遁去。于是思辨的、精确的、微妙的、象征的、充满想象的轻,让语言得以在现实的巨石之间跳脱游走,获得自我发明的空隙。

16“段建宇:岁月的泡沫”展览现场, 镜花园,广州,摄影:温鹏
日复一日,物质世界变得愈发坚不可摧,人们在感知世界寻求某种超越的能量。或许正是从段建宇画中感受到的这种平衡轻逸,观者能在暴雨将至时获得些许安宁,长久以来沉重的恐惧与错愕越变越轻,直到随画面如浮萍飘零、如明月悬浮、如白鸽飞起,感知得以从湿腻的南方雨季蒸腾、逸出,直到未至的暴雨化为岁月的泡沫,众人在绘画的庇佑中获得片刻喘息。

撰文 / 沈军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艺术家和镜花园惠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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