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3月16日以来，针对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防范措施迫使巴黎圣母院的修复工程全面停滞。2019年4月15日巴黎圣母院大火这件举世震惊的事件发生至今已经一周年。直至今日，烧毁的屋顶和受损的拱顶使建筑物岌岌可危，尽管有官僚主义混乱、污染问题和恶劣天气干扰，人们依然进行了主体加固工作以确保建筑物的稳定性。
尤其是教堂28个飞扶壁，全部都嵌入了支撑结构以防止倒塌，两个受火灾影响的内部支柱则用夹板加固。建筑物结构目前安全，包括意大利建筑师卡罗·布拉西（Carlo Blasi）和法国工程师马提亚斯·方丹（Mathias Fantin）在内的一支高水平专家团队正对建筑物状况进行监测。
2019年4月15日，巴黎圣母院大火，视频截屏
巴黎圣母院扶壁的支撑结构
带上护套的柱子，图片来自：Reuters
拱顶的状况
教堂十字架上方的拱顶在火灾中完全崩塌，而教堂正厅、唱诗班席和耳堂上方的拱顶则幸免于难，尽管千疮百孔，拱顶还是保护了教堂内部使之受到的影响有限。目前需要清理拱顶上方烧毁的屋顶梁架和铅瓦碎片，教堂的两个耳堂拱顶已经完成了这项工作。
初步测试显示，拱顶上覆盖有厚厚的石灰岩层很好地抵御了火灾。教堂唱诗班席上方临时搭建了一个活动屋顶以便进入拱顶，中殿上方将建造另一个相同的装置。一旦这些测试完成，巴黎圣母院内部将搭建脚手架放置拱顶的支撑结构，修复工作在此之后得以展开。
巴黎圣母院的拱顶
巴黎圣母院的拱顶和顶梁结构
针对巴黎圣母院顶梁的清洁工作，图片来自：La Croix
铅污染
400吨铅砖在火灾中熔化，这是修复工程第一阶段的重大问题。测试表明，污染主要集中在教堂及其周边，并未扩散到巴黎其他地区。由于工人必须遵守严格的安全规范，施工进度大大降低。大部分熔化的铅位于教堂内部和墙壁之下，因此需要对教堂进行大扫除。其中两个小教堂将尽快进行测试，以估算彻底清理教堂的费用和时间。测试完成后，整个安全协议将被重新评估。
脚手架的拆除
火灾发生前，为了修复教堂塔尖，屋顶上搭建了200吨的金属脚手架，由于决定不使用伸缩式起重机拆除，如今金属脚手架仍在高处。替代方案是在高处安装了一个吊车，令高空技术人员能够进出脚手架区域。今年冬天的恶劣天气也阻碍了拆除工作。
脚手架的情况，图片来自：Stephane de Sakutin/AFP
窗户和内部装饰
受到轻微损伤的彩绘玻璃窗现已拆除下来进行修复。珍宝室、唱诗班和牧师席、雕像、装饰和一些固定装置也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其中一部分已经被拆除，其他部分则就地保护，直到工作人员有可能进入正厅和唱诗班席。
外墙的三扇玫瑰花窗是中世纪彩色玻璃的杰作，也是现存面积最大的范例（直径超过13米），在修复过程中得到了保护，并将保留在原地。
负责机构
以2019年7月通过的法律为依据的巴黎圣母院修复机构，于2019年12月组建完毕，目前全面运作，约有50名技术专家和管理人员。该机构的工作是协调所有业务，收集公共和私人捐助者提供的资金，管理所有招标和支出，并向公众通报进展情况。设计和技术监督仍然是法国文化部的职责，总建筑师菲利普·维尔纽夫（Philippe Villeneuve）对此进行直接领导和日常协调。
法国有充足的橡木资源修建屋顶
这将是整个项目的主要挑战之一。目前尚未就新屋顶的技术方案作出决定，法国国家建筑和遗产委员会预计到今年7月才会向文化部长提出建议。正在审议的备选方案囊括了法国过去200年以来采取的各种方案。
无论是工业革命之前或之后，屋顶使用的都是橡木和传统技术，如1759年受火灾后和1944年再次受空袭后的斯特拉斯堡圣母院（Notre Dame of Strasbourg）。在一些其他情况中选择了现代材料，如1836年被烧毁、1837-1841年用铸铁框架重建的沙特尔大教堂（Notre Dame of Chartres），和1914年被轰炸、1919-1937年用钢筋混凝土结构重建的兰斯大教堂（Notre Dame of Reims）。
巴黎圣母院的顶梁结构
现代材料的使用有合理之处，它们的成本较低，但这不在巴黎圣母院修复的考虑范围，它有特殊的财政资源支持。4月10日，法国遗产基金会宣布，迄今为止，140个国家的236146个捐助者提供了近2.28亿欧元。现任总建筑师的合伙人——建筑师雷米·弗罗蒙特（Remy Fromont），于2015年完成了一次全面调查，使得大教堂被摧毁的屋顶木质梁架结构为人所知，一项树木年代学研究也在1995年就已完成。2014年，法国公司“图形艺术与遗产”（Art Graphique et Patrimoine）对该屋顶梁架结构进行了三维扫描。
法国公司“图形艺术与遗产”（Art Graphique et Patrimoine）对巴黎圣母院屋顶梁架结构进行了三维扫描
