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泽米吉斯导演的《回到未来》,以科幻的外衣,述说了出生在普通家庭的马丁,乘坐着布朗博士发明的时光穿梭机回到过去,试图改变父母的性格缺陷,修正家庭的历史命运,以此反映一个正在修复创伤的美国。展览“回到未来”中:舞厅的人群里,大家像僵尸一样在烟雾中做着机械化的动作;由偏光镜片组成一个巨大的“人造月”发光体;混凝土生成的仙人掌;自动写小说的机械臂;撞击墙体后散落满地的肥皂;正向着那在深蓝暮色中照应着灯光微微发粉的落雪冰面的舞台迈出第一步的Kikachick……灯光目眩神迷,气氛迷幻又暧昧,还来不及细想,就已经被陌异又熟悉的氛围所感染,掉入了被精心安排的“梦境之度”。以电影之名,展示面向过去的未来,召唤时间和记忆,发起创造可能性的艺术行动。
“ON|OFF 2021:回到未来”展览现场
和美术馆2022年的开年首展“ON|OFF 2021:回到未来”试图将中国当代艺术实践近期所呈现的回溯现实的趋势,诠释为一种创造未来的行动。展览概念由策展人孙冬冬提出,他的工作主要聚焦于“后奥运时代”中国当代艺术情态与演变,以及中国当代艺术系统形象的构建。此次展览分为三个单元:“时间姿容”、“回忆空间”与“多重回响”。
左起:陈维,《在浪里 #5》、《在浪里 #4》,2013年
陈维,《故障(今晚你去哪儿)》,2019年
空间剧场感在本次展陈中得到充分体现。在一层的“时间姿容”单元,用PVC软胶条形成的临时性空间里面,艺术家陈维的两件《在浪里》系列作品,连同《故障(今晚你去哪儿)》《S》,建构起来了一个观众离场的夜间俱乐部。这些廉价的PVC材料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危险性和不安全感;《在浪里》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在舞厅里跳舞,在音乐节上摇头,烟雾里却弥漫着不知该向何处的失落感,《S》和《故障(今晚你去哪儿)》则放大了整个环境的“凄凉”氛围,仿佛被遗忘的废墟。
王郁洋,《人造月2》,2020年
王郁洋的《人造月2》这个悬浮在半空中、由多个屏幕组成的巨大月球上,覆盖着旋转的偏光片。偏光片在随机运动,也在不断进行着折射与反射作用,本来被屏幕所遮蔽的、白色的月球表面,吸收着每个人的感官体验,又在制造独特的时间秩序。
陈哲,《向远的圆是你(上如其星)》,2021年
陈哲,《向远的圆是你(下如其纹)》,2021年
《向远的圆是你(上如其星)》和《向远的圆是你(下如其纹)》是艺术家陈哲为本次展览全新创作的作品。以地球自转轴所指的穹点作为中心,星星在夜晚的天幕上永恒旋转,艺术家对它们的运动轨迹做长曝光,显影出无数循环的同心圆。这个机械运动装置的另一侧,是艺术家以手指肚轻覆水面,使指纹正好压在临界边缘,抽离时下落的水滴引发不断显现又消失的波纹,在慢速摄影里化作无数循环的同心圆。两件作品分置于同一个巨型黑方块的两侧,以一体两面的结构从宏观和微观的尺度分别回应着“如在其上,如在其下”(As above, so below)这句炼金术箴言。
李然,《无题——未来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2022年
甫进第二单元“回忆空间”,李然将精致、简约的展览空间转变成舞台——置景式的装置作品《无题——未来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舞台由留言条、灯饰、堆砌的树叶和纸团、百叶窗帘、床垫、大衣、晾衣架组成一个私密性空间,邀请观者穿行其中,此时艺术家退场成为看不见的导演,观者成为演员,行走其中,逼使观者想象可以发生的叙事。墙边放置了一台DV机循环播放着这个场域的搭建过程,暗示着展场本身的虚构特性。
张如怡,《浸泡景观》,2019年
在用脚手架搭建的空间里,张如怡的两件作品《浸泡景观》和《暗色之物-似风吹过》成为对话者,仙人掌、鱼缸、钢筋、混凝土块、清道夫等一系列元素形成抽象的结构轮廓,试图让日常局部和城市结构完成会面。
王拓,《痴迷录》,2019年
王拓的影像作品《痴迷录》源于艺术家对一宗迷离失踪案的关注,继而引发了其对网络时代的欲望和执念、建筑美学与御宅文化的探讨。作品的独白暗示了一位建筑师正被心理治疗师催眠的过程,治疗师试图让建筑师把自己想象成一座建筑,通过由建筑外部进入内部,继而探索内部结构的过程,层层进入这个人的内心,发现隐藏于建筑和潜意识中的 “密室”。
陶辉,《写字机械臂(装置)》,2018年
陶辉,《南方戏剧史作家冷水花访谈》,2018年
陶辉,《南方戏剧史作家冷水花青年时代 No.1 / No.2 /No.3》,2018年