直至火灾发生前，教堂屋顶已经延续了800多年，表现出了超出现有现代结构或材料的优越韧性。法国之所以能够保留按照传统技法重建的技艺，是通过法国传统的工艺美术教学体系、学徒制度（compagnonnage）代代相传的。实验性建筑工地目前开展了传统木材切割技术的培训，如勃艮第地区的盖德隆正在使用传统木材和石材切割技术建造一座中世纪城堡。
法国有丰富的橡木资源，工程实际需要的木材数量并不多。据估计，大约1200棵橡木就足以建造巴黎圣母院的屋顶，其中95%以上是12米高、25-30厘米直径的橡木，以及少量的高达15米、直径50厘米尺寸的大型木材。
中世纪大教堂使用的木材大部分都比较年轻，平均为60年，不需要很长的风干期。例如，布尔日大教堂（Bourges cathedral）的屋顶据计算共使用1200棵橡木，按照当时种植园的密度，只占用了3公顷土地。因此，如法国这样拥有600多万公顷橡树林的国家，为圣母院供应木材应该不成问题。
另一个重要决定是关于新屋顶屋瓦的材料。铅是传统以来的选择：它具有耐风化的特性，并且提供了必要的重量以压载稳定建筑物。尽管专家们非常清楚铅的表面氧化很快，并且氧化表层将阻止颗粒向大气扩散，但是最近对铅污染的担忧已经引起人们对这种材料的质疑。在其他一些屋顶重建项目中，铜等其他金属成为了最终选择。
一旦决定使用何种材料，并在拱顶修复完成后，巴黎圣母院上方将修建一个新的临时屋顶以便重建工作进行。
塔尖：激进的新设计还是忠实原样的重建？
巴黎圣母院的尖顶跌落前，图片来自：La Côte
鉴于马克龙总统（Emmanuel Macron）提议允许一种现代的建筑风格，如何对火灾中引人注目的塔尖进行重建，无疑是最具争议的问题。总统这一想法可能反映了这样的事实：塔尖不是中世纪的遗存，而是在1860年由勒·杜克（Eugène Emmanuel Viollet Le Duc）进行的巴黎圣母院大修复期间新建的。但这一项目绝不是“现代”设计，相反，按照其修复理论，他在形状、材料、技术和装饰上创造一个尽可能接近中世纪建筑理想的塔尖。勒·杜克观察学习了如亚眠圣母院（Notre Dame of Amiens）于1533年重建的塔尖这些其他中世纪的留存。
巴黎圣母院的尖顶（左）与亚眠圣母院的尖顶（右）
维奥莱特·勒杜（Viollet-le-Duc）的巴黎圣母院尖顶设计手稿（左），以及19世纪建造期间的尖顶（右）
勒·杜克的塔尖（92米）比1792年拆除的中世纪圣母院塔尖高（78米），因为他想让大教堂在巴黎景观中发挥卓越的作用。他还用青铜雕像丰富了塔尖的装饰，其中一尊据信是他自己的肖像。幸运的是，在火灾发生前几天，所有铜像都被移走了，甚至塔尖上的公鸡也得救了。毫无疑问，勒·杜克的修复和塔尖是促使圣母院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历史和艺术价值的一部分。
巴黎圣母院项目总建筑师把环抱着尖顶上的公鸡雕塑，图片来自：Le Figaro Capture Twitter Jacques Chanut
维奥莱特·勒杜雕像所在的建筑结构，图片来自：Wikipedia CC-BY-SA-3.0
法国以及世界各地的保护团体一致认为，塔尖应该按照传统的技术和形制重建，特别是它的结构有充分的文献记载，甚至有一个塔尖建造年代的等比例模型。修复将贯彻《威尼斯宪章》（现代保护理论的基石）中的原则，该宪章得到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认可，排除了任意重建的可能性，并要求采用一种基于对现有结构充分记录基础上的学术研究方法。
19世纪教堂尖顶的模型
法国政府表示，将于2021年作出对塔尖修复方案的决定。这给学术界、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留下了发表意见的时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今年全年都在举行会议，将对这个问题进行审查并发布指导方针。（撰文/Francesco Bandarin，翻译/宋伊琳）
弗朗西斯科·班达林（Francesco Bandarin）
本文作者弗朗西斯科·班达林（Francesco Bandarin）是一名建筑师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高级官员。2000至2010年间，班达林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主任；2010至2018年间，他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助理总干事（2010-18年）。目前班达林是国际文化财产保护和恢复研究中心和阿加汗（Aga Khan）文化信托基金的顾问。
*若无特殊标注，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