进入陶辉的作品展厅,仿佛穿越到民国时期。花地砖、泛黄的墙体空间里挂着3幅《冷水花青年时代》系列摄影,廊道的书桌上安放着《写字机械臂》,兀自挥笔书写的机械手臂仿佛是由在此流连的观者以意念驱动。相邻的展览空间内播放着一次罕见的采访录像(《〈南方戏剧史〉作家冷水花访谈》),已古稀之年的冷女士决定向记者澄清年轻时曾经轰动一时的事件。四十多年前,她的爱人未经她的许可,复制了她记录情感生活的手稿,并改编成电影,透过影像,观者可以看出冷女士至今对前任的背叛仍然感到愤怒。艺术家在台北驻村三个礼拜期间,于天母一栋有花园的二层楼房内,虚构了写作者冷水花这一人物和她此生撰写的唯一著作《南方戏剧史》。《南方戏剧史》的背景设定于民国20年至70年间,横跨两岸,历时半个世纪,掺入了作家“个人经验和道听途说的纪录”。
高露迪,《我的五官》,2021年
相对于一层和二层展览空间的冷静、克制的氛围,“多重回响”展厅的气息和节奏则是较为温和与跳动。艺术家高露迪《我的五官》和《GOOD》,明晰简洁的塑形方式以及色彩的多样性占据视觉主导地位。作为整个展览最年轻的90后艺术家,高露迪通过画面结构和色彩关系的精心推敲,以轻松、戏谑的方式微妙拿捏着现代人最显现的社会征候:敷着面膜看不见五官、掩盖了情绪的脸、随时随地竖起来的大拇指。
马秋莎,《沃德兰-厄洛斯 No.4》,2021年
马秋莎的〝沃德兰”系列最初始于2014年,在制作该系列作品时,艺术家将水泥板材摔碎,再用不同色调的丝袜把碎片包裹起来,然后将这些被包扎起的水泥碎片重新拼回原形。丝袜的收集过程及作品的制作过程中,马秋莎使用透明的指甲油修补了丝袜上的刮痕这是母亲那一代人在生产过剩时代到来之前普遍采用的修补丝袜的方法。身体的私密性与集体性、贴身物品中包含的历史记忆的温度、丝袜所象征的不同代际对女性身体的认知,都交织在“天德兰”的画面上。
关小,《Kikachick正向着那在深蓝暮色中照应着灯光微微发粉的落雪冰面的舞台迈出第一步》,2021年
关小此次展览的作品《Kikachick正向着那在深蓝暮色中照应着灯光微微发粉的落雪冰面的舞台迈出第一步》被放置在榻榻米上。浑圆的樱桃在地席上散落,切开内里柔软多汁,装饰着光滑的黑色颗粒。樱桃顶部的摩托车油箱盖向观众伸出机械臂,好似等待被捡起的生物。艺术家的组装和拼贴并非是随机的堆叠或堆砌,它们是整洁匀称的、经过精心考量的“角色塑型”。
徐渠,《迷宫-红线》,2019-2020年
返回、反复与螺旋,是本次展览着重强调的策展理念,譬如在“回忆空间”展厅的最后放置徐渠的《迷宫-红线》的迷宫图像充满了交错和迁回,映像了我们所处的世界,同时与展示在“时间姿容”展厅的“奇迹”系列作品相呼应。
谈及策展思路,策展人孙冬冬表示:“一方面是出于对和美术馆空间形态的诗意比兴,另一方面则试图通过作品之间观念的复沓叠增,让观者在时间与生命、全球与在地、回忆与历史的律动中,感应美术馆空间与展览空间共同构建出的宇宙观照。”
和美术馆外观
和美术馆执行馆长邵舒透露,美术馆的展览筹备一般会提前2-3年,目前已经计划到2025年,每年的展览节奏以季度为单位,把带有广东(沿海)文化思潮属性的艺术作为美术馆特色,兼容当代与近现代、国际与本土、经典与新锐。由于疫情原因,美术馆还没亮相的时候就面临最大的工作调整是把展览计划顺延落地。2022年开年首展的“ON|OFF 2021:回到未来”在美术馆建筑还没有封顶就已经敲定。这是一个迟到的展览,巧合的是,原本一个关于“时间与回忆”的展览,在和美术馆启动刚满一周年的时候开展,让整个展题有意无意之间构建了一种多重线索的时间意象。
今年1月1日当天,和美术馆在官方平台公开了全年的展览内容和排期,此次展览之外,和美术馆2022年还将带来3个当代艺术展和2个近现代展览,其中包括三档艺术家个展项目:国内的艺术家余友涵研究展和倪有鱼个展;年末还将展出美国艺术家罗尼·霍恩(Roni Horn)的个展。
近现代艺术部分,“修复台上的报告:徐悲鸿作品修复展”将通过中国第一代油画家徐悲鸿临摹伦勃朗《妇人倚窗图》的修复过程,让观众从科学层面和微观角度探寻这张百年前的画作;展览“视觉的调适:清代的中西艺术共渐”将以绘画、地图和摄影三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以全景式和沉浸式的方式向观众展示那段经贸繁荣而格局多变的时代,同时希望向未来传达出交流之于文化的重要性的讯息。
北京上海的艺术观众已经有20多年的观展习惯,而顺德的当代艺术近两三年才起步。对于和美术馆来说,工作核心不仅是专业、高质量的艺术内容生产,更重要是寻找一种语境去和本地观众沟通,而不仅仅是去讲解艺术史和艺术理论,让本地的观众更接近艺术,形成逛美术馆的习惯。
清水混凝土双螺旋楼梯 © HEM
过去一年,和美术馆把培养机构与公众的关系作为非常重要的工作。公共教育活动做了200多场,涵盖各阶层人士和不同年龄层的受众,设有专门的粤语导览,全年观展人次30万,其中60%来自广佛深三地,京沪观众占10%左右,绝大多数参观者是35岁以下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